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What can we do?

[Linhumain (Walker's back)]

諸位的深度回文，顯示拙前文達到拋磚引玉之效，我覺得很感動。有
網友提到我在前文對於不同層次思考的人扣了一些帽子，我承認某些
情緒性的詞彙並沒有必要，不過這多少表露了我對於黨政回應方式的
不滿，以及對於黨政人士在媒體上，某些「不同層次」的發言的批評：
我認為那些發言要麼太低層次（將自己降格），要麼缺乏層次。所以
我在為文中的一個重點在於：泛綠陣營除了必須深思這個現象背後的
實質意義之外，也必須在政治「事件」的即時回應策略上好好反省。

舉個例子而言，馬英九前一陣子的「27萬說」其實是一個拆台殺招。
其回應之迅速與後續回應處理的有條不紊（例如很快就接受專訪侃侃
而談），顯見這背後是有社運前輩在指導的。在社會運動的理論中，
有一個東西叫做「量的邏輯」。泛綠陣營這次花了很多動員資源去支
撐整個量的效果，以這樣的動能去塑造、凸顯出議題本身。而馬英九
陣營怎麼以政治技巧面對這個議題？首先，他在遊行之前率先搞個記
者會對議題表達意見；而在遊行之後不針對議題的內容回應，反而就
泛綠對於議題的塑造與經營成果進行「拆題」的冷凍處理。若將「27
萬說」結合之前馬英九對於府前道路的出借緊急喊煞的舉動來看（道
路面積被縮減一半，站在上面的人怎麼擠也都被砍掉一半，府前空照
圖結合市政府的「面積殺人法」當然可以很「理性」地算出一組縮水
的數據），我想這一系列的政治回應可能是有預謀的，也應該是有人
在背後指導的。所幸那組人馬只會處理針對泛綠的鬥爭，還不善處理
泛藍的內鬥。馬英九目前在黨內的紛亂局勢中，只能延長戰線，且戰
且走，以避王派意欲速戰速決的鋒芒。

我非常痛恨馬英九在這次事件上的作為，但也得陳請各位注意到這其
中的政治技巧。一方面是警醒各位日後得防馬（或說是防馬後砲），
一方面也意味著其中有一些可以學習的地方。當一方去刻意塑造一個
議題時，在政治手段上，你並不一定非得跳進去直接就議題進行回應。
反而該作的，是去拆對方的「台」，包括整個議題的「實質基礎」、
「政治能量」以及「法理基礎」。

在扁版的網友們應該都有個共識，也就是中國不但有其「國家的興趣」，
而且這個「興趣」高於一切，作為民間社會一切的指導原則。就此而
言，中國「協助」民間部門從事兩岸交流，表面上是「去政治化」，
實際上透過新模式的產生進行政治的深度介入，欲達成其統戰的實踐。
這些東西我們都懂，也都有心理準備，但問題來了，就像這一系列標
題若提問的：我們該怎麼回應？

前面我提到，政治是用來處理矛盾的，不然，我們需要政治作什麼？
扁政府現在一方面必須面對經貿西進大陸的衝力，一方面必須面對中
國政府透過交流想要把台灣「吸進大陸」的陽謀。對於這樣的兩難，
若扁政府希望採取政治上的解決，那麼問題已經不在於「選邊站」，
不在於對此議題給出一個是或否的「答案」，而在於怎麼透過政治的
實作以及每次的政治事件機會去「拆」這個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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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綠陣營回應這次國共和談的方式之所以被我認為十分失敗，最明顯
的地方就在於：江的大陸行所有人早就知道，泛綠陣營內部事前卻未
對此事件作積極的部署、沙盤推演與定調，事後才開始口徑不一致地
亂罵一通。我認為泛綠陣營對於兩岸問題一直存在這樣的毛病，就是
「政府作為整支軍隊都在你手中」，你不去好好使用，打一場「戰爭」，
每次都要弄到人家侵略過來了，才號召人民一起來「反侵略」。這種
「起義抗暴」模式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你現在擁有政權，你可以
有更多選擇，你可以作得更多。

