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笑星趙炎
夏珺
從名字說起
趙炎自六年前與馬季搭檔,二人珠聯璧和,配合默契,深得觀眾讚許。
於是乎趙炎的知名度日漸升級,1985年,全國評選十大笑星,趙炎
金榜題名。
其實趙炎本不叫趙炎,他叫趙殿燮,是一位街坊老頭幫著取的。老先生
給他算了生辰八字,說他五行缺火,取名字一定要有「火」才行。就這
麼著,他爸爸命名他為「趙殿燮。」
這名字一直用了30多年,直到進廣播說唱團時還叫殿燮呢。報幕員一
報幕:「下一個節目——單口相聲《日遭三險》,表演者——趙殿燮。」
團裡的同志們聽著有點彆扭。馬季建議他改名:「這名字念起來不順口,
看起來也生僻,不認識的還以為你叫『趙殿變』呢。」
趙炎回家跟父親、愛人一商量,也覺得應該改。他愛人說:「不是說你
五行缺火嗎,乾脆叫三個炎吧,焱。」焱,y□n,是火花的意思。
還是馬季先生有點超前意識:「趙焱?三個火?國務院下批僅公佈簡化
字頭一個就得簡化你這個焱字。乾脆叫『趙炎』得了。」
從此,「趙殿燮」被「趙炎」取而代之。當然,人還是一個。
多夢的時節
1951年3月日,住在北京市東城區棉花胡同的趙廣生家添了一個
大胖小子。這孩子模樣長得俊,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樑,圓耳輪,
鄰居們都說這孩子「福相」。趙廣生是摩托車製造廠代銷科的職員,
愛好書法,業餘時間揮毫練字,有時也吹吹口琴。殿燮的母親是工人
,愛聽京戲,下班回到家總是打開收音機聽戲,聽著不過癮就買票到
「戲園子」去瞧戲,少不了要帶上小殿燮。按說這樣的家庭並沒有給
小殿燮以特別的文藝熏陶, 但他天資聰穎,善於模仿,聽戲回來學
上一兩嗓子,在媽媽聽來還真有點裘盛榮、李和曾的味兒。
到入幼兒園時,模樣俊俏、愛蹦愛跳的小殿燮成了棉花胡同幼兒園的
「主演」,什麼龜兔賽跑、拔蘿蔔、海軍舞呀,演得蠻像那麼回事。
1958年9月,小殿燮背起書包走進府學胡同小學。這個小學原是文
丞相祠,南宋愛國將領文天祥蒙難時曾囚禁、就義於此,膾炙人口的《
正氣歌》就是在這裡寫就的。據說文天祥收復山河的決心感動了樹木,
當時這裡的每一株樹都是朝向南方生長的。
在小學,小殿燮要強上進。衣服總是穿得整潔利落,哪怕掉了一個扣子,
也一定要媽媽縫上好才去上學。他貪玩,不到收作業時不寫作業,可考試
時竟門門得5分。學雷鋒,做好事,什麼攙扶老奶奶過馬路呀,幫助軍烈
屬買糧呀,他都不得搶著干。有一次,他撿到一百多斤糧票交給老師,那
是失主一家四口全月的口糧呀,失主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差一點給小殿
燮跪下。當時是糧食困難時期,糧票金貴如命。為這事,小殿燮得到了學
校和東城區的表揚。小殿燮還是學校的「小記者」,寫稿子,畫黑板報;
又是「兩道槓」(中隊長),忙和不亦樂乎。
即使這麼忙,小殿燮也沒忘了他的愛好,天天去剪子巷跟一個京劇演員唱
京劇。人家看他嗓子、扮相都不得挺好,人又機靈,就到趙家動員,讓他
考戲校。他媽媽不同意:「這孩子功課好,門門5分,得讓他考大學。」
她想讓趙家出息一個大學生。
演員夢沒做成,殿燮又夢想著當運動員。他天性活潑好動,媽媽說他像彈
,剛一按下又蹦起來了。他愛踢足球,媽媽給他的零花錢捨不得買冰棍,
攢足了買了一雙「拐子」鞋(足球鞋博學怕媽媽發現,東藏西隱的,恨不
