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感到被一些東西追逐是最近的事。
時間是必然的追捕者，人人都在逃，所以該要吃些健康食品緩和它的速度，但我不想
吃的原因也是因為時間，能吃的時候總希望多滿足一點自己的口腹之慾，年輕人的任性。
除夕那天全家好不容易找了家還有開著的餐廳坐了下來，趁訂位的人尚未來之前，好
好地吃了頓江浙菜。雖說我們較其早到了兩個小時，仍然像在拚命一樣在上菜完後的二十
分鐘內就把所有菜餚清掃光，還不忘追加兩碗飯搭菜下飯。
吃完後老爹又感嘆了，說這樣的人生就很幸福了，沒什麼好計較的。
發出這種感嘆不是沒有原因，尤其是爹娘這輩也逐漸面臨了同輩逐漸凋零破敗的現實
。上星期娘親一個同事走了，身後留下兩個比我還小的孩子和一個教書的太太，一切來得
太快，應該是癌症發現得太慢。兔死狐悲，那陣子娘親總是一臉感慨而不時來個要好好照
顧身體的機會教育，討論著若是真出了意外該如何如何。老爹瀟灑著說就火葬就好了，一
切儀式從簡，娘親則在旁不認同地要我們鄭重來。
訪舊半為鬼，再過幾年對他們說不定就是如此吧。幸運地時間尚未以死亡的模式呈現
在我眼前，若有也忘得快，甚至漠不關心，與生死足夠遙遠的距離如同看電視一樣，發表
的都是別人的消息所以可以一邊看一邊吃飯而不致食不下嚥，眼睛把新聞一則一則吃下，
再完整地把這些消息一則一則遺忘，沒有人會傻得去想，所以情緒可以毫不受影響。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已慣於都市人的冷漠，連同理心也失去了也不一定。
離題了。能說些什麼呢？上星期見到外公佝僂的模樣，竟然不敢再多看幾眼，怕見時
間在人身上張狂的模樣。新年見面打招呼見到少一輩的又照例說了又高了又漂亮了，那種
無條件的抽高，對照慢慢萎縮慢慢駝了的背影，像見到擱在外公家的那張繪滿世界地圖和
旗幟的桌子，當初搆不到的桌子如今只與腰平高，所有刻痕朽了的地方明明白白地張示於
眼前，但仍是在那個角落等著我，如幼時般，小心翼翼的接近，且不保留地讓我看到背後
時間追獵的影子，緩慢但無私地，將我們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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