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peche Mode / ULTRA
也許在九零年代的末尾,我們已不太能體會這個名字曾經代表的意義;但如此一個讓
人不知道如何發音的法文單字,卻製造了1997年度第一場令樂壇矚目期待的盛事。八
零年代Synth-Pop電子浪潮下少數難得的倖存者Depeche Mode(流行尖端;Mute),度
過了瀕臨破碎的危機之後,終於發行了他們在七年來的第三張錄音室專輯,Ultra(超
神傳說;魔岩)。
走過浪漫新浪潮的美少男包裝(Speak And Spell, 81),DM不隨著市場流行的口味而
波動,反而是在光鮮的面貌下越來越往人性的黑暗面探底(Construct Time Again /
Black Celebration, 84/86)。進入九零年的DM已步入了樂團的慢產階段,但在90年
的Violator之後,我們看到的是越發原始污穢的DM,以沈重的低音節拍推動著令人不
堪的原始欲望。93年的Songs For Faith And Devotion更是充滿了尖銳刺耳,卻在深
處重擊著靈魂的篇章。慢版歌曲Condemnation及Judas裡主唱David Gahan溫暖圓厚的感
情浮動在不安的電子節拍上,而在I Feel You及In Your Room裡他又以冷硬的聲音詮釋
著機械的鍵盤篇章,背景是飽滿的弦樂和沈重不堪的福音和聲。在Grunge衝擊下更顯低
調粗糙的脫胎回歸也許一時難以讓人接受,但我有理由認為這張大碟將是DM九零年代的
代表作。
但如此陰暗的走向似乎也帶來了樂團本身的危機。毀滅性的十四個月Devotional Tour
雖然讓DM晉入大型演唱搖滾巨星的行列,卻也使負責編曲以及現場演出的要角Alan
Wilder在理念無法發揮的不愉快中離團;主唱David更是從此失落在沈重的藥癮裡,而
在96年幾乎送命。雖然之後他成功克服毒癮,但少了一員的DM是否能重新站起,仍是
眾人懷疑注目的焦點。
於是在97年初,成為三人組合的DM(David Gahan, Andrew Fletcher, Martin Gore)
重新以Ultra向世界證明他們的存在。其成績果然不讓大家失望。越過Songs For Faith
And Devotion的粗獷,Ultra裡的聲音重拾了精緻冷豔的電子聲響,David也恢復了溫
柔包容而有時幽默的聲線,不再扮演憤怒的角色。但不變的仍是層層相疊的低音旋律,
在暗處一刻不停地推動著整張專輯裡冷調的氛圍。每每在樂曲末帶來畫龍點睛精彩效果
的,也依舊是創作者Martin Gore一手失調而不斷催促前進的吉他橋段。
首支單曲Barrel Of A Gun裡有著比較多的黑暗陰影,機械化扭曲的歌聲重複著不確定
的語句:What do expect to me/ What is it you want/ Whatever you've planned
for me/ I'm not the one. 連接著Video裡David帶著不信任的眼神,妄想似地頻頻檢
查身後的恐懼形象,這首歌有著整張專輯最佳的詞曲與影像結合。Whatever I've
Done/ I've been staring at the barrel of a gun. 單曲一發行,便直奔歐洲各榜
前十名;鼎鼎大名的Techno-Rock團體Underworld為之訂製的兩首Underworld Soft/
Hard Mix也有許多加分的功效。
但在第二首單曲It's No Good之中,David又換上了一副紈褲子弟的厚臉皮。有著
funky節奏的Dance-Beat裡,DM又回到了五光十色的舞池彩球下,自以為是地搖擺著
綴滿亮片的俗麗衣裳。輕浮的口吻唱著自大的歌詞:Don't say you love me/ Don't
say you need me/ It's understood/ Don't say you're happy/ Out there without
me/ 'Cause It's No Good. 在這裡我們彷彿又看到八零年代裡叱吒大小舞場的DM,
只是更有著一份前衛的未來感。
把音響擴大機上的Bass旋扭轉到底……這該是聽這張專輯前最重要的準備工作了。
若說聆聽Ultra這張專輯,彷彿是在黑暗的海面上沒有目的地行駛;則籠罩著我們感
官的,除了圍繞著四周漫無邊際的未知感以外,便是在水面下一刻不停,以巨大的力
量推動我們前進的低音節奏了。而最有沈重的陰暗攝人力量的,又非一首Useless莫屬
。樂曲由緩慢而機械味濃厚的Hip-hop鼓擊開始,整張專輯內最精彩的Bass段落在這裡
似乎也放棄了節奏的任務,全力營造低音神秘的律動。加上不時出現的,號叫般刺耳
的吉他聲響,以及主唱深沈而無奈的嗓音,創造出的是股陣陣擾動心底,一步步往不
可知推動的窒息感。聽到這裡,我們可以感到DM的新生,在於洗去了上一張專輯粗糙
污穢而直接的表現方式,而在滿是未來感的電子音效之下,仍保有一貫的黑暗神秘以
及從深處打動人心的情感力量,依舊讓我們為之沈迷。
巧合的是,與Depeche Mode同期的Synth-Pop名團Erasure亦在Ultra的同期推出了第
八張大碟Cowboy。Erasure的創作主導Vince Clarke曾是領導DM早期明亮樂風的創團
成員,但在第一張專輯發表後便離團,再組Yazoo及Erasure,以簡單易聽的流行旋
律加上輕鬆的舞曲節拍為招牌,走過了好多年頭。但一成不變的電子節拍能帶來的
驚喜是越來越少,新作Cowboy並未能得到太多正面評價。相較之下,Depeche Mode
從不吝於創新求變;雖然是面臨了樂團人事變動與創作風格取捨的分歧點,但DM始終
一如自己團名般地走在時代尖端。Ultra無疑的是一個樂團在成熟的創造能力下的表
現。許許多多詞曲素材,在Martin Gore信手拈來之下都能自成一面,融合在DM的名
字裡。但或許也是因為如此,這張唱片少了一個完整的主題概念。有Barrel Of A Gun
、Useless的灰暗無奈,同時又有Home、Sister Of Night的圓暖溫和;加上兩首純音
樂的演奏曲,Ultra似乎是多了許多令人心動的聲音,卻少了如上張專輯Songs For
Faith And Devotion裡灌注在唱片每一角中一貫的深冷信仰。於是身為信徒的我,只
得又取出陪伴多年的DM舊作們,重新開始膜拜這份黑色教條,與深藏其中的強大力量。
也許不再有八零年代流行市場上的影響力,但DM依舊一步步地走著自己的道路。我只
能相信,在下一個兩千年,他們仍將是不會褪落的黑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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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 我的名字是保羅‧奧斯特 這不是我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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