能睡覺時摟在被窩裡。他興趣廣泛,練跳傘、跳水、體操、單槓、雙槓、
腱子小翻,無所不練。每逢比賽他都不得獲東城區體操二等獎。「八一」
少年體操隊和「八一」少年跳水隊同時看中了他,什剎海業餘體校的李老
師也到家裡來動員,讓他上專業隊,說他有發展前途。說得他父親都不得
動心了,可他母親堅決不同意,還是那句話:「這孩子得上大學!」
運動員夢也沒做成。但殿燮依然那麼好動、淘氣。上中學了,爸爸給他買
輛自行車,他竟騎著車爬樓梯,上來下去樂此不疲。練「車技」的結果除
了經常發生流血事件,就是前叉子折了焊、焊上又折。
在初中,殿燮依舊是文藝骨幹。參加朗誦隊,他是領誦;參加合唱隊,他
是領唱,唱《花兒朵朵》,唱《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那些崇高的、
絢爛的革命理想引起殿燮多少五彩繽紛的夢想……
文化大革命的滾滾洪流無情地衝破了殿燮所有的天真夢想,他母親望子成
龍送他上大學的夢想也破滅了。
1968年7月20日,中學還沒讀完的暢銷殿燮,穿關一身黃棉襖、黃
棉褲,踏上一列北去的列車,奔赴白山黑水的北國邊陲黑龍江。
從拖拉機手到笑星
也許是父母都在摩托車製造廠的緣故,趙殿燮對「鐵牛」產生了興趣,不
久,他便成了黑龍江生產建設乒團的一名拖拉機駕駛員,繼而又成了康拜
因手。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角色:坐在高高的康拜因駕駛台上,在一望無
際的金色麥海中馳騁,就像水手乘風破浪航行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上,多神
氣,多麼富有詩情畫意!殿燮幾乎陶醉了。
好景不長。團宣傳科不知怎麼看上了他,要調他到團文藝宣傳隊去殿燮眷
戀著康拜因、麥海,他師傅也捨不得這個聰明能幹的小伙子。他對師傅表
決心:「我不去宣傳隊,我只想在廣闊天地裡大有作為。」
一天,趙殿燮正在修理聯合收割機,迎面走過來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此人
是團政治部主任,是來「微服私訪」的。不過,趙殿燮並不認識他。
「你們團有個趙殿燮吧?」
趙殿燮一聽是問自己的,便停下手中的活兒:「有呵。」
「這個人平時表現怎麼樣?」
「嗯——我看不怎麼樣。」
「你說調他去團宣傳隊合適不合適?」
「我看不在合適。」
政治部主任疑惑地走了。
第二天一上班,政治部主任派指導員傳趙殿燮前來「面試」。當趙殿燮站
在他面前時,他愣住了:「好小子,你敢唬我,明天給我到團裡報道去!」
在那個特定的時代,「文藝」的全部內涵和外延似乎就是8出革命樣板戲。
那時團宣傳隊正在為排《紅燈記》物色「一號人物」。雖然當時還沒引進競
爭機制,但所有能上台的人都得比試比試,「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趙殿燮小時候在剪子巷學的京戲這會兒派上用場。「提籃小賣拾煤渣……
」嗓音高亢宏亮,就味地道,字正腔圓。只一小段,殿燮便導演和其他隊
員。導演再仔細一端詳小趙這身段、扮相,心說「李玉和非他莫屬」!當
場折板,趙殿燮演A角李玉和。
《紅燈記》一炮打響,趙殿燮一鳴驚人。不僅兵團三師,就連周圍幾個縣、鎮、工廠、農村的觀眾,也都不得遠道而來。「李玉和」唱出了名,團裡接著排《沙家濱》,趙殿燮又是「一號人物」郭建光。李玉和主要是文戲,郭建光須文武雙全,難度大,仗著有體操的「童子功」,郭建光又演成功了。
