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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30　 中國時報
馬英九的國民黨論述
周奕成

中國國民黨的新任黨主席馬英九，提倡「連結台灣」的國民黨論述，原本頗值得期待。
然而，當馬主席在中常會裡充滿感性地說「台灣人有沒有尊敬我們孫中山先生？」，又
令人為國民黨這個論述感到悲觀。因為，馬英九一席話所透露出來的心態，其實還是「
我們」（國民黨）與「台灣人」（他們）的區別。

所謂「論述」或「公共論述」，其特質即是需要社會集體的共同參與，去賦予意義、據
以實踐，才能成為一組論述。馬英九論述所要訴求的對象，「不接受國民黨的台灣人」
，卻無法參與這個論述的建構；因為在這個論述裡，「台灣人」仍舊不是「我們」，而
是「他們」；是對象，而非主體。

若要以國民黨為主體，尋找國民黨在一九四五年之前與台灣的「連結」，例如馬英九所
提到的孫中山先生送給後來成為二二八受害者的台灣仕紳家族的一瓶威士忌酒，徒然反
證了國民黨與台灣社會的歷史聯繫是多麼的薄弱！

國民黨要真正建立一個強有力的論述，就要從以國民黨為主體的「國民黨的台灣論述」
，轉化為以台灣為主體的「台灣的國民黨論述」。什麼是以台灣為主體的國民黨論述？
一言以蔽之，「國民黨曾經是一個外來政權」。

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九年來台的國民黨政府，確實曾經是外來政權。但國民黨應主張那
是「過去式」，國民黨「經過了本土化，已經不是外來政權，往後也不是」。如果國民
黨的正史採取這個觀點，就代表國民黨與本土社會觀點融合為一，外來政權之說不攻自
破。馬英九的國民黨，為了迴避對「國民黨本土化」做出歷史評價，為了否定前總統李
登輝以本土化工程延續國民黨政權的貢獻，刻意忽略前主席李登輝在國民黨黨史的地位
，則勢必取消國民黨「外來政權本土化」論述，轉而新構（或虛構）「從來不曾是外來
政權」的「歷史連結」論述。

但國民黨今天所面臨的問題，並不是「一九四五年當時做為一個外來政權」，而是「五
十年後仍被指控為外來政權」。馬英九不只給了錯誤答案，更挑了錯誤的問題。馬英九
把重點擺在國民黨與台灣的歷史連結，將再度陷國民黨於危殆。外來政權的指控，原本
已經可以用「本土化論述」輕易破解，馬英九卻表露出以國民黨為主體而以台灣為客體
的心態，徒然向對手提供致命的罩門。

馬英九一提出國民黨連結台灣的論述，就讓民進黨重量級人物群起而攻。除了行政院長
謝長廷以外，民進黨主席蘇貞昌、總統府游秘書長、副總統呂秀蓮，甚至陳水扁總統都
迫不及待點名批判。民進黨領導者的見獵心喜，不難理解。因為馬英九主動挑起此一議
題，恰恰是自暴其短，將他最大的政治弱點──對本土情感缺乏理解，表露無遺。

然而，從台灣整體利益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圍剿是一個必須正視的惡兆，預示著馬英九
的國民黨論述可能牽動政黨族群關係惡化。設想在北京奧運前夕的二○○八年總統大選
期間，馬英九與民進黨候選人的辯論焦點是政黨歷史問題、領導人出身認同問題，台灣
社會造成分裂對立，而內部的緊張因為中國施加的外部壓力而更為嚴重，台灣國家利益
的傷害不言而喻。

不論馬英九是為己謀、為國民黨謀、為台灣謀，他都應該體認，此時台灣的政黨論述，
必須是「聚合」的論述。換言之，各政黨要在極大化台灣利益的「台灣優先」立場上進
行對話，尋求共識，而非閉門造車、自說自話，搞一套滿足遺老情感，卻違背民眾認知
，與其他政黨毫無對話空間的所謂政黨論述。

說得更明白點，兩大黨在認同問題上搞對抗，國民黨注定是輸家，而且會賠上台灣的前
途。馬英九想要用一廂情願的論述，來解決國民黨與本土社會的矛盾，反將授人以柄。
倒不如坦然接受「台灣優先」的本土化路線，與執政黨積極進行和解合作，建構一個聚
合的政黨互動關係。就此而論，做為反對黨的主席以及可能的總統候選人，馬英九何妨
與提倡「合作共生」的行政院長謝長廷進行嚴肅而善意的理論與政策對話，並且試著與
立法院長王金平共同推動國會的政黨合作。這比在黨史的「故紙堆」裡找「連結」，顯
然更能夠形成強有力的「論述」。

（作者為台灣民主基金會國際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