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ttimes.com.tw/tomorrow_view/20010108101049.html
全國經濟發展會議進行兩天後,於元月七日閉幕。這項會議,名為經濟會議,主軸還是在於兩岸經貿關係。這項會議所達成的結論,堪稱民進黨政府成立迄今,較具指標意義,對日後影響也較為深遠的新政策。儘管全國經濟發展會議所達成結論,只是概括性原則,所有原則必須另外擬具詳細方案,才能落實至執行層面,不過單從概括性原則,已經足以看出此一會議各項政策未來遠景。
全國經濟會議所達成的重大原則,包括評估陸資來台的時機與條件;同意有規模、有秩序推動大三通;與港澳政府協商,使得空運貨物能夠從台灣一機到底,飛往大陸;放寬台商對大陸投資限制;不過,個別企業投資累計金額仍須有上限規定;建立金融安全網,掌握企業資金流向;訂定「全球運籌特區管理條例」,在國境之內成立「境外經濟特區」。
總的來說,民進黨政府藉由全國經濟會議,已經改變國民黨時期李登輝所打造的「戒急用忍」禁錮,在不同的角度與領域,都切除繩索,政策鬆綁。不過,本諸「事緩則圓」心法,民進黨政府的鬆綁作為也是徐徐圖之,腳步小、動作少,不敢一次邁大步,深恐步子跨大了,陷入不測。這種步步為營,摸著石頭過河的幹法,是可以理解的,凡事起頭難,只要摸索出一條路子,以後熟門熟路,步伐可以慢慢加快。
從全國經濟會議結論來看,最重大的原則,在於宣示政府願意經由談判之後,開放全面三通。在「國家政策統一綱領」之中,直接三通屬於中程階段政策。國民黨時期,一直在近程階段遂行對大陸經貿關係,並認為在政治問題沒有辦法解決之前,兩岸關係無法進入中程階段。國民黨政府此一看法,毋寧是十分接近事實的。
亦即,兩岸三通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於政治問題。民進黨政府藉由全國經濟會議,宣示政府願意經由談判,開放大三通,從表面看來,此一宣示具有重量級意義,無異宣告兩岸關係新世代來臨,不過,只要稍微探究政治背景,即可發現此一宣示深不可測,遙不可及。
民進黨政府表示願意三通,前提是與中共完成談判;中共政府早就呼籲台灣政府開放三通,條件是接受「一中」,只要台灣能接受一中,什麼都好談。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大陸要台灣承認「一中」,而台灣別說「一中」了,連九二年在新加坡到底有沒有達成「一個中國、各自表述」,都不肯認帳。
一開始,兩岸在最最基本的認同問題上,就存在天大差異,並且,這種歧異在可見的將來,都不會解決。兩岸對於政治問題的基本認同都談不攏,怎麼可能進一步再談三通?因此,三通云云,只是一項可望不可及的理想。
正因為三通之不可能,於是,全國經濟會議才會另外決議,打算在台灣成立境外運籌特區,並且準備和港澳政府打交道,希望台灣飛往大陸的空運貨物能夠一機到底,減少在港澳轉機時間。這兩項政策,屬於技術層次,可行性極高,可以在短期內付諸實施。不過,正因為是技術層次,這兩項政策的效果亦屬有限。
以特區而言,目前台灣已經從有形式不同的各種經濟特區,有形的特區像是加工出口區、保稅工廠、發貨中心、科學園區,無形的特區則包括境外分行,也就是早期的境外金融中心。這些特區,在中華民國國境之內,另外畫出一個「經濟性關稅境外」範圍,在特區之內的貨物或資金往來,等同在境外交易,等於已經出了經濟國境。
這種特區體制,過去對於發展國家經濟大有幫助,現在也還有其效益。不過,在既有的各種境外體制之外,另外再添增「全球運籌特區」,是否能再大幅提高既有的特區效益,實在不是很樂觀。業者如有需要,經由既有特區,就可以達到目的,平添新特區,功能很難增加多少。
至於與港澳政府協商空運貨物一機到底,的確能夠縮減不便,增加業者營運契機。不過,這種便利畢竟還是與直接通航相差甚遠,並且,空運貨物數量也不能與海運貨物相較。大體上,一機到底的作法是一種技術性、替代性、權宜性的改良,有其正面效應,但效應有限。
全國經濟會議結論中,最受廠商關注的,應屬放寬對大陸投資,放寬內容包括投資項目與投資金額。不過,全國經濟會議當中所提者,僅為放寬原則,並無細節。亦即,到底會放寬那些投資項目,到底會把投資金額放寬到多少,都無法看出。
此外,戒急用忍不是平白放鬆的,後頭還跟著有若干但書式政策,這些政策包括檢查廠商資金流向、包括定期訪問並掌握企業對大陸投資狀況以建立預警制度。換句話說,戒急用忍政策鬆綁是鬆綁了,但綁著的那條繩子還是纏繞在那裡,隨時可以再緊回去。
到底要放寬多少,但書又如何設計,在陸委會、中央銀行、財政部、經濟部等相關單位會商出明確結論之前,還看不出路數如何。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最後出爐的明確細節,與廠商所願相去太遠,則戒急用忍政策鬆綁之舉,效果還是有限。
例如,陸委會曾經表示過,廠商到大陸投資之後,所賺取盈餘,要匯回台灣,才能繼續享有投資空間。亦即,廠商用台資去大陸投資,產生收益後,收益要匯回台灣。這種構想,基本理念在於維護台灣金融安全,不過,實際運用起來,可能未必能夠發揮效果。
資金怎麼流動,廠商怎麼投資,一切都以利益為依歸,業者早就說過,在大陸賺了錢,盈餘當然會留在大陸,繼續投資擴廠,業者顯然不會認同陸委會上述構想。到底,最後結果如何,就等陸委會、中央銀行等單位商議出最後細節。這些技術細節如果偏離台灣企業界看法太遠,則不論政府規定的論點如何有力,還是無法說服廠商,配合政府政策。如果是那樣,對業者來說,戒急用忍政策鬆綁之後,等於沒有鬆綁。
最後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全國經濟發展會議在形式上,遵守此類會議所一貫具有的「產官學三結合」則,邀請包括學者、業者代表在內的各界人士與會,不過,會議結論卻是早就作成的了。業者與學者,以及其他人士,在會中所發表意見,與會議結論之間,沒有多少關連。有鑑於此,我們認為,政府各部會在落實全國經濟發展會議結論,擬具明確技術細節時,應該再度聽取學者與業界意見,切勿閉門造車,讓「戒急用忍鬆綁政策」的良善美意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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