接下來是排《智取威虎山》中《深山問苦》一場,趙殿燮扮演李勇奇,這是個花臉,更對他的路子,聽起來還真有裘派花臉的味兒呢。
趙殿燮這時已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了。宣傳隊講究「一專多能」。除了京劇,還有獨唱、舞蹈、表演、小話劇等,他都拿得起放得下。
1972年,三師文藝會演,趙殿燮主演表演唱《快樂的郵遞員》獲獎,唱遍了全兵團。姜昆作為另一個團的文藝骨幹還特地趕來學過這個節目呢。
趙殿燮與相聲結下緣分是在一次「大會戰」中扛麻袋扭傷了肋骨之後。那次扭傷,住了兩個月醫院,又恢復了半年多。此後他就專事說唱了,什麼天津快板、山東快書、河南墜子、河北梆子、東北二人轉,「全方位開拓」。那時雖然相聲尚未公開平反,趙殿燮也大膽地自編自演。馬季的《友誼頌》廣播後,趙殿燮委受鼓舞,改為以單口相聲、故事為主,恰逢「大講儒法鬥爭史」為他提供了機會,他的單口相聲漸漸遠近聞名。1975年底,他以單口相聲被抽調參加了黑龍江省曲藝調演。
1976年趙殿燮時來運轉。
首先是八一電影製片廠王心剛、田華到兵團挑選演員,趙殿燮作為預備人選入選。接著是中央電視台、黑龍江省民間藝術團、哈爾濱話劇院、黑龍江電視台、地區和縣劇團都表示願意接收他這個多才多藝的演員。
誰知命運之神偏愛捉弄他。八一廠嫌他身材不夠高大(他身高1米73),複試未通過。好像是連鎖反應,話劇院、民藝團、電視台均不得其門而入。
這時石油部管道局的調令來了。趙殿燮手捧調令心想,這就是命運,看來我跟藝術無緣了,從今以後得踏踏實實當個工人。這個昔日的康拜因手被分配到汽車修配廠當了一名汽車直流電工,由黑龍江遷到廠所在地河北省廊坊市。
花開兩枝,話分兩頭。趙殿燮到了廊坊,而馬季為找他正往返奔波於北京、黑龍江之間。原來馬季在調姜昆的同時,聽了趙殿燮的故事,單口相聲錄音,想見這個小伙子。兵團說他已經調回北京了,具體地點是廊坊。馬季求才心切,再度返回兵團,才鬧清是河北廊坊,又打聽到了小趙在北京的父母的住址。
趙殿燮回家探親,方知中央廣播文工團已三顧茅廬了。感動之餘,殿燮又重新萌發了獻身藝術的念頭。待說唱團通知他來團一見時,他便欣然前往。
藝術團的領導、老師已恭候多時。趙殿燮穿著一身工作服走了進來,頭髮沒理,鬍子拉碴。馬季一瞧就樂了:「挺帥的小伙子,去,收拾收拾。」
從理發館出來,殿燮果然「舊貌換新顏」,瀟灑端莊,好一個英俊小生。馬季當時心裡就很滿意。馬季認為新時代的相聲演員的條件應「三不讓」:模樣不讓電影演員,聲音不讓話劇演員,文化不讓高中畢業。小趙正中馬季下懷。那天殿燮的「見面禮」是講一段故事,故事還沒講完呢,人家就一錘定音:得,我們要了,回去等著吧。馬季不放心,又跟出門來,叮囑小趙:「千萬先別聲張。」
馬季趁熱打鐵,先是去廊坊汽車修配廠做黨委書記的工作,回北京又憑三寸不爛之舌遊說石油部的領導,部領導很快批准放人。
一星期後,25歲的趙殿燮到中央廣播說唱團報道,成為一名專業演員。兒時的演員夢終於變成了現實。
十多年來,趙炎演過山東快書、山東琴書、河南墜子,後來尊侯寶林、馬季、李文華為師,專攻相聲,藝術上長進很快。他與馬季合作,創作演出了相聲《兒女贊》、《特種病》、百吹圖》、《四字歌》、《老少論》等,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曾隨馬季出訪過香港、新加坡。1985年,趙炎被評為全國十大笑星之一。
