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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孔廟出來後旁邊即孔府，即孔氏嫡系歷代衍聖公住的宅院。曲阜
現在孔姓人士大約有十萬人，幾乎都是孔子後裔；曲阜孔氏家族擁
有目前中國歷史上最完整的家族譜，只要是孔子後代，完全可以在
這族譜裡找到自己的名字。
孔門的源遠流長，完全可歸功於對儒家禮制的尊重，以及歷代掌權
者的特別保護；孔子作為中華文化道統的象徵，也蔭澤了後代數千
年；漢代開始，孔氏嫡系獲得皇帝賜的世襲爵位，到了宋代後改封
衍聖公四品，隨著儒家傳統在中國文化上不停的深化，衍聖公的尊
榮不斷增加，到了明朝授與二品，但列為文臣班首，即文官上朝時
之首位；到了清朝，康熙皇帝又特許衍聖公在皇宮御道上和皇帝並
行。千百年來，朝代更迭，皇帝如流水般換了又換，但歷史上恐怕
沒有那位貴族擁有如此崇高之地位。
因為曲阜孔氏人口眾多，都是孔子的子孫，這又產生一個問題了，
聖人孔子的子孫怎麼可以讓其人來來管理呢？因此曲阜知縣歷代也
都由孔家世襲。
孔家的殊榮還包括歷代皇賜地共約一百零八萬畝，以及每年百萬兩
的白銀；因為孔府財力雄厚，在清朝還開有錢莊，自印銀票，發行
的鈔票在周圍好幾個縣內流通；而孔府自己還養軍隊，服裝、裝備
和當時的正規軍相同，叫"奉衛隊"，兵士叫"奉衛丁"。這一切，皇
帝看在眼裡恐怕也不是滋味，但因其家族的特殊文化地位，因此也
能睜隻眼閉隻眼；孔家可說是一個家帝國，繼承了儒家傳統的文化
帝國；而孔府，當然就是這個帝國的城堡了。
走進紅邊黑漆的孔府大門上，正中上方的高懸著藍底金字的"聖府"
匾額，門兩旁明柱上，懸挂著一對藍底金字，紀曉嵐手書，口氣相
當大的對聯："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同天並老文章道德聖人家"。
但也點出了孔家的在歷史上的影響力。
進正門後循孔府的中軸線往北走，可以看到一座不與垣牆連屬，獨立
院中的門，曰重光門；重光門因獨立院中，把前院和後院隔絕開來，
所以又叫"塞門"。在古代禮制上一般官員是不允許建這種樣式，只有
封爵著才能有這種光榮，重光門平時是不開的，每逢孔府大典、皇帝
臨幸、宣讀詔旨和舉行重大祭孔禮儀時才開。當初江澤門和朱鎔基都
分別到過孔府參觀，重光門也都為他們而開，老江很自然的走過去了；
而朱鎔基則從旁邊繞過去，不知他們這些舉動是有意或無意，識相或
不識相。
續往北為大堂二堂三堂；大堂主要為主持儀杖典禮之處；二堂為是衍
聖公會見四品以上官員及受皇帝委託替朝廷考試禮學所在；三堂是衍
聖公接見四品以上官員的地方，也是他們處理家族內部糾紛和處罰
府內僕役的場所。這些區域可說為孔府的辦公區。
三堂之後是內宅門，就將進入孔府的生活區。在這裡可看到一狹窄之
禁門，過去衛士手持皇帝御賜兵器守護這裡，閒雜人等不能進入，但
為了保持與外界的聯繫，有僕役，輪番在門旁耳房內值班，隨時向外
和向內傳話；門的西側還有一個露出牆外特製的水槽--石流，府內規
定挑水夫不得進入內宅，只把水倒入槽內隔牆流入內宅。甚至守衛森
嚴到了幾乎是種迂腐的地步，光緒年間，孔府內宅層發生場大火，就
是因為不准外人進入而，只好任其燒了三天三夜，七棟樓通通燒成灰。
進內宅門後，整個居住區共分四進，可說是佈局嚴謹、設計精巧、幽
深莫測，正所謂侯門深似海；就住宅部份以至於整個孔府之豪華程度，
可說是真正的豪宅，歷史上除了皇帝恐怕沒有那個家族可比得上；也
許孔德成會很慶幸到了台灣，否則肯定是被當作地主土豪批鬥。
提到第七十七代衍聖公孔德成，導遊總是說"祖國希望他能回來看看"，
其實他的住處后堂樓，那些中西合壁的裝潢現在仍原封不動的被保存
著，一直等待主人回來。
末代衍聖公孔德成生在一個尷尬的年代裡。1919年，七十六代孔令貽
自知來日不多，向當時大總統徐世昌呈遺文，主要提到側室王氏已懷
孕五月，若生男則當繼承公爵封號。衍聖公繼承權的問題，在當時是
個天大的事情，這個時候，曲阜的各大宗戶也開始了一場明爭暗鬥的
爭嗣戰，各不相讓；最後經過政府斡旋，最後達成協定，如生女孩，
衍聖公爵位才由某旁支繼承。
隔年的2月23號一早，整個孔府以至於闕里街上，都充滿了森嚴的氣氛，
外有北洋政府派軍把守，府內各處也都設崗。孔府本家中眾多年長的
老太太則集中到產房內監產，以防"狸貓換太子"。
到了傍晚，七十七世衍聖公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出生了，他也是歷
史上最小，最後的衍聖公。
孔德成出生後，孔氏族長立刻通知大總統、國務總理等首長，並申請
由其襲爵。四月二十二，大總統徐世昌宣佈孔德成襲封衍聖公。
除了那些小插曲外，一切如同過去七十幾代的衍聖公繼承般自然，但
尷尬就在於，孔德成出生在推翻了帝制後的民國時代，"封爵"在民主
制度的國家裡變成一件很奇怪的事；從他出生後到四月這兩個月裡，
政府裡是否有為這件事爭辯過我們已經不得而知，唯一可確定的，孔
家與國家的密切關係已經逐漸分離，終於在1935年，孔德成以特任官
身份擔任"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衍聖公名號不再。
而孔德成的母親王姨太，也在他出生後幾天去世，死因仍離奇不明，
只留傳說給後人去穿鑿附會。導遊總是說到這段佚事，而遊客，也總
是擠在王氏寢房前，隔著那道不甚清晰的玻璃，如看壹週刊報導的豪
豔史般，偷窺般的看著那間幽暗的房間及王姨太的照片。
孔德成的子女及後代現在都在美國，不知道他們是否仍接受儒學傳統；
仍然行禮如儀。原本門禁森嚴的內宅主人已不在，原來的深深庭院多
了一批批來參觀，走馬看花的遊客，這不僅是空間的解放，也代表著
千年來，一個與傳統中國政治、意識型態有著千絲萬縷關係，在文化
史上有特殊地位的家族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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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對世界感興趣的人都會對中國感興趣
──蘇珊‧桑塔格(susan san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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