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將要退卻,而黎明已在遙遠的天邊唱起嘹亮的號歌,我們,
為什麼不歌唱?我對這段歷史其實是沒什麼了解的,甚至常把二二
八事件和白色恐佈劃上等號。然而隨著片頭蔣碧玉的歌聲,卻好像
感知到什麼,感知到自己也不太清楚為何的什麼,然後,流淚了。
迷迷糊糊覺得白色恐怖之所以悲情,是在於有太多太多被誣指為共
產黨的知識份子或遭刑求、或遭槍決。也許如徐金玉的談起往事還
會流淚、也許如黃逢開的屍骨幾乎無存。
「光復後才被捕哪,」她哽咽著,「如果台灣未曾光復,我們根本
不會去坐牢…」更讓人悽悽然的是黃逢開那被掘開的、草草砌成的
墓。才二十七歲的年輕屍骨呀,竟然就那樣靜靜躺在報紙上。提著
親哥哥屍骨的黃逢迎,紅白塑膠袋的重量,會是何等沉重?
那是一段禁忌的歷史。生於已解嚴時代的我,國中高中讀過多少台
灣史,課本上除了二二八卻也只剩寥寥數段。我公式化地用螢光筆
劃著,「查緝私煙處理失當,釀成全台性的省籍衝突」、「戒嚴時
代亦稱為白色恐怖時代」。我忽略了,白色恐怖時代的犧牲者不只
是硬被扣上共產黨帽子的那群。真正相信共產理想的知識分子,他
們的死亡難道就不值得同情?
我訝異著國立編譯館和課程大綱是怎樣為我未臻成熟的思想架起了
框架。我一直秉持著簡單的二分法,共產與民主,前者就是文革就
是大躍進就是暴力血腥與鬥爭,後者則是個困難卻必經而絕對正確
的路。我忽略了那些滿腔熱血的菁英份子對白色祖國的失望讓是如
何他們燃起對紅色祖國的憧憬,他們年輕的眼裡看到的國計民生燃
起的捨我其誰讓他們對海峽彼端著眼。
那聽起來公正平均的理論聽起來是何等誘人呢?我沒有能力批判兩
種不同主義究竟孰是孰非,但僅僅是「思想」上的不同為何就得招
徠如此殺戮?那也是二分法的世界,紅色與藍色的世界。當只用顏
色來論定一切時,有多少的悲劇就如此產生?
也許無關,影片卻為我帶來另一番衝擊。
「一天就被槍決十幾個台大的學生…」「他穿著雪白的襯衫,欣然
赴死。」那是個多理想的台大,思想多豐沛燃燒著家國的熱情和使
命感的台大。「請幫我把那些論文發表,以面對那些曾對我有過期
待的人。」他們是背負著多大的期待,來自自己的來自師長的來自
普羅大眾的。而我是在多久前,便失落了那分期待?
這算是個安逸的世代吧。上個世代的鮮血和浪漫我是無緣體會了。
但那些學長學姊們背負的期待是如此震撼著我,別人也許對我沒有
期待,但我就真的這樣敷衍度日了嗎?我走出共同教室,感到無比
羞慚。
別問他們為什麼不歌唱,我為什麼就從未思索過這些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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