趙炎還積極探索影視表演藝術,主演了電影《笑破情網》,參加了電影《南洋富翁》、電視劇《廠長夫人還有模特》、《心絞痛》等的拍攝。
談起這一切,趙炎十分感激他的老師,也是他的「伯樂」馬季先生。他謙遜地對我說:「我是幸運者,而不算成功者。」
成功既帶來歡樂,也帶來了煩惱。我初到他家採訪時,只見裡屋外屋擺滿了沙發。我開玩笑說:「你這開沙發舖呢?」趙炎無可奈何地笑了:「這都坐壞兩茬了,我家來人多。」出名以後,認識的不認識的八桿子撥拉不著的都來找他,請演出的請主持晚會的、採訪、折照的、拜師求教的,買房子、買汽車、要彩電冰箱的,甚至兩口子吵架打離婚的各色人等,五花八門,絡繹不絕,門庭若市。平時兩口子也不敢上街逛商店,怕群眾圍觀堵塞交通影響秩序。據此,他和馬季創作了一段相聲,就叫《名人的煩惱》。
我問趙炎什麼時候最高興,他回答:「當家裡安靜下來,妻子坐在我身邊織毛衣,孩子彈彈琴,我塌下心來看看報紙,構思點創作。這時候,你甭看我臉上沒笑,可我心裡才高興著呢。」
「喜兒」與「李玉和」的羅曼史
趙炎對高紅燕的愛情最初萌發於1969年隆冬。
為祝賀趙炎(為敘述方便,我們就稱趙殿燮為趙炎吧)所在的五連領導班子成立,友鄰連隊四連的文藝宣傳隊特地到五連演出。趙炎作為一名觀眾在台下欣賞節目。
「北風那個吹唉,雪花那個飄飄——」
隨著悠揚的樂曲和伴唱,「喜兒」似一陣輕風旋出,舞姿婆娑,表演細膩,博得觀眾熱烈的掌聲。儘管沒法和專業演員比,但這段芭蕾舞《白毛女》片斷「紅頭繩舞」,在趙炎看來簡直比中央芭蕾舞團跳得還棒,在他眼裡,「喜兒」就像一陣風、一朵雲,飄飄欲仙。
趙炎一打聽,才知道「喜兒」的扮演者就是四連的副連長高紅燕,聽說她曾因一個人扛著一百六七十斤的糧袋裝滿一車而名聲大噪。趙炎當時就對這個潑辣能幹的「窈窕淑女」產生了一種「朦朦朧朧又清清楚楚的琢磨不透的莫名其妙的好感」。
可趙炎害的是單相思,高紅燕認識趙炎是一年以後的事。
也是一次演出,不過這回是紅燕當觀眾看趙炎的戲。記得是在一個會議室裡演出《紅燈記》選場《痛說革命家史》和《赴宴斗鳩山》。趙炎演一號人物李玉和。《赴宴斗鳩山》是李玉和的重頭戲,唱念做打俱全。趙炎的嗓音條件、表演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李玉和」不僅贏得了與鳩山鬥爭的勝利,也贏得了紅燕姑娘的好感:「李玉和演和真棒,簡直不亞於電影裡的李玉和。」
演出結束了,樂隊打洋琴的小魏給他倆作了介紹:「這是大主角趙殿燮。這是四連的高紅燕。」紅燕情不自禁地誇道:「你的李玉和演得真好!」趙炎笑了:「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你不是跳紅頭繩舞的喜兒嘛!」
不久,紅燕調到了團宣傳隊。趙炎隨後也晉升到團宣傳隊,沒有演出任務時就在機修廠上班。
到了團部,趙炎首先想到了「喜兒」,一打聽,方知「喜兒」得肝炎住院了。「喜兒」生病住院,「李玉和」心裡當然難受,但這恰好給他提供了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於是,穿著油脂麻花的棉襖,戴一頂長絨狗皮帽子的趙炎便經常出現在住院處的三病房——紅燕的病房,她住5號床。起初探視時,趙炎還拉著一個與他倆有「雙邊關係」的老大哥一起去,後來就開始「單線聯繫」了。趙炎常來常往,連同室病友都聽熟了趙炎的腳步聲:「5號,找你的!」紅燕開門一看準對。別人來看紅燕,她就送到病房門口,趙炎一來,她准送出大院門口,有時還帶個拐彎,那兩條腿好像剎不住車似的。雖然當時兩人誰也沒挑明愛呀情呀,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紅燕的病治了幾個月不見起色。1971年春天,她轉回北京治療。
