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如此!已麻木的喜悅
尚未再被許願
--布留索夫
安靜而祥和地,又走到了歲末。一片耽溺,一片濕泠,仿若倦意的走來,不打擾,不驚蟄
的姿態。如今生活是一門艱困的難題,學會了隨意,卻遺忘了妒忌,無所謂而為的堅持怯
憐憐的在風前抖擻,顯的狼狽而且多餘。
習慣了。如此一言以蔽,就這樣把人生含糊的掩蓋過去;更甚者,也矇蔽了我的雙眼。有
沒有一種可能,能把往事一將潑墨而去?已無法再嘆息。後來,我深深切切的迷戀著林風
眠的畫作,寧靜闔止,宛若涅盤。我曾對印象派的畫風不敢領教,太過迷亂,太過無助,
情感激烈的讓人生畏。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印象也可如此柔美沉靜,略有恬淡的美,尤以
林風眠的《舞》和《荷花仕女》最動人,但真正讓我流淚的卻是《寶蓮燈》。我不曾以為
,一幅畫能帶給人多大的感受,即便圖畫如此栩栩如生,在我見過多少西方名畫也未曾有
這樣強烈的憾動。莫名的是,當我細細的,深情的,若有所思的望著這幅畫時,卻我想起
鄭愁予的詩︰『反正已還山門,且遲些個進去。且念一些渡,一些飲,一些酌;且反身再
觀照』。記得當年背頌這首詩時,還被 T嘲諷著老態。或許,或許如今也已走到了盡頭。
生活像是一條沉寂的河流,漾漾蕩蕩,想注入一絲狂放的詩情,哪怕秋水氾濫。我已無法
再掬起一些什麼,儘管是如此輕描淡寫。我在某本書裡讀到這麼一句︰『我等你,直到垂
暮之年/ 野草有了/ 一百代子孫,那條長椅仍然/ 空留著一個位置……』頓然,我又想起
了那些充滿嘆息的歲月。
無筆不成詩。後來當我不再提筆書寫時,就像是少了進食的能力,日復一日,行將就木。
我成了一個只能閱讀的病人,字字句句的呢喃和絮聒成就了我的病,也遏止了我無邊無際
的漫想。有那麼一瞬間『La muerte del angel』 這個字眼閃進了我的腦海,於是心情開
始大雪紛飛,記憶的新綠如浪如潮,地蕩山搖的狂撲而來。在印象裡,日日的天候總是似
影如牒,雲軋的很低,灰濛的色彩張狂的漫天飛舞,泛著不潮濕的乾冷。我在 M的懷中醒
來,他的懷抱溫暖,但卻滲不進我的身體裡。我看著他的面容一如路人,我不禁疑惑,這
人是誰?無形的鴻溝擴展的迅速,我的四肢也開始泛著冰,離開了他的懷抱,也就只剩自
己了。我斂了斂雙眼,或許,假裝不曾有這樣的心思也許是一種幸福。我走了窗邊,吐納
著虛空而飄邈的美,一跨足,已是兩個世界。我站在陽台上,久而未曾打掃的地方顯的荒
蕪,而我欣喜于這樣的落拓,或許,也只是或許,形單影隻更好吧。豁然開朗的心情讓我
拔足而舞。於是,又只剩一個人。
多年後當月夜歸來,一人駐足在陽台上看著群星拱月,我也開始學會指尖夾著一祇薄煙,
說不上來為什麼,也並非只是想念。站在高樓看著入睡的城,像是重新審視著自己的一生
。雕刻師薩維尼臨死前也如其他人一般擁有重歷生命每個片段的時間,他卻拒絕了這恩賜
,他說︰『我一生是一連串的冒險,重歷這一切,只會使我更悲傷。我寧願利用短暫的時
間,審視我最後作品聖尼梅西,大家也稱它作死之凱旋。』如期所願,不久死亡天使來到
告知恩賜時間已過。薩維尼驚呼︰『真是不合情理。我有足夠的時間重歷整個生命,整整
63年而這個時間,卻不足以審視耗時僅三個月的作品。』死亡天使回答︰『這作品,有你
整個生命以及芸芸眾生。審視它,你需要的是永恆。』當然,我生命還未到時候,也沒有
薩維尼偉大,我不需要所謂的永恆,也無須回憶起過往長長的一生。只要一祇煙,便能黯
然銷魂。
Sors immanis
et inanis,
rota tu volubilis,
status malus,
vana salus
semper dissolubilis;
obumbrata
et velata
mihi quoque niteris;
nunc per ludum
dorsum nudum
fero tui scele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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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但說到底,我們決不是僅僅
為給排除在外而悲傷,是因為我們
由此可自由地哭泣。我們知道單憑
過去並不能使我們的傷心
顯得有理,也不管我們隔著眼睛
--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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