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信箱裡今天躺著一封有著歐洲古典質感的信，送信的小瑜興沖沖地
像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樣走近我的辦公桌，
刻意把其他那些公函、法函都放在這封信底下，等著我先開這封信！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妳的來信，
那是我們大學時代一起到德國自助旅行時妳在漢堡地鐵外的小書局買的信件套組，
當然我也沒忘記外頭那個封臘，
是妳考上律師那一年我特意透過誠品替妳訂做的妳的專屬封臘，我記得、當然記得、、
我對小瑜微笑，拿著信站起身走向休息室，
「其他的信件我拆了之後如果有要交辦的事再告訴妳，我想這是封私人的信件，
我想一個人開它！」我告訴她。
小瑜，
就是那個妳預言以後會變成我的重要左右手的女孩，我以前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看到
妳認為的那些特質，現在我終於瞭解為什麼妳會這麼推薦她了。
「是的老闆」小瑜不好意思地笑著做出一個軍官敬禮的姿勢讓緊張的氣氛舒緩了些，
笑開了的片刻，我才發現我的手竟然微微地顫抖著。
「老闆，我們做這種工作的女人啊！要專業沒錯啦！可是脆弱也很重要呢！
上次面對那些黑道的時候你不是這麼說嗎？
妳說：『我們對黑道要強硬別讓他們以為他們可以左右我們，可是話雖然這麼說
大家還是要小心，如果怕上下班就結伴而行，覺得壓力很大可以到我的辦公室
跟我一起哭一下！』
所以，老闆，私事或公事妳都可以跟我八卦，我覺得妳挺妙的，雖然說妳給我的
攻讀費有點少！」
她留下頑皮的笑容走了，離開我的辦公室之前還對我眨了一下眼睛。
她有真誠的勇氣，這很不容易，
我心底想著，妳真是有眼光，但妳總是看到人們身上的寶藏卻忽略了自己的。
＊＊＊
『 ﹑
Passez tous mes caprices a moi.
我把大學時候學的法文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就算我寫錯妳也多少
猜得到吧！
妳大概很難想像，跟妳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之後，我有一種快感，
當然我也立刻想到妳會逃。
如果我是當著面跟妳說這些話的，妳一定會酸溜溜的說
“這我早知道了！每次捉弄我妳都會有很大的快感！我習以為常。哼！”
但是現在被我寫出來了，妳心裡就會想
“才沒有，妳猜錯了，我承認有點類似但是不像妳說的那樣。哼！”
妳就是這樣啊！承認吧！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九年耶！
九年足夠養成一隻化成人型的蛔蟲精，換作是妳，妳也可以猜出我想說
的話的，這點我從不懷疑。
可能我們都太習慣辯論了，
所以忘記了生活裡的事情常常不是輸贏或對錯的問題…‥…
我發現我愛妳，其實是五年前的事，妳跟那個讓妳傷心欲絕的男子
剛分手，然後我發現妳流了很多鼻血倒在女生宿舍裡的那天開始，
妳那天真是嚇死我了，
但那天之後驚嚇沒有停止，妳帶了更多更多的震撼給我，妳越是接近死亡
越是假裝自己對一切都無所謂，就越加深我心裡想要保護妳的某種情緒。
我當然知道，除了我之外妳還有很多朋友，而他也一直沒有因為
這些事情離開過妳身邊一步，因為離開的永遠是妳，我從沒有遇到過任何
跟妳一樣酷愛使用「逃」的人。
我很想告訴妳雖然我愛妳但卻與妳無關，但我卻也知道這當然跟妳有關，
妳會想東想西，妳會怕我在妳面前的快樂是假的，妳怕不小心傷害我，
但讓妳最怕的事是情其實是終於有一天妳讓我失望了，對吧！
妳很害怕讓我失望，因為我們感情太好了，也太在乎對方了，
已經像是相處了一輩子的姊妹一樣…‥…
妳沒有讓我失望，真的，但是我還是難過，難過人生總有許多得不到，
哈！
但並不是只有我得不到，妳那位也在律師行的台北小網友也得不到、
遠在英國的拉蹋男也得不到、上次被電得哇哇叫的禿頭律師男也得不到，
想想我也不算太慘，
因為比起他們哪一天我還是隨時可以當回妳的朋友，對吧！不算太糟。
妳逃是對的，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想清楚自己愛情的形狀，
就算我一輩子都沒辦法不愛妳，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找到一個方式去
接受妳的愛情跟我無關這件事。
妳可不要傻傻的因為我的事情把跟他的婚事取消歐！
我知道妳這白痴可能會做這種沒大腦的事，
千、萬、別、這、樣！
我知道他真的很愛妳，倒是妳沒那麼愛他吧？哈哈！
而且給妳祝福我不會缺席，不去參加婚禮不代表我不祝福！我可是很忙的
妳瞭吧！所以，
Ayez le bonheur toujours!