紅燕走了,趙炎就病了——相思病。紅燕回北京都一個月了,怎麼也不寫封信來?莫非她沒有那個意思,那為什麼每次去看她,她都一送老遠?生我氣了?趙炎睡不著覺總瞎琢磨。「不行,這太折磨人了,我得給她來個火力偵察。」他托人給紅燕捎信兒,請她幫他買頂羊剪絨帽子。紅燕在北京便「滿世界」買帽子,可時已開春,商店早就不賣棉帽子了,跑遍了北京帽子也沒買著。趙炎聽說此事心裡暗自高興:行,姑娘沒變心。
這中間又有段插曲。有個與他倆關係都不錯的朋友分別給他倆傳話,說「趙炎讓我轉告你,他喜歡你,你怎麼想?」「紅燕讓我告訴你,她喜歡你,你什麼意思?」
紅燕的爸爸是老紅軍,此時剛剛恢復職務,團裡傳說高紅燕不回黑龍江了,家裡連對象都給她物色好了,門當戶對,也是一個高干的兒子。
兩個月後的一天,正在宣傳隊排練的趙炎突然發現紅燕出現在眼前。他又驚又喜又有幾分疑惑,面對日思夜想的姑娘,他竟緊張得不敢對視她的眼睛。紅燕甩下一句話:「咱們晚上宋師傅家見。」便走了,像李玉和磨刀師傅粥棚接頭似的。
這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可兩個人的心情卻極不平靜。
紅燕先發制人:「XX說,你托他捎話,說你喜歡我,有這事嗎?」
「沒有呵!他也捎話給我,說你喜歡我,等著聽我回話呢。」
「根本沒影兒的事。」
氣氛顯然有些尷尬。
紅燕畢竟當過副連長,首先打破這窒息人的沉默:「既然都沒提,也罷。那你現在怎麼想?」
今天的少男少女肯定會笑他們太傻。可那時候人們的思想都戴著枷鎖呢,談戀愛似乎是件不光彩的事。趙炎非但沒敢立即挑明,反而講了一通什麼時候我們還小,工作重要,我們都應該好好考慮考慮之類的「革命」道理,但又不肯說一個「不」字。
打那以後,兩人再見面時反而有些生分了。兩人真心相愛,「內因」具備了;但又不敢挑明關係,好像有意期待著「外力」的推動。
這個「外力」果然出現了。
趙炎正在北京家中探親,紅燕風塵僕僕突然闖進門來。看得出,她是從兵團回來剛下火車直奔趙家的。趙炎又驚又喜:「喲,你回來了!」不料紅燕劈頭一句:「你在家裡待得倒美,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弄得趙炎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原來有一次紅燕發燒,住在團部。趙炎前去探望,談至午夜才離去。隔壁的一位老職工只見趙炎來沒見趙炎走,頗感驚奇:「趙殿燮在高紅燕屋裡住了一宿!」飛短流長,不脛而走,好奇的人們又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兩個人當事人還蒙在鼓裡。等傳到紅燕耳朵裡,她才明白為什麼別人用那樣一種眼光打量自己,又羞又委屈,便急匆匆趕回北京,找趙炎「算帳」。
趙炎心裡很難過,覺得對不住紅燕。若兩人都在,尚可講清楚,可他回了北京,紅燕縱然渾身是嘴也辯不明白。人言可畏,她這可是為我受苦啊!