下一個觀察點：連戰要去中國作「和平之旅」了。我們就來看：到時
候執政黨能不能先打好預防針，在簡單肯認連戰此行若干可預期且可
接受之政治意涵的同時，全面壓低連戰的政治代表性（無法律地位且
缺乏民意支持）。

泛綠現在的作法顛倒了：大加凸顯並撻伐國民黨少數人此行所具有的
政治意涵，同時也就全面提升了這些人此行的政治代表性。你罵得越
凶，人家越覺得這個事件有深刻的政治意涵。你一直強調人家達成的
十點共識是跳過政府的協議，人家越覺得這些「共識」好像真的有政
治協議等級的地位。這種高度向「北京—台北」政治解讀的反對方式
反而是著了人家的道，大大提升了國民黨少數人馬此行的政治效果。

換句話說，泛綠今日的泛恐慌症是不斷地在幫連戰接下來的行程進行
政治能量上的「加油」。說江丙坤「喪權辱國」無異是給予他此行一
個外交使節的定位，說連戰接下來的行程「必須對歷史負責」，無異
是送連戰一份大禮（為他在未來的歷史定位上留下一個位置）。這類
的回應都不夠聰明，泛綠陣營該作的，是堅持法理基礎明確否定任何
「共識」的政治代表性；設法做好一定程度的政商分流，不要因為中
國以政領商我們就要用相同的模式對抗回去（我們反而應該在這點上
突顯出台灣與中國之間的制度性差異）；明確就實質層面將國民黨帶
回的任何共識再議題化，點出實際的問題，以及政府在其中的處理進
度與位置。最後，正視「新模式」的形成，此新模式對於「舊模式」
所產生的毀滅性挑戰，以及一個競爭性的替代模式的需求。就像我在
前面提到的那樣，我想陸委會那邊也看到了問題點。也就是，共識內
容沒什麼意義，有意義的是背後的那套兩岸交流新模式：

『吳釗燮強調，「十點共識」絕大多數內容是空的，長期卻可能對台
灣造成非常不利；其內容與反分裂法第六條有極高比例雷同，「國民
黨是在具體推動反分裂法。」他舉例，北京對假日包機沒有具體承諾，
卻歡迎「國民黨」及「民間行業組織」前往磋商及協商，「為什麼不
是歡迎政府及民航局去談？」就是要設下陷阱把我方「非官方化」及
「去國家化」。』

吳釗燮認為那是中國的陷阱，但我認為這是不可抗力，就像光源一樣
必然會引致趨光性動物撲過去。若民進黨作法不改變，還是隨著中共
的步伐，承襲兩蔣時代的「遺訓」（我可不打算收回這個諷刺），繼
續將兩岸交流的一切事務「緊扣統獨議題高度政治化」。那必定是死
路一條。或者該說，這條堅持「以官對口」的官路沒有什麼競爭力，
遲早會被另一條通路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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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尤其關鍵：要充分理解中國以政領商的本質，沒錯。但，理
解之後呢？警醒之後呢？解決的方式，難道就是仿效他們的方式，也
來搞以政綁商嗎？反中國反到最後越來越像中國，這是什麼道理呢？
若經濟具有國家安全的戰略性位置，那麼請就國家安全的實質環節好
好作制度性的安排與設計。光是拿國家安全的大義，抽象地要所有人
「正視中國的本質」（只看不動手有闢用）、「呼籲各界要團結一致」
（最好團結是曾經存在啦），抽象的東西，講多了就會變成鬼話，連
篇鬼話講到嗽聲到時候也不會有半個人應答。

