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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politics 看板]
作者: kamoo (百萬人手牽手護台灣) 看板: politics
標題: 徵兵制與募兵制的比較 (施正峰)
時間: Thu Mar 11 14:20:09 2004
主張與反對徵兵制的理由
以美國的經驗來看,大體是在戰爭時期才採取徵兵制,平日則採用募兵制,也就是說,唯
有在國家安全面對重大威脅之際,才有必要進行大規模的兵役動員 (Oxford, 1994)。然
而,這種戰爭vs. 和平、以及徵兵vs. 募兵的二分法,逐漸出現例外。在越戰期間,由於
國內反戰呼聲高漲,尼克森總統在1973年斷然廢除徵兵制,迄今維持志願役 (All Volunt
ary Forces)。不過,儘管蘇聯解體、以及冷戰結束,美國轉而積極從事集體安全、維持和
平、營造和平、以及建構和平的任務,在兵源上漸有捉襟見肘的窘態,又開始有徵兵之議
(Bandow, 1999)。
其實,徵兵與募兵並非相互排斥的兵役制度,如果以光譜的方式來呈現,世界各國的兵役
制度 (military service) 可以分為六類 :(一)採取徵兵制,而且沒有代替役,譬如
以色列、南韓、新加坡;(二) 採行徵兵制,但允許非戰鬥的軍事役,譬如俄羅斯、瑞
士;(三)採用徵兵制、不過,也有非軍事、或是非武裝的軍事役,譬如奧地利、芬蘭、
德國、台灣;(四)採取徵兵制,不過,並沒有真正實施,譬如薩爾瓦多、那密比亞;
(五)雖有選擇性的徵兵制,卻以募兵為主,譬如,阿根廷、中國、印尼;(六)採取
募兵制,譬如,澳洲、美國、加拿大英國。
一般而言,贊成徵兵制的人不一定反對募兵制,也就是說,有可能接受兩種並立(也就是
採混合制),也有可能主張以徵兵制取代募兵制。相反的,反對徵兵制的一定要接受募兵
制,也就是說,兩者是相互排斥的選項,除非是主張徹底廢除軍備的反戰論者,也就是連
防衛性國防也反對者。既然目前的爭議在於徵兵制的可欲性,我們大致根據Bandow (1999
, 1994, 1990a, 1990b) 的分析,將主張徵兵制、以及反對徵兵制的看法分述如下。
一、募兵制的員額、素質、流動率
主張徵兵制的人認為,由於一般社會對於軍方沒有好感,再加上職業軍人薪餉比起民間相
對偏低,往往招募不到好的人手,特別是隨著武器的精進,專業人士寧願選擇企業界(倪
岱峰,1997);甚至於職業軍人延長服役年限 (retention) 的比率日降,高度流動率也
造成訓練成本高漲,特別是飛行官、電腦人才 (Bandow, 1999)。
其實,既然精簡兵員是國際環境的大走向,而且我國近年來也實施「精實案」,目標是在
如何提高軍方的整體效率、或是特殊專業人才的比率,而非員額的總數,也就是應該認真
如何思考素質的問題,而非數量 (Fallon, 2001)。如果說過去的常備兵並未被珍惜是言
過其實的話,目前軍方對於大兵則視為溫室的花朵,唯恐動輒得咎,反而造成看護上的負
擔。
相較於常備兵,不管是把當兵視為職業 (job)、志業 (career)、或是任務 (mission)
(Janowitz, 1971: 104),志願役原本就比較穩定;此外,根據美國的經驗,不論是從教
育程度、學科測驗、還是家庭背景來看,職業軍人的素質都高於社會的平均值 (Bandow,
1990a)。因此,與其費心說服原本就不太願意當兵的常備兵轉服職業軍人,倒不如將心
血放在如何運用市場機制來吸引年輕人投筆從戎,特別是在經濟景氣衰退之際,三軍的廣
告行銷仍有相當的改進空間。如何再提高薪餉、改善福利,同時,正面檢討社會上對軍人
的貢獻,也可以增加志願留營的比率。
二、募兵制的成本