既然事已至此,他們就索性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就在這一天,他們彼此傾吐了久已積蘊在心的愛慕之情,海誓山盟,願結百年之好;就在這一天,兩位戀人終於把「劇情」推向高潮,像現在電影中演得那樣……
真是好事多磨。雙方的父母都不同意這門婚事。趙母一來不想高攀,二來擔心人家高干有辦法,一旦女兒調回北京就把趙炎甩了。紅燕的姐姐在兵團不辛因車禍夭折,甲級殘廢的老紅軍父親渴望二女兒回到身邊,甚至下了「最後通牒」:「要北京,還是要趙炎?」
真難為了紅燕,父女情、戀人情都是難割捨的。紅燕既要取得父親的理解,又要做趙母的工作,取得她的信任。那些日子,紅燕心理壓力真大呀。
苦盡甜來。歷盡磨難癡心不改的愛情終於結出了甜密的果實。
1977年國慶前夕,趙炎和紅燕結婚了。這時趙炎已調到廣播說唱團。婚禮那天,說唱團的馬季、唐傑忠、郭全寶、李文華、趙連甲、郝愛民、姜昆等人前來賀喜,還有許多兵團戰友。來賓即興表演節目,馬季說了段單口相聲《拔牙》,趙連甲唱了一段山東快書。歡歌笑語,伴隨著一對新人揭開了生活的新的一頁。
如今,他們的女兒暘暘已經10歲了,胖乎乎的,頗得父親真傳。紅燕在首都兒科研究院工會工作,業餘時間正攻讀電大管理專業呢。
炎熱的心
那位老先生說趙炎五行缺火,此言差矣。趙炎對工作、對事業、對同事、對朋友都有一顆炎熱的心。尤其是對他酷愛的藝術懷著火一般的熱情。
趙炎「台緣」好:漂亮、瀟灑、穩健;「口風」也好;嗓音豁亮、圓潤、甜美。但他不滿足這些,他認為相聲的笑不應該是淺薄的滑稽,他追求的是高雅的幽默。
趙炎意識到現在相聲界的不景氣,舞台上相當一部分節目屬於「低俗差粗」,即格調低、庸俗、質量差、表演粗。為給相聲舞台吹一吹清新之風,1987年,他協助馬季搞了一台《馬季相聲作品晚會》,推出一批新作品。經過三四個月緊張的籌劃、創作、排練,由馬季任藝術指導、趙炎任領隊的演出隊出發了,演員陣容年輕化:馬季、趙炎、劉偉、馮鞏、王謙祥、李增瑞、王金寶、戴志誠、鄭健。4月出發,先後赴山東、廣東、湖北、雲南、河南、江蘇六省20個市縣,3個月演出120多場,其中三分之一屬於義演或慰問演出。老山前線、偏僻的漁村邊寨都留下了
他們的足跡。大興安嶺特大森林火災期間,趙炎與林業部撲火指揮部聯繫,想去火災前線慰問演出,指揮部答覆:撲火第一,暫不來為宜。他們便在深圳舉行了一場救災義演專場,演出收入二千多元全部捐給了大興安嶺災區。
趙炎視觀眾為自己的上帝。他走到哪兒,演哪兒,即使在火車上也在劫難逃。有一次在開往煙台的列車上,廣播室設備出了故障,他和馬季便挨節車廂送戲上門。趙炎說,觀眾的熱情之高真讓人感動。有一次在武漢演出結束後,觀眾守在劇場門口不肯走,等著一睹笑星們的風采。直到演員們鑽進了麵包車,觀眾們仍隔著車窗往裡看,結果麵包車被擠癟殼了,若不是警察出來「救駕」,這「麵包」非擠成「餡餅」不可。
趙炎對前來求教的相聲迷也是滿腔熱情,交下一批大大小小的朋友。南京某燈泡廠青工徐世亮就是其中的一個。小徐每次來北京都來趙炎熱情輔導,細心傳授趙炎每次去南京演出也一定去看小徐。不見面時,便通信聯繫,「函授」解答小徐的問題,或給與他寄去自己新錄製的磁帶。他們成了忘年之交。小徐進步很快,現在已是南京市工人文化宮業餘演出隊的相聲演員。除了在舞台上說相聲外,趙炎還熱心於拍攝電視相聲小品。他與馬季、金寶合作,創作了30多個相聲小品,已經錄製播出持有十幾個。他們還準備在電視上開闢「每週一笑」節目。他的心願是帶給觀眾更