一定要將所有議題回歸實質面。如果整體環境看起來沒有那麼黑暗，
如果光源不是擺在適當的地方，區區一點小光源是不可能吸引大量飛
蛾的。

農產品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台灣對於農產品出口有什麼嚴格管制嗎？
沒有。近年來台灣對中國大陸的農產品出口比例有顯著的上升，目前
中國佔台灣農產品總出口的百分之九點三，排名第四位。基本上，在
WTO 的架構下，中國對於台灣進口的門開多大，准許多少項農產品用
什麼方式銷售到大陸，我們就有機會被吸進多少東西。

所以，為什麼十點共識中會提到「通關、檢疫、物流部優惠政策」？
這個政策是誰的政策？大陸的進口政策。這東西涉及的「公權力」是
誰的「公權力」？大陸的公權力。從溫家寶喊出來以後，對於台灣農
產品銷售大陸廣開大門已是大陸既定政策，這次給他放入十項共識中
不過就只是在闡明現狀，台灣這邊根本沒什麼好爭的。但還是要強調，
其中的修辭所鼓吹的新模式才是國共雙邊鋪橋造路的真正目的。

「通關、檢疫、物流部優惠政策」？早就有譜了。「農業合作」？在
農產相關技術保護不力（農委會不知道要構築台灣的外銷總體戰略，
並以此設計關鍵核心技術的保護，只知道搞農產品故宮博物院弄一些
守護珍寶條例）的狀態下，台灣的許多農業相關技術早就隨著搶先到
大陸佈局的業者「吸進大陸」了，達成了中國方想要的農業貿易合作
與投資合作。國共的此一宣稱不僅只是重述現狀，如果它看起來還有
什麼吸引力的話，基本上就得回過頭來檢視我們農業政策的實質問題。

我們的農業政策花了很多心力在補助、補貼農民。至於農業轉型與精
緻農業的論述則環扣著小農的在地性：發展少量多樣特產、休閒觀光
農業、發展「三生」、結合社區總體營造等等。這些框架都符合社會
需求，但只有這些框架還不夠，對於台灣的某些顯著的農業問題政府
一直沒有辦法提出適當的對策。最顯著的就是產銷失衡，前陣子柳丁
價格暴跌到有小學生成立網站的例子大家應該都還有印象。政府對於
生產資訊的掌握與分享一直很有問題，對於銷售通路以及外銷策略
（包括戰略性的選擇生產、農產品通路、國際行銷、農產品相關的貿
易談判、貿易行銷與談判人才的積極培訓、貿易機構扶植、重點扶植
通路與食品加工業、農產品核心專利技術保障...etc.） 也都非常的
消極（其實台灣在這些面向上充滿潛力）。所以當產銷失衡定期發作
（台灣真是蛛網理論的模範個案）的時候，政府能作的就是補貼、收
購、由地方首長出來賣臉表演吃水果。但很扯的是，以芒果為例，一
方面我們一到夏天就很容易遇到芒果盛產價格暴跌的問題；另一方面，
當日本來下大量訂單的時候，我們還不一定有能力接下來。很矛盾，
但是很真實。

對於農產品相關的貿易談判非常消極的結果是什麼呢？ 每次 WTO 談
判台灣農業就倒大楣，米酒談判都可以談到那副德行。很多例子這裡
就不用再多說了。版上許多人認為只有與中共握手叫做「賣台」，在
我眼中，「賣台」的行徑與對象多得是。

台灣政府農業部門對於「市場」的缺乏擘劃，將是使得中國的「市場
大開」時，整個台灣農業分頭搶進的行為完全脫離政府掌握，呃，說
「掌握」好歹還意味著政府有對著某個方向伸出手來，實際應該說是
脫離政府想像能力。

