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DPP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http://cfcc.nthu.edu.tw/~newsletters/series/3/interview_ingwentsai.htm 【人物專訪】從全球化視角看兩岸鉅變-專訪蔡英文教授 ------------------------------------------------------------ 我很喜歡蔡英文,這位兼具宏觀與細膩的視野,而且思路有條不紊的 才女,喜歡她到了崇拜的地步。雖然有人不喜歡「迷」這個詞,不過 我是十分樂意當「蔡迷」的,呃,雖然這個名稱聽起來有點....菜。 這份專訪取自『當代中國研究通訊』,各位可以比較一下,一個學術 機構刊物所做的訪談稿,以及一個商業雜誌所做的訪談稿,在訪談的 問題結構及問題意識,以及訪稿所掌握的內容旨趣上有什麼樣的不同。 撇開上述問題不談,以下節錄標選一些自己蠻喜歡的段落,以及自己 的一些評註。 ------------------------------------------------------------ 兩岸戰爭一觸即發? 很多人在研究兩岸關係時,認為兩岸衝突一觸即發。我倒覺得,綜合 過去幾年的經驗,將來的情況不確定性比較高,它是不是必然會有危 機?我並不覺得危機有必然性,現代問題的處理已經不是像傳統的處 理方式:兩岸關係將來所面對的是一個不確定的情況,最重要的是 何處理這些不確定的因素而不是再用十年不變的原則處理。因此, 特別需要政策及處理對外關係的人才。 c.其實我們今日所面對狀況與感覺的與其說是「危機感」, 不如說是「不確定感」。兩岸局勢在政治與經濟兩個層面 上都深深互嵌且鑲嵌入全球的架構中,很多事情,我們真 的無法預期未來會怎麼樣。就像謝院長引用的:「是明天 先到,還是無常先到,我們都不知道。」在這樣的風險環 境中,就算來個「五十年和平協定」也不能夠保障什麼, 台灣反倒應該去追求「深度的政策視野」以及「高度彈性 的動態關係」,從務實研究、政策擬定到外交談判,培養 相關的專業人才。 ------------------------------------------------------------ 國安系統裡的女性 我記得第一次進入國家安全會議的時候,有一次剛過完年,我在辦公 室助理的位子上找東西,結果一大堆軍人走過來,其中一人開門說: 「湯參謀總長來給蔡諮詢委員拜年,蔡諮詢委員在嗎?」我就站起來 說:「我就是蔡諮詢委員!」結果他們不知如何是好,連門都沒有進 來,打完招呼後,就往下一間走去了。 湯部長說蔡主委要喝咖啡,所以我一進去就喝第一杯,換個位子再喝 第二杯,我出來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喝了幾杯,只要他覺得你是要喝 咖啡的,他就會一直供應,這反應了軍人按命令行事的一面。 c.只是個有趣的小故事,你也可以看到蔡英文在這些細節中 的觀察力與構思力。可以說是女性的細膩特質,也可以說 是學者走到哪裡就把研究做到哪裡的專業慣習。 ------------------------------------------------------------ 移民社會的挑戰 過去一直沒有人發現大陸配偶的嚴重性,直到最近四年,大家才發現 這個問題愈來愈重要--它牽動了整個移民政策。我們以前只有移出, 沒有移入的觀念;投資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過去一直是一個接受外 來投資的體系,但是今天已經轉換成資本輸出的國家,而這變化在九 ○年代中晚期就已開始發生,只是我們都沒有去處理它,也沒有在必 要的時間點做制度上的轉換,所以2000年後,會看到捉襟見肘的民進 黨政府,沒有整套的因應政策。 c.千禧年後阿扁領政,不只是在經濟與政治上橫生波折,也 面臨到整個台灣社會的劇烈轉型。之前國民黨執政時期一 直未能好好掌握到的問題,一直沒有做好因應上的配套政 策規劃。等社會病到阿扁時代發作了,那些在股票市場吃 大虧的投機客,再來怒罵阿扁沒把經濟搞好,「才造成」 社會例如自殺率大幅攀升等問題(這些投機客幹嘛不去始 一始)。