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大門口靜坐的最後一夜,終於感覺甚麼動了起來。
下午一名在臺北大學任教的美國人教授來關切,
他的中文程度與我的英文程度剛好可以相互溝通。
他除了關心我們學生的運動以外,也對史明老師很有興趣。
做為一個研究臺灣文學的教授,
隨時對可以發現臺灣歷史裡新的東西有興趣也是很正常的。
我從史明老師前往早稻田大學接受馬克思的洗禮開始說起,
他越聽越有興趣,最後就乾脆進到棚子裡訪談老師了起來。
我在一旁幫忙翻譯。
老師一直說自己英文能讀能寫,但是他的日式英文講了怕人聽不懂。
這位教授很喜歡問老師他對臺灣政局與政客們的看法。
最後史明老師說,外國學人來臺灣,都喜歡去找政客找學者,
但是若要瞭解臺灣,這些民間的,基層的人民才更重要。
到了傍晚,學生們終於站了出來。
從一開始的一些學弟來幫忙做我們的旗子,到後來出現,最不能估量的散戶。
有來自各間不同的大學,
玄奘、華梵、義守、輔大、政大、東海、中正、中山、高醫。
而我們臺大裡的同學們也終於一波一波地出現了。
看到棚內終於坐滿了靜坐學生,我很高興,學生總還不是冷漠的。
晚一點一些SNG車出現,我知道他們不是為我們而來,是為了快閃族來的。
幾個記者,如同往常一般,問我一堆無里頭的問題,
比如說,你知不知謝揆幾點要來?為甚麼你要靜坐呢?
在我都來不及反應前,已經聽說快閃族跑光了。
來關心我們的群眾漸漸散開,我把來靜坐的同學們圍成一圈,
大家開始聊聊天,談談326當天該做些甚麼,以及326之後,
我們的運動應該怎麼繼續下去。
我從來靜坐開始,一直堅持與擔心的就是學生的主體性。
在各種團體勢力的壓迫之下,學生主體性的喪失。
所以只要我們能夠繼續跑下去,無論人再少資源再不足都沒有關係。
我們整晚聊天,到了早上,一位從高雄騎腳踏車來的歐里桑,
看到我精神不太好,買了兩瓶保力達B給我喝,說阿比套沙沙亞椰奶很好喝。
中午我們群體宣讀我們幾所大學的學生的宣言,請史明老師講了他對我們的期許。
事前我就有跟老師溝通過,或許臺獨建國不是學生一下就能接受的東西,
他也很尊重年青人的想法,史明老師一直鼓勵年青人要反叛,要衝撞。
他也說,知識份子不能覺得自己比較特殊,知識份子要能夠與勞苦大眾結合在一起,
社會才能真正公平進步。
至此,靜坐終於算告一段落。
在一旁的舞台已經開始出現鼓聲,我們準備要出發。
史明老師獨台會與他們的戰車已經在等候,老師邀約我們與他們一起去,並在事後吃飯。
最後我拒絕了他。
因為我想,學生應該要走學生自己的路,年青人應該走年青人自己的路。
我們舉起旗子,差不多是十個人,一起往新生北路走去。
走到辛亥路口,發現被堵住了,這時有人說是不是走反方向了?
我出了個餿主意,帶隊進入小巷裡一路走到羅斯福路,
看到滿街都是車,又錯了。
這時我終於翻出路線圖,才知道在羅斯福3段有路!
我們一路趕去,好在是有得遊行了。
我們一路喊的口號是『反侵略!反併吞!大學生站出來!臺灣人站起來!』
我想我一開始參加靜坐的目的就是要讓學生的聲音發出來。
現在更不能被這些政客的動員隊伍,與他們的宣傳車所稀釋。
每當有政客經過,我們就讓路,給他們先走,或走過他們。
我們不斷地叫著『大學生,站出來!臺灣人,站起來!』
『東海大學站出來!義守大學站出來!XX大學站出來!』
我也開始把全國每個學校的名字一個一個喊出來,真是很累又很難想。
好在旁邊幾個政大新聞系的正妹記者一直提醒我下一個學校的名字。
一直到景福門前時,我們已經從開始的十來個,變成了將近五十個人的隊伍。
到了那裡,我看時間也差不多,就告訴大家謝謝大家剛一路跟我們一起過來,
我也必須要離開了,因為聽不聽阿扁講話唱歌,對我來說不那麼重要。
我與剩下幾個朋友到飯店赴史明老師的宴。
史明老師與所有義工民眾,尤其是那些重情重義的運將們,
熱情、激動地說未來臺灣要交給我們,
若我們要爭千秋,就不要想成功一定要在我,
若我們要爭一時,那現在去幫政黨工作就好。
我還來及吃一口飯,老師過來一直跟我乾。
過去靜坐9天來,所有幫忙過的,與我聊天過的,都來跟我乾。
一下子我就不行了,至此我已經有9天沒有好好睡過覺。
再有意識的時候是在臺大醫院的急診室裡,左手上釣著點滴。
一個戴著口罩,但身材均勻,眼睛水靈的貌美女醫生來告訴我我的病狀,
就是疲勞過度,脫水又營養不均。
看她胸前的名字,蔡佩蓁,真是仙女一樣的醫生啊!
我記得她的醫師白袍好像都有特別去改過,我第一次感覺醫師袍也可以這麼可愛。
這樣子,我的靜坐與抗議終於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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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 risk of seemingly ridiculous,
let me say that the true revolutionary
is guided by a great feeling of love.
-Che Guev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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