針對各種共識「再議題化」意味著：必須去深度檢討那些空泛誘因背
後反映的實質問題。農業的基本問題存在由來已久，台灣對於農業初
級產品的生產成本高，規模小，透過精緻化以及轉型升級的方式前進
日本歐美等先進國家還有點道理，以傳統生產方式是有多少項農產品
在出口中國方面具有競爭力的？不怕中國最後來的對等貿易大量傾銷
低價農產品回台灣嗎？若國共和談中關於台灣農產品出口大陸給的承
諾具有幻影般的魅力，政府自己反而該去問問，我們的農業政策對於
產銷、出口與產業縱深佈局等環節是否有結構性的偏失？台灣農業的
實質問題在哪裡？產銷每次失衡，光靠補助是辦法嗎？

台灣有很多問題真的恐怖到讓人很想尖叫。 台灣這幾年因為 WTO 以
及缺水問題而更努力地在推動休耕政策。這些休耕土地若只是噴噴除
草劑那也就算了。這幾年來垃圾處理的市場也給他嚴重地供需失衡，
焚化爐的爭議還是看得到的，最恐怖的在於地下市場：反正稻米種植
已經沒有什麼實質意義了，有些農民就偷偷把休耕農地拿來作地下垃
圾掩埋場....。

吃台灣米？喝台灣水？最好以後是存在這些東西。愛台灣？尊嚴被蹧
踐到極點，連自己的土地都不愛的人，最好是有什麼動機去擁抱整個
受傷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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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現在高度警戒國民黨去推十項共識的立法工程，或用立法院的
預算審查逼行政院就範。其實，張榮恭（別忘記他的專長，他在連戰
幕僚的位置可不是人面... 呃，斯斯文文的對外發言人）送出去的這
十項共識，大部分都是中國方面「網開」政治的可能性就可以推進一
步的。這樣的設計有一個現實上的考量，就是「整個通道並非國民黨
整體的利益」，立院黨團不見得會全力配合。這是我一直強調的，泛
藍目前並不同步，不消說連宋兩方會為了這個第三勢力的位置搶破頭，
王馬兩人嘴上尊連的同時心下也會有所提防。在政治事件回應的定調
定位時，把這些人從國民黨割出去是必要的。不斷地去攻擊「整個國
民黨」，只會招來無謂的反擊而已。

好啦，最後我們來看民進黨中國事務部的一席話：

『董立文表示，中國通過反分裂法引起台灣高度反感、國際社會不良
反應以及美國的壓力，勢必得釋放一些善意緩和。親民黨在過程中出
了很大的力量，結果被國民黨搶去了；本來中國的善意會更大，結果
國民黨反而把它做小了，難怪引起「搶頭香」心態的批評。』

從 326 到最近的國共和談，最近民進黨內的一批人很彆。 泛藍內部
不同調的時候，多方勢力還可以各行其是。泛綠內部呀....呵呵。

諸位可別以為我的言論代表淺綠的期待云云，我不代表什麼東西，而
政治實在是太政治了，相較之下，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旁觀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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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60.50
→ tenchai:好吧，我的層次太低~~    ╮(￣ε￣∥)╭
→ Linhumain:呃，你是阿扁幕僚嗎 :)
推 JeffyLiaw:頭推~
推 JeffyLiaw:沒搶到 ~_~
→ tenchai:你的第一段，可不是針對阿扁幕僚，已經是無差別
→ tenchai:攻擊了喔~~    <(￣□￣)@m
→ tenchai:還是你是說我是缺乏層次?    ㄟ(￣▽￣ㄟ)
推 Linhumain:呃不好意思我是在說黨政方面對此事件的回應
→ Linhumain:我稍微修改一下好了
※ 編輯: Linhumain       來自: 220.136.24.57        (04/03 22:32)
推 tenchai:推你一下~~  ^^
推 sshsshssh:嗯 我還是認為國民黨在反獨促統上具有高度的一
→ sshsshssh:致性的 這和國民黨支持者結構有關
→ sshsshssh:好比對國民黨本土派的期待 全面落空一樣
推 richardtotor:難得的深入之文
推 Seraphy:推
推 jealousguy:哀~ 農業政策~~  說的實在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