其實這些傢伙哪來的社會保險與社會安全網絡的 概念,他們的經濟還不就是股市與房地產等用錢滾錢的遊 戲。明明是台灣社會在生病,但那些「所謂的中產階級」 就只知道聽外資的話,構築「兩岸和平-政治不穩定因素 排解-所謂的『台灣投資環境』大幅改善-股房市上揚- 大家發財」的夢想。 國民黨真的有能力發現社會問題,在前四年致力於提出各 項解決方案的話,他們早就取回政權了。 ------------------------------------------------------------ 這些娶外來配偶的人,可能都是社會上的弱勢,而社會整體,要有一 個照養他們的機制,但社會有沒有足夠的資源來照養他們?其次,即 便能夠照養他們,他是不是跟社會能產生一定的相容性? 如果這個問題沒有處理好的話,那麼四、五十年或二、三十年後,我 們是不是仍然要處理大量移民所造成的問題?就好像我們這一代所面 臨1949年留下來的,大陸移民跟本地人口所產生的族群問題一樣。所 以這種社會的融合是很重要的,社會整體是否具有吸納他們的能量? 因此更關鍵的是有沒有處理的能力。 很多人單純說我們是在歧視外來配偶,或者是歧視大陸配偶,其實更 深入的問題是,當我們的社會一直有外來人口,他們變成社會上比較 弱勢或異質性較高的群體,將來對社會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我卸任 時告別演說提到,大陸政策跟兩岸政策其實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因 為常常夾在人道、人權,跟國家安全及整體社會安全之間,因此在問 題的實際處理上,雖然看似非常冷血,但還是必須考慮到社會整體, 如果向眼前的問題妥協,不但可能會害了已居住在這裡的人,也可能 會害了這些移民,使他們變成社會弱勢的一群,對他們來講也是不公 平的。 c.政策是深思熟慮的過程,也是一個很勇敢的過程。扁政府 這幾年來在許多兩岸問題上也許可以被批評說「處理得不 好」、「作得不夠」,但泛藍絕對沒有資格說:「阿扁的 執政團隊什麼都沒作,沒有勇敢面對兩岸問題。」不過, 責任感同時也是雙面刃。我能理解為什麼陸委會非得堅持 一切要由官對口,因為談判前要準備充足,對於問題要有 深入的研究,乃至於對於價值的矛盾要有取捨,然後,談 判需要有技巧。這種「專業的責任感」是他們無法放下一 些事情的原因,但我也得說這樣會導致整個政策在擬定上 的推遲以及落實上的實務落差。無論如何,我想這段所點 出的,是任何兩岸政策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而不只是 簡單的是非題或選擇題。每一種選擇都有社會後果,如何 因應才是重點。 ------------------------------------------------------------ 管制技術出口困難多 有些人認為應管制的是技術而非人才,但其實現在的技術都是跟著人。 老實說,要讓政府去判斷什麼人可以去,什麼人不能去是很困難的。 最危險的是,政府自己去訂定哪些可以去哪些不可以去。像美國,一 樣有技術的出口管制,他們整個制度是非常繁密的,並且投入了很多 的專業人才,美國那樣做是因為,它是這個世界上最多的技術來源。 管制技術大致包括:機器設備、人才,及資訊,問題是,政府全部投 入的話,一定是高投入低產出。所以,除了高度國家安全事項須要國 家直接介入管理外,對於其他的科技管理,比較好的方法,就是讓企 業自己去判斷,是否讓人才流動,因為企業才知道當這個人才流失後會不會變成競爭者。所以由他來管制他的員工,然後政府再以公權力 去協助、強化企業跟雇員工之間契約的執行。 c.台灣目前要擬定作為主要經濟命脈的戰略產業有其困難, 因為「我們的不動第四棒還沒有生出來」,我們的牧場養 出來的強打者就只能放走,然後政府得繼續用像是兩兆雙 星計畫去問「現在要拼什麼,下一個又是什麼」。其實我 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好的,應該讓企業家去決定,政府要做 好的是「制度」。 政府目前要作的事情太多了,我覺得把重點放在金融、公 司治理、政策與行政改革是非常明確也非常正確的。像是 聯電和艦案那種很王八蛋的東西,千萬不能被政治模糊焦 點,該辦就要辦到底。 看看國外機構怎麼評等投資環境,對於政府有什麼樣的期 待,再看看泛藍許多投機客對於「投資」的簡單想像。 ------------------------------------------------------------ 現代的技術真的很難管,尤其是電腦網路這麼發達的時代,所以在國 家安全的流動管理中,最困難的是科技的流動。在一個現代的自由體 制裡有幾種流動:科技的流動、人員的流動、資本的流動、以及產品 的流動。這四者是一個開放的體系中一定會有的流動,照經濟學來講, 這種自由流動會形成最大的效益,但是自由流動,在一個非完全的市 場結構中,也可能造成產業競爭優劣勢的轉變,進而造成國家的風險。 c.風險,不確定性,高度的流動性,我們要的是動態的管理, 良好的制度。 「西進」其實不是關鍵的問題,關鍵的問題是「流動」。 ------------------------------------------------------------ 總體與個體 2000年以前,戒急用忍之後還只是把兩岸經貿問題暫時延緩,並沒有 去根本性的處理其中總體與個體的矛盾。而「積極開放、有效管理」 則是用一個比較現代化的觀點來處理問題;這個新制度,重點在總體 風險的控管。現代總體的風險控制是來自資訊,政府要由企業提供所 要的資訊,才能做總體風險的評估,所以新的制度較著重的是企業的 揭露義務而不是限制企業的行為。但在制訂政策的過程中,社會所 反應的真實利害跟利益,有時候只是一個感覺的問題,那是一種對不 可知未來或不確定性的恐懼,這些心理因素政府都必須要處理,所以 負責調節的人才會看起來都很保守、謹慎,為的是同時顧慮到企業的 實質利益,和民眾所要的安全感。 c.不管是金融制度還是公司治理,資訊的透明度都是一個關 鍵詞。 在這次的聯電案中,我對於民進黨一些人的發言相當不滿。 司法明明在追的是聯電是否涉及不當轉移而損及股東利益, 這就牽涉到上述揭露義務等問題,但整個檢討卻又被拉往 「西進」的問題,最後則傾向政治解決,以「回饋台灣」 這樣的象徵性符號掩蓋掉真正的問題。這是一個惡例,對 我們健全市場制度一點幫助也沒有。 ------------------------------------------------------------ 三通為何不通 姑且不論台商來往方便,整體效益也會提高很多,但如果要社會上的 弱勢族群來付出代價時,就會引發社會公平正義的衝突,除非社會福 利體系完備,產業調整快速,譬如將傳統產業轉移到照顧產業或服務 業,否則其社會衝擊很難處理。因此要開放三通,整體的配套措施也 必須一起做出來,這個時間壓力非常大。而且更困難的是,快慢的調 整權不完全在我們手上,而需要對方一定程度的配合。 c.其實我們現在不但要正視三通,接受三通(其實就只剩直 航問題),而且要積極、加速進行全面的佈局。那是一個 趨勢,跑不掉的趨勢, 加入 WTO 大家就不會有這麼多意 識型態上的考量,而會用比較務實的態度去面對衝擊面。 三通也是一樣。 ------------------------------------------------------------ 中美之間競爭或合作? 處理美國問題時,很重要的便是,如何去找出台灣與美國共同的戰略 利益。我認為,處理兩岸問題,不能靠美國的同情心,也不能靠中國 大陸的慈悲心,真正的問題在於實際的利害關係,而這對我們國家整 體戰略思考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也就是說必須要判斷跟大陸、美國 期的共同戰略利益在哪裡?中期或長期的戰略利益又在哪裡?而潛在 的衝突又在哪裡?這都必須要做很深遠很細膩的分析,而且這些利益 的相同點或衝突點不一定是在軍事,也不一定在政治,它經濟的層面 其實是愈來愈大。 c.「動態關係的務實面對」。 ------------------------------------------------------------ 美中台關係 2000年以前的美中台關係,大致可以說還是「一個中國」的架構。當 時在聯合國有所謂中國代表權的問題,國民黨說「一個中國」代表中 華民國,大陸說,「一個中國」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而美國則說它 的「一個中國」政策。 美國還停留在2000年以前,長期以來的「一個中國」政策。在歷經了 九○年代的變動之後,還未作重大的調整;大陸則是處於九○年代早 期或是更早的思考。