主張徵兵制的人認為,訓練職業軍人原本就所費不貲,再加上募兵日益困難,必須相對提
高福利,才可能將優秀的人才留在軍中,人事成本勢必水漲船高。Bandow (1999) 則以為
,常備兵原本就役期較短,再加上留營率比職業軍人大為低落,因此,訓練的總成本(而
非單位成本)反而較高。
其實,兵役制度的選擇不應該只是侷限於訓練成本,而是要擴及社會成本,包括為了拖延
入伍而念研究所,或是為了逃避兵役而尋求移民、甚至於肢體自殘;根據經濟學者孫克難
(1992) 的研究,表面上看來公平的徵兵制,由於每個人的機會成本不同,反而造成役男
付出不等的兵賦。Bandow (1999)
甚至於認為,保國衛民的重責不應該讓十八歲的年輕人獨力去承擔;如果役男在民間有適
當的職業、或是深造,而且女性同儕可以往前衝刺,卻沒有理由要求他們放棄自我實現的
機會。我國目前對於役男出國申請的制度雖有鬆綁,然而,還是建立在將當兵與忠誠等同
的假設;與其平日為了確保公平而堅持徵兵制,不如讓役男在國家有難之際來決定去留與
忠貞。
三、募兵制的市場走向
Charles Moskos 認為光是以市場價值來評判兵役制度,不免會將公民軍隊的理想矮化為
經濟人,也就是說,在消費者主義、以及享樂主義至上的情況下,職業軍人可能將當兵當
作上班打卡領薪水的工作罷了,或者是學習技能的職業訓練所,頂多是海軍可以有機會搭
敦睦鑑周遊列國;如此一來,原本報效國家的神聖使命感全失,又如何仰賴他們誓死達成
捍衛國土的任務?
Bandow (1990a) 不以為然,軍人如何來看待自己的責任,除了與個人的價值觀有關、也與
整個社會的大環境息息相關,並非單純決定於市場機制,也不會因為採取徵兵制而改變;
事實上,就一個志業來看,軍人與醫師、教師、記者、或是企業家一般,也有其專業上的
標準與道德 (Janowitz, 1971; Huntington, 1957),因此,有些人可能是為了就業的考
量而選擇當職業軍人,不過,也可以是為了實現自我而加入武官的行列。
四、以徵兵進行社會工程
不少贊成徵兵制的人認為,既然當兵是公民的義務,更希望透過嚴格的軍中生活,以社會
實驗的方式,將年輕人訓練成具有現代公民的意識、社會服務的責任感、以及道德觀,也
就是杜魯門 (Harry Truman) 所謂的「社會工程」(social engineering) (Moskos, 1993
, 1990; Bandow, 1990a)。Bandow (1999) 質疑,如果經過家庭、或是學校的長期教化,
都不能培養青少年的身為公民的價值觀,又如何期盼軍隊能在短短的役期改變他們?Vill
ard (1916) 也認為不要把軍隊訓練當作治療社會病痾的萬能丹。
在落後的國家,軍隊也許是社會中少數具有教育功能的機構;然而,台灣已有多元的教育
機制,沒有理由對軍方的功能作過度要求。況且,我們一向對於國軍的國民黨化深惡痛絕
,反對軍中灌輸的教條主義,豈有以新的一套政治正確來取而代之的道理?即使這套「正
確的」價值觀是由民選的政府來定奪,也難免將軍對政治化,這是不利民主鞏固的追求。
五、徵兵與領導者的軍旅經驗
也有人認為,在募兵制之下,文人的國家領導者沒有當兵的經驗,不了解軍中的特有文化
、或利益,甚至於對於國防事務缺乏興趣,可能產生文武決策者之間的鴻溝,因而主張徵
兵制 (Bandow, 1999)。
誠如先前所提,徵兵制的實施與國家是否參戰有高度相關,也就是說,在參加世界大戰、
或是獨立戰爭的國家裡頭 ,政治人物多有軍旅生涯,譬如美國的艾森豪總統、法國的戴
高樂;在拉丁美洲,軍校甚至於是總統的養成所 (Johnson, 1964: 4)。然而,戰爭畢竟
非常態,大多數國家認為沒有大張旗鼓徵兵的必要,政治人物當然沒有當兵的機會。事實
上,軍事經歷與政治歷練並沒有絕對關係,否則,以色列的梅爾夫人、甘地夫人無力節制
男人為主的軍方?
