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4/new/oct/4/today-f2.htm
范 漢 智
謝志偉
「范漢智」何許人也？先不急，定有交代。
日前陳唐山部長在台南鄉親面前講到新加坡外長在聯大演講時污衊台灣民主及李前總統
以取悅中國的行徑時，氣憤地以一句十分傳神的台灣俗語「扶中國的卵葩」形容之，結
果引來泛藍統媒及政客、學者的追打。其中聯合報的一篇記者評論題為「教養不足 逼
星國選邊站」為「摸蜆仔兼洗褲」這句話立下了「典範」：鞭打陳部長和扁政府「沒有
教養」、體貼新加坡首長辱罵台灣的苦心，並藉此拐個彎扶起中國的卵葩於無形，一舉
三得，果然高明。其中關鍵在「沒有教養」這句話。
大家都知道，在台灣、中國和新加坡這三個華人國家，北京話的「沒教養」，即閩南語
的「沒教示」，不要說拿來罵一個大人，光罵人家小孩「沒教示」就已經是比殺了頭還
嚴重的事。如今，堂堂一個部長，論學問，美國著名大學博士，講人格，為了認同台灣
，拚死拚活，幾十年黑名單，歡喜甘願，論政績，全國縣長第一名，論長相，溫文儒雅
，就因為對鄉親講了一句每一個聽得懂的人都會會心一笑、同時也能紓解台灣被欺侮而
無從宣洩憤慨的台語，就被統媒罵成「沒教養」，我先要問，這兩位統媒記者真懂得「
扶卵葩」這三個字嗎？你們知道，「好棒」的「棒」就是「好屌」的「屌」嗎？你們所
景仰的李敖嘴裡一個「雞巴」，書裡一個「雞巴」，我可從沒見過泛藍統媒皺過眉頭。
原來，外來、大中國的五千年文化鄙視台灣人的老毛病在這裡又洩了底了。你們要知道
什麼叫真正的「沒教養」嗎？讀讀吳濁流的小說〈波茲坦科長〉就知道。
「范漢智」也者，就是〈波茲坦科長〉裡的男主角，中國抗戰期間，幫日本人在淪陷後
的南京當特工，即通稱的「漢奸」。日本戰敗後，范趁國民黨政府收復南京之前，捲逃
屬於公款的金條、現鈔逃到上海。沒多久，他的同事果然被國民黨政府以漢奸的罪名抓
走，而他則報名到台灣參與接收工作。
到了台灣，穿著「上海派筆挺的西裝，打著殷紅的領帶」，范漢智儼然一副紳士模樣，
看在終戰後，積極學國語的台灣女子玉蘭眼裡，吳濁流如此寫道：「青年紳士非常親切
。沒有台灣青年那樣粗野的地方。對於清晰流利的國語，和教養好而有禮貌的風度，玉
蘭不知不覺有點兒亂了。」不消說，有能力接收到一間寬廣且獨棟日產房子的范漢智科
長娶到了玉蘭，因為家裡也認為「葩結」到外省人比較有搞頭，就好像當初日本人來時
，「有些流氓只出去迎接了一下，後來就被嘉獎了」。玉蘭開始學穿看起來有教養的「
中國旗袍」去學跳舞了。然而婚後，玉蘭漸漸發現，這個國語流利、裝扮時髦的「有教
養」男人，沒有人和文化氣息和興趣，只對「金錢」有興趣，而且隨身攜帶著各種私刻
的圖章關防，夥同外省同事幹著走私的勾當，手段則是賄賂、恐嚇、連欺帶騙，無所不
來。
最後，玉蘭知道這個「有教養」的老公竟然逼迫日人無償交出財產家具等物件時，開始
對「丈夫的無恥覺得很討厭」，也視丈夫看見賤賣的東西就趕快買進，然後再賺一手賣
出的行徑為「商人利慾昏心的劣根性」感到厭惡，怎麼看「也不像是紳士。只知道追求
物慾，真是卑鄙」。范漢智卻是得意忘形的對她說：「台灣真是好地方，由重慶只穿一
領西裝來，不久就可做百萬富翁，或千萬者，真好。」
不是只有玉蘭有此感受，漸漸地，玉蘭的同學、朋友聚會時，都像在開一場「唐山人的
品評會」。有意思吧，今天被統媒批為「沒教養」的陳部長就叫「唐山」，但是要論起
教養，范漢智那個「有教養」的中國唐山人要來比這個台灣唐山人，恐怕是「軟腳比雞
腿」吧。
玉蘭已無法瞭解，當初「為什麼自己會思慕現在的丈夫，她真是百思不解」。值得一提
的是，此刻的玉蘭想起光復當時，跟著父母去迎接祖國軍隊時的興奮心情，終於獲得結
論：「祖國！唉…她想出了是那個感情凝結起來成為對丈夫的憧憬的。」吳濁流要說的
，就是我的朋友李筱峰所講的：祖國，祖國，遠看一朵花，近看我的媽！ 而這一段看
似玉蘭被漢奸波茲坦科長所騙，其實何嘗不也是在指，整個台灣都被「祖國」所騙了。
再推下去，吳濁流就差沒說出來：我們都被「波茲坦」密約以及前面的開羅宣言所騙了
。
玉蘭的覺悟還出現在她和手帕交逛動物園時的場景裡。她看到瘦瘦的大象為了要討點吃
的，就「擺動著巨大的身體，彷彿在向遊客諂媚著。」而有人丟點吃的給大象後，大象
就「更加得意地演出媚態討人的歡心」。此時，玉蘭不由聯想到自己的婚姻，大象「繼
續忙著搖動，細瞇著眼睛討好遊人」，玉蘭則感到強烈的「卑鄙不堪」。我不知別人想
到什麼，我反正想到，玉蘭十分後悔「扶」了范漢智的「卵葩」。
結局是，范漢智還在想著撈筆錢後轉到香港之前，就被專門追捕「漢奸」的搜索隊抓走
了。同是外省籍的搜索隊長看了他的資料後，腦海裡浮現了小說裡的最後一行字：「四
萬萬五千萬，怎麼會有這麼多漢奸和貪官污吏呢」。
小說固小說，讀讀史，問問人，就能體會吳濁流的傷心和苦心了。招搖撞騙的「漢奸」
范漢智，他的「教養」原來是「教人養」，原來他不只出賣中國，也搜刮台灣。「范漢
智」原來就是「販漢子」，「販漢子」原來是「販漢至」。然而招搖撞騙豈止是范漢智
而已，泛藍國民黨對外八、九個國號，就是避免台灣，對內卻以殺、關、打、罵的狠勁
強制執行一個外來卻又拿不出去的「中華民國」，真是謊話說光，狠事幹盡，沒教養之
極，禍首在此，統媒等「共販」可知錯？多言無益，有詩為證：
當初中國販漢至，至今台灣無處逃
倒非個個皆如是，不必冷諷和熱嘲
要談教養不排斥，只恐全台被惹毛
要等牽手和解日，看到本土頭別搖
(作者謝志偉，東吳大學德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