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Payot:。 05/22 18:10
推 Payot:「愛從不會願意讓愛落空，如果真的愛！」 05/22 18:13
終於，我開始相信，生理與精神永遠抗衡著，年紀越來越大，
越控制不住那個因為長年被忽視而反叛成性的身體。
提起這，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卻倒也不像以前那麼有壓力了，再不用擔心感覺妳焦急地推開門，
在責怪和心疼或者帶著一點不悅的口吻裡忍住所有的情緒，
卻只是溫柔地問出「妳現在覺得怎麼樣？好點了嗎？」
那背後妳轉折了多少情緒，卻在我面前壓抑？
感受到一顆溫暖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我終於可以很平靜地耗在這裡，
不用擔心有誰來探望產生壓力。
就像喝了一杯茶一樣自然，從不認為這種狀態有什麼好稀奇的。
而妳，就是那個儘管在這種時候只是默不吭聲陪伴著，
就能讓我慚愧得無以復加的存在，
妳說
「愛從不會願意讓愛落空，如果真的愛！」
我始終記得。
就這樣，從胃裡翻騰出一堆鮮血，我自己是怎麼想都覺得好詼諧的。
光是看著別人表情上的驚嚇指數也頗讓我開懷，
想想也是，正常的人生裡是鮮少有人會見到這種電視劇裡因為嘔心瀝血
或者杜鵑啼血之類的事。況且我也其實不是嘔心瀝血，只是總是太免強自己罷了！
其實我並沒有感到什麼不適，或者如妳說的，我判斷不出那叫不適，
就像妳總嘲笑著說我跟我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大熟，或許吧！
許多次醫生問診問著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者覺得不太對勁的？
我都盡量隱忍著沒有回答，我唯一感受到的只有
我覺得精神在崩潰，不受控制，某一種東西贏了，我再控至不住祂。
我記得妳開玩笑著叮囑著我千萬別輕易開口說這話，如果是醫生，妳會將我確診為
邪靈附身。哈！想起那些日子，關於妳的，總是像一串被風溫柔搖動的鈴鐺，
輕鬆、平靜。
＊＊
小混還是在巡房的過程裡來看我，然後偷偷塞餅乾給我，
她知道我恨死了醫院的伙食。今天她看了看掛在我床腳的診療紀錄，忽然
誇張地吼叫了一聲
蝦米！妳這麼老。我一直以為妳跟我一樣大。
我記得小混今年35歲，十年前我看過她的身份證。為什麼看過她的身份證，
又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我正在思索一般人會怎麼回應，準備要在臉上掛上適當面具之前，
看看！我們醫院把妳照顧得多好。
她滿臉笑意化解了我的尷尬。
才猛然發現歲月真的匆匆，我經過James、妳和那些年輕，在這個醫院裡發生的
種種的荒謬事情，我的不懂事、叛逃、任性、拿我的情緒衝撞生死醫療的體制，
小混也是經歷著的，對於我的種種不同於常人的反應，她也比誰都能體諒。
她邊調整著我的點滴，邊說話，說著她最有興趣的插畫，抱怨著我都沒有約她
聚餐，偶而提到妳和 James 就是一陣靜默。在 James那個成份上，我總是感受得到
她微微透露出來的一些些不諒解。
她跟James簡直是莫逆之交，不只是因為她曾經是 James 的門診護士，
也因為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莫名的忠誠和正直，驅使著他們變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我其實一直認為，那些我頑固不寧不斷從醫院逃跑、不斷抗拒診療的日子，
他們給予彼此很大的支持與安慰。
白色的衣服跟他們很相襯，但白色巨塔裡面的黑不適合他們。我常這樣想。
開始發現自己曾是一個問題製造者，然後鬆了一口氣。
終於，
曾經人世有一個人，讓我任性地不斷地把我對生命的不悅發洩出來，
而他只是默默地承擔著，希望但從不逼迫我改變，把該是我的拉扯放到他自己身上，
James。
醫院讓我莫名地想起他，也許那就是後來我逐年改變對這白色巨塔的看法，
從抗拒轉而接納，也許是某一種病態的安全感正在成形，雖說不打算依賴。
＊＊
我想醒來之前，我睡得很好，那是一種類似白棉花糖般軟綿綿的美好。
也稍微有一點擔心，會對這樣的鴉片類止痛安慰劑產生強度的需求，在沒有妳的日子，
接下來的人生，這想必將是考驗我意志力與決心的重要關鍵，
為的是那個妳對我留下的期望，不變壞，任何一種形式的。
而那是極度艱難的，我才發現。
就在醒來之前，我夢見了妳，那麼寧靜而溫柔地和我並肩坐在我們最常一起散步的
綠園道，陽光和煦清風徐徐，有些樹葉歡快地飄落，而我們時而微笑時而對談著一
些只有我們會感興趣的事件，用專屬於我們愛用的頻率和過於艱深的詞彙，
那是一種欣賞和更欣賞的深化，當一切只被定義為「專屬」。
從沒有在與妳相處的時候想過其他痛苦，也毫無哀傷於內心有何處無法被填滿，
就只是很安心地讓日子不斷累積著更大的安穩，也只有妳在身邊的時侯，
任何過去的回憶和痛或者因愛受傷的記憶可以被不以為意的閒置，
也許愛就是可以被愛蓋過的，我現在這麼認為。
跟妳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停止不斷地書寫著自己的殘破，轉而寫出
一些關於美好的或者精神層次上的追求。至少，妳讓我有勇氣寫起母親或家，
那是以前那個她從未帶給我的，
不是她不好，或許只能說，我和她並不真的屬於彼此，終於徹底相信了。
實在很接近天堂，感謝生命曾讓天使降臨在我以為早已枯槁的生命裡，
在妳再度逝去之前，關於美好的始終短暫，理智能夠了解於是無恨。
攤開來檢視，其實是奇妙的；一樣是離別，妳的逝去仍然讓我從心理生出一種
類似希望的力量，而她的離開，讓我不斷鞭笞著、難以開懷的，沉淪在黑暗的邊緣。
終於是一個智慧與態度的問題吧！
關於有沒有智慧對於自己深深在乎的人，即便是在分別當下仍產生正面的能量，
終於我明瞭了。
或許追根究柢，那也牽扯到愛本身就有程度之分，也很傷人地開始清晰劃出了
喜歡與愛的差異輪廓。
是有一點想嘲笑自己，可能浪費的太多時間在以為是愛的喜歡上，
但也慶幸在發現愛之後能夠清楚的定義我這個人一生的感情。
不會再輕易地說過去的仍是愛了，那並不厚道。
謝謝那些曾經愛過的，讓我比較出天堂與地獄的模樣。
＊＊
書寫至此，有陽光灑進窗簷，是連日陰雨以來的第一道陽光，
是妳來探望我嗎？
我笑了，而眼眶有淚，那淚不是哀傷，
而是想念太滿溢出來的喜悅。
謝謝妳！親愛的，
稍這道來得剛剛好的陽光。告訴我，儘管是生死之遙，卻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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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在我的葬禮上微笑！安靜接受我的離開，並且盡量不要傷心或生氣。
讓我告訴妳，死亡是什麼？
『像山頭的朝露、像河流的水花、像泉池的噴沫。
我去了，而且永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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