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想起很多高中的事情。討論的空檔，她拿出了那
張光碟。電腦上的閃爍片段，我看見了很多很多認識的人，
我聽見了已經好幾個月沒聽見，而我是萬分想念的聲音。我
們都笑了，因為那是我們共同喜愛的歷史課，共同喜愛的老
師，共同記憶中的聲音。
「楚王。」他以沉穩自信的聲音答道。她愣住了，主持
人愣住了，電視機前的千千百百個正在或曾經就讀那所高中
的人們則露出了微笑。我們則笑得更開心。是的，這就是他
的風格。說話不快也不慢，但總是散發著種渾然天成的，威
嚴。
我不是個愛聽課的學生，也不全然喜歡歷史；但我喜歡
聽他說話，喜歡聽他對現狀別樹一幟的觀感。或針砭或諷諭
，他樂在其中我們也聽得欲罷不能。一堂課下來，往往進度
只上了一兩頁，我卻總覺得暢快淋漓。我喜歡過歷史也厭惡
過歷史，但我始終喜歡著他的歷史課。
影片看完了，討論結束了，我斜靠在交誼廳略顯破敗的
沙發上，空氣中飄散著的油漆味讓我有點頭暈。我拿出手機
，很突然地想把通訊錄中的所有英文字母通通改為中文。在
按了上鍵會自動切換到照相模式的手機裡，這是個小具規模
的工程。但我按著輸著，順便回想著每個號碼背後的每個臉
孔。
當我輸完那兩個字時，我驚訝地發現我竟感覺如此陌生
。那是個很特別的名字，特別到我在搜尋引擎下鍵下那兩個
字，只會查到今年的榜單或學生名冊。好朋友，是啊，是我
高一時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吃飯在一起上課在一起位子也是
永遠在一起。我們不曾吵過架，甚至連對對方有一絲絲的不
滿意都未曾有過。雖然我幾次在夢中惶恐地發現我們正對對
方嘶吼，而我到現在還是不明暸為何會作那樣的夢。
不曾吵過架的我們，她似乎也不曾瞧過我的真。我永遠
是笑著的永遠是溫和的，遇見過份的事似乎也只是笑笑地不
生氣。我們客氣地聊著很多事情、知道對方一些無關痛癢的
小祕密，但內心深處的祕密我卻總是瞞著的。當然，不和她
說我自然也不會和其他人說，但真正的好朋友似乎不該是這
樣的。
高二，我們選了相同的類組，我們希冀著分到同一班。
但分班結果我們隔得很遠很遠，幾乎是一個類組第一個班和
最後一個班的差別。她會來找我，我也會去找她，有時一起
吃飯有時一起聊天，淡淡的，如溫水般的友情。我們有了各
自的朋友，但也不會因此變得和對方冷淡。其實現在想起來
，原本就淡淡的，怎麼可能變得更淡呢？
高二下，沒有持續很久的交換日記。我到了另一個類組
，而她留著。我們教室的距離更遠了，相差兩層樓。有一天
她拿了本水藍色的筆記本，是了，我和她共同喜愛的顏色，
我們開始了交換日記。我們的字是同一個體，雖然各自的朋
友不停地強調我們的筆跡有多麼相像，而我們卻都不這樣覺
得。
那時，我的時間變多了，空堂變多了，我頗有餘裕地塗
塗寫寫，心中偶爾飄過一抹罪惡感。她是很忙碌的吧？我是
不是該提醒她呢？但我還是在塗塗寫寫，而她也真的很忙碌
。交換日記持續一個月，她因為忙碌宣告終止。日記在她那
兒，而我還依稀記得自己寫了些什麼，卻對她的部份沒什麼
印象了。
似乎是高三的時候吧，我們又換了教室。三層樓的距離
，更遠了。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很少去找對方了。走在路上
我們會微笑地和對方打聲招呼，卻又顯得步履匆匆。我想當
時我是有點無奈的吧，畢竟我們已知道，將來我們是不大可
能上同一所大學的。
放榜前幾天，她撥了通電話給我。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
聊著。她說她考差了，志願不知該怎麼填。我說我也考差了
，填志願我甚至沒有什麼發言權。我們說好放榜後要一起出
門一起逛書局，而她說她會等我的電話，等我的邀約。
放榜後的忙亂，我卻完全忘了這回事。我始終沒撥出邀
約的電話，好不容易想起時，卻覺會很不對勁。開學後的日
子，我們一北一南，我總是忘了撥通電話和她聊聊天，問她
過得好不好。而今天，我看著手機的通訊錄，打上她的名字
，我竟然感到有些陌生。也許除了陌生，我更該感到悲傷吧
。為我這總是想不到該主動聯絡人的個性。
偶然的偶然，我想起很多高中的事情。也漾起一輪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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