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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論不是這樣寫的:看陳文茜的「陌生的城市」
作者:姚人多 2000/11/10
在台灣寫政論的人很多,他(她)們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政治喜好
,而他(她)們的政治喜好也都或多或少地反映到所寫的政治評論
中。最近,在一個網站上看到陳文茜的一篇極為抒情卻極為煽動的
政治評論「陌生的城市」,看完之後,我突然有個領悟,原來,所
謂的政治評論最重要的不是那些寫出來的東西,而是那些沒有寫出
來的東西。正是從這些沒有寫出來的文本裡,我們可以真正了解到
作者真正的寫作動機以及她個人的政治利益所在。我這篇文章的最
主要目的就是找出那些陳文茜沒有寫出來的東西。
讓我們從頭講起。
在「陌生的城市」一開頭,陳文茜看到了一場雨,這場雨給了她一
個聯想,她覺得台灣像是一件破雨衣,想丟卻找不到替代品。然後
她說,民進黨的黨旗裡的十字路口諷刺似地象徵了當前該黨不知何
去何從的處境,在它的執政下,整個國家都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她說的其實是實話。民進黨打從組黨那一刻起,從來就不知道自己
該往何處走,它們唯一的生存目標是讓國民黨下臺。不過,有一點
陳文茜沒有寫出來,這種整個國家不知道該往何處走的狀況,事實
上已經在台灣存在了幾百年,這並不是陳水扁總統執政後的專利產
品。我想,以她的學養,她當然知道清朝末年整個台灣莫名其妙地
就被割給日本,她當然知道二次大戰期間整個台灣又被莫名其妙地
還給中國,她當然知道在國民黨的執政下整個台灣也不知道是該統
該獨,但這些東西,她不會寫。這就是有趣的地方,因為寫出來就
削弱了她想在讀者間製造的印象:民進黨執政的無能。我們不要忘
了陳文茜自許在民進黨待了將近二十年,撇開那幾年她人在美國的
日子不談,她從一九九五年開始在民進黨中央黨部身居要職,如果
今天的民進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那麼她與當了兩次黨主席的「政
治夥伴」許信良難道不該負點責任?為什麼台灣的政治人物只要宣
佈脫離某政黨,便馬上可以得到一種道德光環,彷彿過去那個黨做
的壞事都跟他(她)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當然,我們不會從陳文茜
的文章中找到答案,因為,這些東西她絕對不會寫。
然後,文章繼續,她想起身邊朋友的叮嚀,叫她要多寫點道理,因
為我們這個國家不能這樣垮掉。我看到這裡,老實說,突然笑了出
來,因為我想起國民黨的小學課本裡類似「歷史舵手」、「民族救
星」的話語,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感受,不值一提,何況,這不
是重點。畢竟,像陳文茜這樣一個國家優秀的人才,儘管我們往往
搞不清楚應該要稱她為政治人物或是演藝人員,她心理有著這種歷
史使命感,絕對是件好事。
重點在於她接下來寫到,「五十年的努力卻換來五個月的執政失敗
」。我個人完全相信她寫這句話時是有點感傷的,為什麼我完全相
信,我們只消回想一下,當一九九六年她的「政治夥伴」許信良選
上黨主席時,為了要替之前離職到唱片公司就職一事圓場,她曾經
用了「相思成災」這四個字來形容她對民進黨的至真至愛。試問,
一個曾經令她相思成災的政黨,如今卻要寫一連串這種文章來批評
對她來說是情何以堪?總體說來,她離開民進黨的原因有很多,但
真正的原因可能只有一個,因為該黨不提名她的「政治夥伴」許信
良,當然,這個是另外一個絕對不會出現在她任何政論裡的東西。
不過,這是題外話。
我想任何有政治學背景的人都知道以五個月的時間來衡量一個政黨
的成敗,絕對是不公道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人類發明的所有政治選
舉制度中,其間隔不管是對人對黨都是數年的時間,有的三年,有
的四年,有的更長六年。像這麼簡單的道理,陳文茜當然懂,但是
她不會寫。再者,我們要問,台灣當今的社會問題果真都是起源於
民進黨執政的無能嗎?我想,以她對政治的熟悉程度,她難道不知
道當前台灣的問題有很多是國民黨長期留下來的爛攤子?以她一個
歷史社會學博士候選人的學養,她難道不知道社會結構的積習與耐
性往往不是任何政客或政黨在短期之內能改變?以她豐富的財經知
識,她難道不知道把台灣的股市行情整個賴到執政黨頭上是沒有市
場經濟概念的?但,這些東西她都刻意地選擇忽略。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我在她的文章中聞到一股濃濃的嗜血殺氣
,這股好戰的血腥味也許掩飾在她柔情的外貌以及抒情的文字間,
不過從那些她沒寫出來的東西中,我卻清楚地聞到。我在想,會不
會陳文茜已經把她對許信良的感情(別誤會,我並沒有說是哪一種
感情),轉化成對民進黨及對陳水扁的個人仇恨,以至於濃濃的恨
意已經掩沒了她平常極為敏銳的政治判斷?不會這樣子吧。像陳文
茜這樣一個有名的政治評論者怎麼會是基於過去個人的恩怨,站在
社會公道正義的發言位置來對她不喜歡的政治異己做無情的修理呢
?我相信這不是真的,事實上,從她的聰明才智我也有充分的理由
相信她不會這樣。
在「陌生的城市」一文中,她接下來提到了核四的問題。這是她整
篇文章中,我個人認為最重要的部分。她說:「核能在全世界都是
高度爭議性的話題,沒人敢說全對,也沒人敢說全錯。」這句話是
實話。但,最有趣的是在她接下來的篇幅中,她所舉的例子很碰巧