多、更舒心的笑。
汽車迷、足球迷軼事
趙炎有兩大業餘愛好,第一是愛足球,第二是愛汽車。
趙炎的爸爸在摩托車製造廠工作,到兵團又開過拖拉機和康拜因,都使趙炎對開車產生了濃厚興趣,自己沒車的時候,他就喜歡看別人的車。他騎自行車趕路,甭管有多急的事,哪怕給老丈人拜壽呢,也忘不了觀察路上行駛的和停在路旁的小汽車,看見一種新型號的車停在那兒,說什麼也得繞過去仔細看看,親手摸摸。「這是什麼牌子的?」「性能怎麼樣?」「跑了多少公里?」「開著舒服嗎?」趙炎和同機一聊准投機,有時候把要辦的正事全忘了。紅燕說他「有病」。
趙炎還有一個「絕活」,就是他一聽汽車鳴笛便能判斷出是什麼牌子的車。他跟紅燕騎車並行,後邊汽車一按喇叭:「嘀嘀——」,他告訴紅燕:「這是奔馳。」「門兒、門兒——」「這是吉姆。」「嗡嗡——」「這是豐田。」絕了!從沒說錯過。真是趙炎不用看,便知什麼車。
趙炎愛足球,那更是如醉如癡。上小學時,捨不得買冰棍,攢零花錢買雙足球鞋。上中學,是校足球隊隊員。下鄉到兵團,是團足球隊隊員,到廣播說唱團,又成了廣播電視部足球隊的主力。
在黑龍江的時候,有一次趙炎去看紅燕。紅燕那時在中學當政治老師,正在上課。他就在外邊等,見一幫初一的學生在踢球,便「見義勇為」,主動入伙了。有的學生認識他,就起哄:「快來看呀,高老師的男朋友跟小孩踢球了——。」
紅燕聞聽趕緊出來衝他喊:「殿燮,別踢了。」趙炎就像沒聽見似的,踢得更來勁兒了,一腳勁射,用力過猛,「撲通」一聲摔了個實在的。摔在趙炎身上,疼在紅燕心裡。紅燕心裡「格登」一下走了神,這一堂課也不知怎麼講下來的。
剛進說唱團時,趙炎最愛看足球比賽,每逢重大國際賽,哪怕半夜2點轉播,他也要爬起來收看。若是正趕上在外地演出,他就想方設法借一台電視放在後台,邊候場邊看,直到舞台監督催他上場,他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紅燕曾嗔怪他「見了足球比見著愛人還親」。
那是1978年秋天,紅燕正懷著暘暘 ,經過十月懷胎,就要一朝分娩了。其實已經過了預產期了,隨時都有可能生。晚飯後,趙炎陪紅燕散步。分手時,趙炎直奔廣播說唱團電視室,那天有世界盃足球賽現場直播,趙炎早就等不及了。紅燕自己回了家。當時他們住在真武廟附近(離廣播電視部不遠)一間借的房子裡。紅燕回到家中才發現忘帶鑰匙了。挺著大肚子又折回廣播電視部南門,請守門的解放軍戰士給趙炎打電話,讓他把鑰匙送出來。
一會兒,小戰士回來說:「趙炎說了,等進一個球就給你送鑰匙來。」
紅燕腆著大肚子站在南門(馬路上涼,不敢坐),左等不出來,右等也不出來,等了快40分鐘了,還不見趙炎人影。紅燕不得不請小戰士再打一次電話。
又過了20分鐘,趙炎還沒出來。此時紅燕已經腰酸腿疼疲憊不堪了。她恨趙炎,也恨這比賽,怎麼一個小時還踢不進一個球
第三次電話過後,趙炎才派樂隊小丁把鑰匙送出來。紅燕接過鑰匙:「你告訴趙炎,他愛人死了!」小丁急忙勸解:「嫂子,您別生氣嗎?!」
晚上趙炎回家時,頻叩家門久不開。紅燕也讓他嘗嘗「罰站」的滋味。
1989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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