六、以徵兵打破軍方自成天地
與先前的主張相仿,有人期待以徵兵來打破職業軍人與世隔絕的傾向 ,防止軍方坐大、
甚至於發動政變 (Bandow, 1999; Maniruzzanman, 1987)。事實上,在民主國家裡,效忠
民選政府乃最基本的專業自我要求;這種對軍方的猜忌是不公平的,因為軍人的最高要求
是捍衛國家安全,而非政治的仲裁者。其實,軍人是否會干政與兵役制度沒有明顯的關聯
,因為即使採取徵兵制,高級將領還是出身職業軍人,常備兵(或預備軍官)又如何制衡
有異心的上級軍官?
在第三波民主化的過程中,文武關係若要成功地達成以文人政府來節制武將的目標,就要
思考如何讓軍方專注確保國家安全的職責,不要讓內部的政治分歧延伸到武裝部門 (Diam
ond & Plattner, 1996)。具體而言,軍方對於民主的最大貢獻是維持政治中立,如果我們
期待政治議題不要武力解決,政治力量就不應該剝奪軍方高貴的武德、以及獨特的傳統。
縱然採取徵兵制,軍官依然自成一體,並不能保證上下之間能相互影響;即使內部彼此水
乳交融,也不代表能成功地與外部的文人達成均衡。
七、徵兵制與軍方的社會組成
對於募兵制的最大挑戰是職業軍人的組成失衡,也就是說,出身貧寒階層、或是少數族群
的比率較大 (Young, 1982),因此,可能會造成弱勢族群必須分攤較重的國家安全責任,
特別是戰爭期間如果為國捐驅,公平性會被質疑 (Bandow, 1999, 1990a; Glick, 2000)
。如果對於某個少數族群的成員來說,從軍為最佳的就業選項的話,尤其是社會經濟居於
弱勢者,有值得我們擔心的地方嗎?其實,對於窮人子弟來說,不管是就業、還是技能的
取得,投筆從戎可能是尋求社會上升 (upward mobility) 的唯一管道,尤其是在非戰爭時
期;如果進入戰爭狀態,大家犧牲的機率就沒有差異。
更值得討論的是軍隊的組成是否應該與族群百分比相符。戰後,由於國民黨政權移入,除
了將中華民國負載於台灣,更將所謂的「外省族群」安置於軍公教單位,加上「本省人」
多選擇安身立命於國家機器外的民間部門,因此,高級將領的族群比例嚴重不成比例 。不
容諱言,國民黨過去的用人政策,除了刻意擢昇家境清寒者以外,在三個本土族群之間,
也有錄用提攜的優先次序,難免令人有選擇性排斥的想像 。
事實上,如果只是單純的政治權力的分配,台灣的民主化就不用擔心「安定軍心」的問題
(陳水扁,2001:90-91)。然而,由於族群認同、政黨認同、以及國家/民族認同之間
一向高度契合 (converged)(施正鋒,1993),從國家安全的角度來看,自然要費心如何
化解「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疑問。
主張徵兵的人會說,在多元族群國家裡頭,軍方正可以扮演「社會整合」(social integr
ation)、或是「民族塑造」(nation-building) 的角色 (Johnson, 1964: 71; Nordlinge
r, 1977: 37-39; Janowitz, 1971: 204),也就是將不同族群的人置於實驗室般的軍隊生
活,或可從袍澤之情培養出跨越族群的共同體感覺,尤其是如果社會本來就有一道有形、
或無形的族群隔離之際 ,在不得不同心協力的任務過程,常備兵之間或可有機會增加接觸
。儘管如此,軍官之間的隔閡、或是軍官與士兵間的差異,並不會因為徵兵制的引入而舒
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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