一邊一國後美中台關係之所以忽然變得很複雜, 就是因為在2000年這個點上,大家思考有所落差。中國大陸想要回到 更早的時候,美國則仍在自己的「一個中國」政策上打轉,因此在三 方認知不同的情況下,就產生了衝突。 經過2000年到2004年的起伏之後,陳總統今年的五二○演講,就是希 望能提出一個兩岸互動的基點,這篇演講對於未來兩岸關係的處理, 提出了三個核心要素:「台灣主體性」(台灣人民自己做選擇)、 「維持現狀」、以及「開放選項」。如果這個基點要移動的話,美中 台三邊一定要一起移動,如果沒有一起移動的話,就是爭端和衝突的 開始。而這基點要有機制才能帶領三者一起移動。2004年提出的和平 穩定互動架構,基本上就是要創設這種機制。 兩岸政治互動還牽涉到台灣、美國、大陸三方各自內部政治結構的變 動。民主政治有它的政治周期,我們有我們的周期,美國有美國的, 那大陸的在哪裡更難找,如何運轉常常抓不準。所以當這基點要往前 移時,這三個周期要像齒輪一樣對住,當機會之窗出現時,一定要把 政策強力地拉住,三方的關係才有提升的動力。 另外,其實兩岸的問題已經在國際的結構底下,雙邊的結構與多邊的 結構來比,多邊的結構一定比雙邊的結構來的穩定。所以,在多邊的 結構底下,相對勢力的消長,不排除未來方向會有一定的走向,很多 人覺得兩岸關係走向危險,我不覺得,因為其實還是在一個比較穩定 的結構下。但世界的時空環境轉變的非常快,因此任何一個政策的有 效性,都要隨時受到檢驗的。 ------------------------------------------------------------ 台灣如何生存 我覺得機會是人找出來的,但是一定要有互動,沒有互動找不出觀察 ,將來三邊的互動是一個很精密的政治槓桿遊戲,一個非常不確定 的遊戲。而在這精密的遊戲中,三方各自的內政是最大的牽制因素。 c.把台灣的土地踏實在,而且,一定要互動,沒有互動就不 可能形成觀點。 ------------------------------------------------------------ 第一、執政黨必須有能力讓他基本的群眾,能更理性的思考;對在野 黨的群眾,則要能相容,在野黨的基本支持者所期待的理念,也應該 列入考慮。第二、精英體系必須做一個整合。現在大家都散在各地做 自己的研究及思考,就好像一個工廠裡面不同部門的零件,大家各自 製造,但就是沒一個人把它組裝起來。第三、必須有政治人物,發揮 足夠的政治能量,讓這些精英能發揮他應該有的功能。 ------------------------------------------------------------ 如何培養交涉人才 我覺得決策者必須跟研究者有一定程度的互動。一方面決策體系跟學 界應該要有交流,因為參與決策的人較能掌握政策思考的核心,做研 究時就比較能集中焦點。另一方面,應該要有政策研究,而不是單純 的理論研究,因為政策研究是要將變數全部放進去,講究的是實用性, 理論則講究系統性及一貫性,而必須要限制變數。 還有一個要注意的,就是資訊流通與合理的管控。 c.Well... 其實這兩者也都應該與實務者有一定程度的互動。 ------------------------------------------------------------ 跨學科角度更寬廣 我到九○年代晚期,才開始碰觸大陸問題,所以找我做陸委會主委大 概很多人都覺得吃驚,說怎麼會讓一個沒有很深的大陸淵源的人,來 做陸委會主委。可是我去做了之後才發現,我以前受的那些訓練其實 都是相關的。因此我覺得,如果我們只是一個單純研究中國問題的人, 觀察的角度會有侷限性,所以我相信一個人是要學好幾個學科的。而 且社會科學其實是共通的,把它切割開來只是為了學習的方便,但是 在運用上還是共通,所以我覺得做中國研究,還是要充實基本的思考 跟訓練,政治、經濟、社會甚至法律,都要有所涉獵,而且中國也不 是單純兩岸的中國了,這個中國已經是在世界體系中的中國;中國也 不僅是政治中國,它還是經濟的、社會的中國。它的問題面向越來越 多,也越來越複雜。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191.160
starfield:推推推 220.132.126.57 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