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一個宿命 遇見那年分手的你
街上人潮擁擠 和你擦肩而去
人來人往像是無聲的一場戲
勾起心中塵封的傷 淚水眼中輕輕的轉
天色偷偷變暗 獨自走向車站
我想起你那朵告別的紫羅蘭
走了太遠再也回不去 忘了太久再也想不起
風中的我和你 再也不曾相遇
珍重
後來想起從前的你 手牽著手躲在雨裡
那些走過的路 像是散了的雲
不知去向是忘了昨天的我和你
走了太遠再也回不去 忘了太久再也想不起
風中的我和你 再也不曾相遇
珍重
風中的我和你 再也不曾相遇
珍重
※
這是一首思之使人勞心悄悄的歌曲。
相遇與分離簇擁在宿命的花蕊裡,瞬間綻放,即刻凋零,
驚鴻一瞥而生如此愴然之旋律。但如月光流瀉滿地,無法
盈掬以剖心,遂惟以流轉的歌聲相贈,吟唱耳邊輕輕,心
底灑滿一地月光,全皆為妳所有──母親,也就差可比擬。
踽踽獨行的人影走向車站。此時,漫天芒花飛捲,淚眼迷
離。將如雪白芒隨手編織於於髮間,喚來一陣秋風,遂牽
引出糾纏不已的思念。天色偷偷變暗,無妨,有芒花化為
點點流螢,提著燈照亮歸途,縱然指路的雲都散去,我已
默記來時之路,歸途一一誌之。無論再遠,我都想把一句
珍重交到妳手裡。
母親,多年來我仍時常夢見妳,或猶身染沉?,或已一身輕
盈。縱使當年簫鼓已然平息,夢魂如燕飛回夕陽殘照之地,
仍是舊時相識。今年春節回南部,特地尋了個空隙,騎車回
老家周邊繞了一圈,才發現以長大後的眼光觀看,拓寬的海
安路遠比想像中狹窄,水仙宮市場更顯得擁擠不堪,裡頭彎
彎曲曲的小徑,似積了層黑黝黝的汙泥,許是太繁頻的腳步
踩踏出來的瘀青。還記得小時候老是吵著要妳帶我去逛菜市
場,似乎那是幼小的心靈裡所嚮往,某種與繁華世間取得聯
繫的神秘儀式。妳總說我個頭那麼小容易走失,沒事待在家
裡,幹嘛硬要擠進市場和大人湊熱鬧。是啊,想來也不禁疑
惑,如今我最怕人擠人,淨揀人煙稀少的路邊走邊想事情,
十足是個孤僻的孩子,而這是打從出生即流動在血液裡的,
雖說人總是會變,可一心渴望喧鬧的童稚心懷,與如今判若
雲泥,這其中不可思議的轉變,真的無從叩問起了。
面對水仙宮的老家前門,仍掛著燒臘店的招牌,後門則深閉,
歡樂的新春似乎獨獨遺忘這寂靜的小巷。同樣是這回重履故
地,方驚覺童年的巷弄如此窄淺,幾乎連屋簷都可伸手觸及。
好久好久以前的夏天,我在巷子裡學踩單車,微風伴我穿梭
巷頭巷尾,似無有疲累之時。妳端坐家門前,搖著葵扇納涼,
或與鄰居交換三言兩語,扇子搧呀搧的,記憶裡的點點流螢,
眨眨眼就化成今日墨跡斑然的碎語,如果妳看到了,想必會
感到很神奇吧?
我知道,在妳過世的前幾年,最掛懷於心的無非強遭拍賣的
老屋。妳總怨嘆父親的不負責任,致使好端端的祖產遭惡房
客以非法手段侵佔,鳩佔鵲巢後將我們掃地出門,害得我們
流離失所,只好賃屋而居。可是母親,我不知該如何說,當
我見到那塊xx招牌仍好端端地懸掛在那裡,心裡仍如當年,
沒有一絲的憤憤不平,橫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而且一棟
幽深的宅子租予人殺雞殺鴨,老實說,那地方不住也罷。真
要說什麼,也只能說,妳嫁了這種丈夫,我有這樣的父親,
還不都是宿命。
而妳在有生之年所給我的耳提面命,諸如擇偶之種種,那些
基於妳慘痛教訓所得的趨吉避凶經驗談,則因我天生叛逆性
格使然,似乎和妳的版本朝反方向走,一派的反骨與不切實
際。還有妳說不要浪費錢買「?仔冊」,那些妳口中教科書以
外的閒雜讀物,誰想得到,如今全成了我課業裡的正經讀物。
母親,我真的不是存心叛逆的,我深知是妳捨身為滋養我的
沃土,妳這遭來此歷劫,只為使我茁壯、開花,妳一定也想
不到,多年之後的我離家好遠好遠,隻身在異鄉流浪,但一
顆心比在老家時還完整,還堅強,妳唯一捧在掌心的小女兒
已經長大了呢。真的,請妳放心。
往日崎嶇還記否?母親,那些捨不得、放不下的昔日風波,
請妳盡數丟棄。每當夢裡有妳,醒來總感惴惴不安,因不願
妳仍在此留戀盤桓,卻不知妳是否真去了哪裡。忘卻那些塵
封的傷,別帶走一絲痕跡,當燕子飛翔在既熟悉又陌生蒼茫
的天空裡,是不攜帶舊時記憶的。
而我有如雪白芒藏於髮間,天黑之時,流螢會點點亮起,為
我引路。再見之時,可不可以不要塵滿面,鬢如霜,我欲一
睹妳未受摧折的青春紅顏。
珍重,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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