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營沒為我留下多深的印象,倒是胡旋舞、伊斯蘭音樂和土耳其
文讓我想起快七年前到小亞細亞和北非的一番遊歷。當時沒養成良好的創
作習慣(雖然現在也沒有),沒有文字的記錄。我的記憶,只剩下一些斷
裂但是還算突出的片段。
希臘街頭穿著涼鞋奔跑的捲髮男孩,對每個小心翼翼踏著石板路,脖
子上還掛著照相機的觀光客們大大的微笑。那時我自然是比現在幼小許多
的,來自陌生人的笑容在當時卻也是很久沒見到了。我略猶豫著笑了回去
,還記得他的金髮在夕照下閃亮著。那時甚至還傻傻地認為南歐人就是長
那樣子了呢。
尼羅河上的風帆船。所有的人都靜默著,看著呈現綠色的尼羅河水。
我隨意地將手放進水裡,想掬起那因為船隻行進留下的白色泡沫,觸手冰
涼。啊,那就是尼羅河的河水呀。心裡好滿、好充盈,胸口的吶喊大聲到
我懷疑無語的船上都聽得見了。
忽然就傳來那孩童的歌聲,是不知名的曲調。我抬起頭才發現船上的
大人們不知不覺已忙碌了起來,拿起了照相機對著歌唱的孩子們拍著。上
半身赤裸的當地孩子用手泛著舟,棲身的是他們自己拼湊而成的小船──
那是兩個如何不一樣的世界啊。
夜晚,開羅的市集。我們參觀完了香精工廠,有些暈眩地走到戶外。
步行著,穿過一條又一條隱蔽窄小的巷哢,路邊的攤子零亂擁擠著,偶爾
鑲嵌著幾個穿著白袍的男子抽著水煙。我們終於走到咖啡攤,坐在塑膠凳
子上歇腳。導遊和當地的朋友寒喧著,我們或喝著熱牛奶或啜飲著咖啡,
看導遊和朋友們示範抽水煙。爸爸被拱著吸了一口,卻馬上發出了嗆咳,
我們都笑了。
各自的行動時間,爸爸逛著一個又一個的手工藝品攤,蓄著長鬚的男
子手裡拿著壹疊明信片叫賣著,用不是很純正的英語對每個經過的遊客喊
著「One dollar!One dollar!」終於也是走累了,我們在路邊的一個飲
料攤小憩。每個人都點了一杯一點五美圓的可口可樂或是雪碧,看著行人
穿梭。出神。
不知何時兩個孩子站到我們面前,怯怯地微笑著,小小的手掌心上放
著幾包包裝上印有埃及傳統壁畫上常出現的側臉女人的衛生紙。我們搖了
搖頭,孩子卻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一個孩子手指著我手中握著的、正在
信手亂塗鴨的筆,我愣了一下,把筆遞給了他。他笑了,黧黑的臉旁綻出
燦然。我開心著卻也心痛著,那物資缺乏的邦土,一枝筆都能帶給那樣的
孩子如此的喜悅啊。
筆只有一枝,另一個孩子皺著眉,委屈著,眼神投向姐姐還未喝完的
雪碧。姐姐把裝雪碧的玻璃瓶推到了他面前,連著吸管一起給他。他大口
大口地喝著,還不忘留一半給那個得到筆的孩子;媽媽在一旁嚷著好可憐
好可憐,爸爸則是嚴肅地叮囑著要我們惜福。
我們的確是那樣的寬裕幸福著,幸福到能用自以為是的悲天憫人看著
這些與現實生活搏鬥的孩子,為他們流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該流下來的淚。
那趟旅行我們造訪了無數的神廟,看遍了一片又一片的沙漠;我記憶
中最鮮明最深刻的區塊卻都是圍繞著那些孩子們。在希臘老街上蹦蹦跳跳
的金髮男孩、尼羅河上歌唱的孩子們、埃及市集裡拿著筆歡天喜地、心滿
意足地大口喝著汔水的孩子們。
是那些孩子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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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覺得夏天已經結束了,但,去年這時候,
我的夏天明明才正要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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