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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由的就想游泳, 很單純的念頭, 非常單純, 我想要游泳。 一定得這麼做, 而且是現在, right now! 那個念頭緊緊地拉扯, 重重地不斷叩門。 如果不解決它的話, 便無法做其他事情了吧! 可能連呼吸都沒辦法喔! 某些時候, 某種慾念就這樣毫無辦法控制地出現, 並控制那時的自己, 非常強烈的一種力量, 無可抵抗。 我打了一通電話, 「不好意思, 一定得這麼做, 想得到的就只有你, 拜託了。」 我急促的喘息, 說完便快速著裝, 迎著一月冷冽的寒流往開著微光的隧道口奔去。 「真拿妳沒辦法啊! 好了叫我吧! 啊~~~」他打了個哈欠, 將鑰匙插進洞裡轉動, 我看著那扭動的手指頭, 迫不及待地將白色羽絨外套跟黑色毛衣脫下, 剩下桃紅色的泳裝。 「妳會不會太急了, 啊~~~」他又打了個哈欠, 便趴在池畔的桌上 打盹, 像睡在門口前的老狗一樣, 守著什麼東西似的。 撲通的跳進水裡, 彷彿像是囚禁在地底幾億年的化石般, 因為地殼隆起而被封閉在山上很久很久的硬殼魚, 還用鰭走路著, 終於等到億萬年後, 地球扭曲變形而又回到海底一般, 用力地呼吸。 我大概是隻用鰭走路的魚吧! 我想。 月光柔弱的像是在打瞌睡, 透過模糊的玻璃, 透過平靜泛著氯的味道的水, 映出池底像醉漢般搖晃的影子, 又像是跳舞般的, 初學者那種羞澀而可笑的動作, 舞動著。 總覺得什麼東西還綁住我, 便索性也把唯一遮蓋住的那些也捨棄在岸上了, 然後我不停的游著, 也不知道游了幾百幾千公尺, 卻一點也不喘。 把該滑動的鰭一直拿來走路用, 已經到了一種疲倦到極限的狀態吧! 應該是這樣, 所以便像沙漠中的旅人如此渴望海市蜃樓那端的水花, 我是用那樣的心情, 在湛藍的池底不停變換著姿勢行走。 後來我停下, 看著自己發白變皺的指頭笑了起來, 用力地搓著, 那些皮屑便像雪花般在水裡慢慢的降落, 然後不發一語的沉默。 我想起我的指頭, 從某次彈完巴赫的曲子之後, 便沒來由的脫皮,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時的我很恐慌, 伸出不停脫皮的手指給爸爸看, 「爸爸, 我會不會變成蛇?」我非常擔心地問。 夏天的時候, 我和姑姑從荒原裡抓了一條蛇, 非常漂亮的一條蛇, 牠黑色底的彎曲身子上, 在太陽下閃耀著斑斕的綠色跟紫色光芒。 後來我們把牠吊掛在庭院的芒果樹上, 在牠頸上用銳利的刃劃了一圈後, 把皮剝了下來, 並且喝了牠熬煮成的熱湯; 我覺得這是蛇的報復。 爸爸將我沾滿淚水而濕潤的脫皮的手, 放到眼前仔細端倪了好久, 像在顯微鏡下觀察草履蟲一樣的, 非常仔細地看了好久好久。 「唔, 要長大了喔! 我以前也曾經這樣唷, 這一點都不用擔心。」 爸爸非常溫柔地回答我。 往後的日子, 我偶爾在某些時候手指頭便會無緣無故地脫皮, 比如說看完【動物農莊】後、 完整彈出【幻想即興曲】, 雖然依舊支離破碎、 畫下小黃肚子裡還沒出生的狗寶寶長大的樣子、 在海邊釣魚遇到無名浮屍的那個翹課午後…… 我指頭上的皮, 便宣告什麼似的, 將舊的那個自己剝離開來, 「沒關係喔! 妳正在長大喔!」我就這樣告訴自己, 我知道那種長大並不是身高增加或是體重變重那樣, 也許是身體或心臟或腦袋裡的什麼東西悄悄變化, 但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 我就跟偶爾莫名脫皮的手指頭相安無事地生活到現在, 養成一種莫名的默契, 就是那種「噓! 妳不用說了, 我都懂」的那種默契。 當我擦乾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 開始回到用鰭走路的世界那時, 太陽和早起的鳥也悄悄將寂靜的黑暗用明亮而嘈雜的刀刃劃破。 我沒有吵醒像看門狗般睡著的他, 輕輕帶上門, 迎著曙光回到幽暗的房間。 回到家之後, 我的背開始發癢。 很癢很癢很癢, 癢到巴不得把皮膚像是脫衣服般輕易的脫下來好好檢視一番, 是不是有跳蚤啊, 小蟲子啊, 還是起了痱子什麼的吧! 一定是氯, 可恨的這個城市離海那麼的遠, 我只能在充滿氯氣的方寸之間透氣啊! 我不停地抓, 甚至緊緊地靠在粗糙的牆壁上, 脫掉上衣不斷地磨蹭; 睡覺前總要跟發癢的背抗戰好久, 總在淺淺的夢裡面也在抓癢, 醒來後總要換一件乾淨的衣服, 然後去浴室將佈滿點點血漬的睡衣清洗一番。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禮拜, 後來就突然間停止了; 像是首很厭煩的歌, 在你腦袋裡重複播放了好些日子, 你也沒辦法關上收音機, 突然有天插頭被拔掉後, 你竟然懷念起那首歌曲, 甚至不經意的哼唱。 我便懷念讓我瘋狂的背癢。 冬天收拾好行李之後, 打包了滿地的落葉跟草上的霜花, 就走了; 春天留下佈置好的窗景, 滿地的嫩芽跟一樹紫紅色怒放的羊蹄甲後, 也走了; 夏天就唱著Beach Boy’s California Girls開心的奔跑而來, 我換上開心的露背裝, 曬著陽光吹著難得微涼的風, 在繁綠的樟樹下跳動著。 「哇! 妳的背好漂亮! 閃閃發亮呢! 好漂亮的鱗片喔!」 從後面追上來的聲音這樣說著, 一個水藍色的小男孩, 魚一般游泳似優雅從容地向我靠近, 我很開心終於有人發現這個不得了的秘密, 脫下手套伸出指縫間有著薄膜的手, 拉開跟這艷陽不搭的圍巾, 指指脖子上微微裂開的三條縫, 「你看, 跟鯊魚一樣的鰓裂唷!」 --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gladysxaw/ 螢幕兩端觀看及被觀看的彼此,正是我所要的安全距離 架構一個真實與虛幻交雜的空間 埋下希望的種子,埋下記憶的屍首 觸手可及的,卻又缺乏其他瑣碎的真實撰寫,你始終在猜疑 不過,我躲在孤寂的透明堡壘,很安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4.104.127 ※ 編輯: plutosayaka 來自: 211.74.104.127 (06/03 0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