地全都是與陳水扁政府唱反調。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正反兩邊的意
見都有,那麼她為什麼不談別的國家反核的例子,而偏偏只談些類
似法國、德國一再延遲廢核計劃的例子,而偏偏只談到扁政府的官
方說法中用別的國家的核電廠來做比較是不對的。難道她不知道全
世界有澳洲、盧森堡、愛爾蘭、希臘、挪威、冰島等國都相繼宣佈
成為非核國家?難道她不知道全世界像是巴西、南非、比利時、英
國等國在過去二十年間如果不是停止興建核能反應爐,就是取消新
的核電廠計劃?我想,以她高深的世界政治知識,她一定知道,但
是,這些東西她選擇不寫。為什麼不寫,原因很簡單,因為她要反
扁。於是,在「陌生的城市」中,我們只看到了核電「全對」的部
分,而看不到那「全錯」的部分。不用懷疑,這就是我們自許為社
會的公道、社會的良心所寫的政論。為了要反扁,「陌生的城市」
裡有著太多沒有寫出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在文章還沒寫出來之前,
就已經註定要被她丟到垃圾筒。因為,一旦這些東西寫出來,雖然
文章本身會更具客觀性,卻會給予她整個文本所要痛加鞭打的扁政
府若干合法性,同時也會大大地削弱了她整個文本所要達到的政治
目的。
在核四的議題上,我不知道陳文茜個人的態度,從她的這篇文章看
來,她是支持建核四的。但這種一番兩瞪眼的是與不是,聰明如她
也絕對不會寫出來。事實上,如果她在文中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們,
對,我陳文茜就是支持建核四,而且不只核四,連核五核六我都一
併支持。那很有可能我會給予這篇文章極高的評價,因為至少她告
訴了讀者她的立場,而且她的立場,就一個政治評論者的社會功能
來說,也可以為全國人民指引一條方向。但,她沒有。
在「陌生的城市」她唯一清楚地傳達出來的訊息是經濟發展比環境
保護更重要。所以廢核電如果引起任何產業外移,外商卻步,那麼
政府應該要負責。我不能反駁她的說法,因為她的說法從某種邏輯
來說,絕對是正確的,政府的的確確有責任提供國民充足豐富的電
力。然而,我要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我認為,關於核
四的問題,台灣的社會暴露出一個更深層的危機。這個危機不在於
我們的總統違反憲法,也不在於我們到底會不會停電,而在於,我
們台灣的社會已經正式培養出一群群為了要報復政治異己會不擇手
段地支持核電的政治嗜殺動物,而在於我們的社會已經正式培養出
一群群把會不會停電的問題看得比會不會污染的問題來得重要的環
保低能兒。事實上,陳文茜的「陌生的城市」正好為這種嗜血動物
與環保低能兒頒發了出生證明書,因為在她這篇優美的文章中我們
找到了這兩種人類的完美結合。像這樣子的政論,從某個角度來說
,套用一句陳文茜最近為新航墜機所發明的新詞彙,對她個人的名
聲而言,可能是件權力的喜事,但對那些不想活在核電陰影下的台
灣芸芸大眾,「陌生的城市」則可能是場社會的喪事了。
寫到這裡,很巧的突然也下起雨來了。我看著窗外的雨,心裡還是
在想著陳文茜的題目,為什麼一個自己土生土長的土地會突然變成
陌生的城市?陳水扁真的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在五個月之內把台灣變
成一個陌生的城市?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懂。這個時候,我站起來
看著窗外的雨從天空飄下來,看著看著我突然懂了,當雨水從這麼
高的天上掉到地下時,它們一定也覺得地球很陌生,同樣的道理,
如果當一個人從很高的地方被打下來,當然也會覺得世界很陌生。
原來,高度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想到這裡我不自覺的感嘆起來,難
怪我從來都不會覺得台灣陌生,難怪我從來都沒有那種「看台灣想
扔,卻又找不到替代品」的感傷,因為我從來都沒有爬到高的地方
過。
最後,我必須強調,我是真的不知道政論要怎麼寫,你們也別問了
。我唯一知道的是,在台灣的很多政論我們千萬不要去看他(她)
們寫出來的東西,反倒要仔細去看那些他(她)們不想寫、不能寫
、或不敢寫的東西。因為,如果不去看後者,我們很有可能就會被
這些偉大的政治觀察家給耍了。對我而言,一個最好的政治評論它
的批判基礎應該是要代表社會的良知、正義,如果沒有良知,也沒
有正義,那麼至少應該要保持客觀保持中立。也就是說,一篇好的
政治評論是不應該有太多沒有寫出來的東西,如果在一篇文章中沒
有寫出來的東西其承載的政治意含及政治重量反大於寫出來的白紙
黑字時,我們看的人就應該要特別小心。謝謝「陌生的城市」,謝
謝它給了我個人閱讀經歷上一個全新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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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的犧牲是因為大多數台灣人的冷漠跟軟弱所造成的
這個民族會被人看不起 就是因為這個民族的大多數人
特別是知識份子 或是有影響力的人 他們保持冷漠 或者是故意保持清高
以致於同胞之間沒有辦法凝聚出一種讓統治者至少尊重的力量
所以 我是在別人的犧牲裏 看到自己的軟弱 ---林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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