不需要太想我，因為我一直都在，只是現在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重新找到一種方式，讓我們回到彼此身邊而不尷尬，像以前一樣。
PS︰我現在承認妳說對了，我太衝動了！
現在我開始有點後悔說了那些話了…‥‥
不知道我是誰的是豬頭 』
＊＊＊
反鎖，中午的休息室，一杯咖啡，一封信，一大包面紙，眼淚，響個不停的手機，
不斷敲門的小瑜，空調的翁翁聲，一株長春藤小盆栽，一張黑色沙發，還有我。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心底滿滿的都是情緒可是什麼都想不到也說不出，
這是一種我習以為常的表達障礙，總是在遇到某些特別有重量的事件時出現的靜默，
腦袋裡有一個小女孩開始繞了一塊小空地繞圈圈，不斷繞圈圈，不斷繞啊！
繞啊！繞啊！繞啊！繞～繞～繞～～
『 嘿！妳，
對不起。
難過嗎？ 失去了嗎？ 找得到方法嗎？
時間有效嗎？ 不再了嗎？
對不起。 道歉有用嗎？
我很想念妳！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看妳嘻嘻哈哈我想哭！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該怎麼辦？
妳會跟那些人一樣嗎？
就那樣走在某一個人潮裡，然後消失了！
不再被想起，像成千上萬陌生人一樣，就那樣不見了、沒有了？
我沒有那麼無所謂，我沒有辦法假裝無所謂太久，
我沒辦法知道我可能失去一個人生難得的知己仍鎮定，
妳知道對吧！妳是知道的。
嘿！妳～
我不說話，
我等待，
直到，妳回來！ 』
＊＊＊
打開休息室的門，
一群年輕的工讀生驚恐地望著我，我的小眼睛本來就不明顯，
現在腫得像新竹貢丸，讓人找不到聚焦的視線。嚇壞他們的，大概就是這金魚眼吧！
小瑜小小聲的問，「妳要補妝嗎？」
誠忍不住噗喫笑了一聲，我也笑了，大家開始笑成一團。
小瑜漲紅了臉，不斷的抗議，她覺得自己這樣問沒有什麼地方好笑，
我突然在她身上看到大學時代的妳，呵呵！
我記得，
大一剛認識妳的那一年，我在宿舍抱怨自己是個無長胸的木蘭，
捲頭蔡直說我只是「發育得晚」，小文子最善解人意說我太「小」看自己，
而妳，妳，妳竟然一本正經地說「放心啦！我確定妳比袁永儀大」，
宿舍一下子安靜下來，繼之而來的也是一陣暴笑！
我搭著小瑜的肩，走回辦公室，這群年輕人各自散了。
小瑜途中還不斷地說著她認為她剛剛那樣說沒有錯，我只是笑著，然後
在她坐回坐位之前，小小聲地告訴她
「欸！小瑜，很高興認識妳。」
她笑了，雖然我知道，她不瞭解為什麼我這麼說。
＊＊＊
『欸！
不管怎麼樣，很高興我認識妳，不管需要多久，我都在等，等待一個機會
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完整。
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認識這樣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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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風，風箏還能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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