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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殘骸流出屍水】 雨, 沒完沒了地一直下。 昨夜, 不! 正確來說是今天的清晨四點零三分。 因為工作關係, 便在平時差不多該就寢的時間起床梳洗。 慢條斯理地, 將第一根菸混著雨水特殊的氣味吸入肺裡, 假裝, 這會是美好的一天。 城市的雨水, 和小島之南那個山海交接的家鄉的雨水, 有著非常大差別的味道。 這個城市的雨水氣味, 混雜太多東西, 臭水溝裡悄悄腐爛的屍體、不知道從何丟擲而來的皺巴巴保險套、 睡臥在路上的彈殼早已冰冷、褪色的繽紛廣告紙早爛成滿面瘡痍… 雨水所流經的地方千奇百怪, 我實在難以分辨那期間的細微不同, 那些不同種類的物體之間, 像髮絲般細弱的些微差別。 比如說, 毀壞發霉的沙發和流浪狗身上的異味; 敗壞的雞蛋和失去動力的精液的腥臭; 廉價香水空瓶和廁所芳香劑的化學香味… 只能推論:這城市實在瀰漫太多味道! 生的死的, 動物的植物的, 有意無意的, 冰冷的溫熱的, 乾燥的濕潤的… 太複雜了! 不過, 對嗅覺遲鈍的W而言, 他簡單的一句話便將這城市雨水瀰漫的味道, 做了個無可挑剔的結論, 「x媽的! 淋雨不馬上洗澡, 聞起來像是死人!」 也許喔, 也許這城市正在慢慢的死去吧! 每每在人群壅亂的地帶, 都感到無比的恐慌, 那些和我毫不相干的匆匆行人, 在那擦身的短暫瞬間, 便像是【惡靈古堡】中的行尸走肉, 一個個前仆後繼地湧向我。 當然, 這一切是我的假想, 但! 在某種層面上, 我正在人來人往的洪流中, 默默無聲地被吞噬了。 【貳、鋸刀下的碎屑】 迎著厚厚雲層後的虛弱曙光, 騎車前往中央車站。 這城市像間24小時營業的龐大便利商店; 我懷念小時候巷口的「柑仔店」, 晚上九點拉上鐵門, 早上七點的時候, 歐巴桑便會拉開鐵門, 在門前做著早操。 總覺得這城市欠缺些規律, 城市裡的人們也許會說: 「這很正常的呀!」 嗯…是呀! 是吧? 當大多數的人都過著和以往不同的生活, 依賴著和以往不同的信念的時候, 以往的不正常, 便如此順著分針秒針的競走, 變成「正常」的事。 而那些依循著故往的人, 便像是黑夜中的小小燭光, 那樣的微薄而徒兀的亮著, 似乎隨時都將被熄滅般。 漸漸地, 我也融入黑暗裡。 駛向黑暗的那頭, 穿過冗長的黑暗之後, 毫無預警地沐浴在絢爛的光之下。 雨卻依舊下著, 地面上的一切, 舉凡樓層, 空氣, 樹呀! 人呀… 這些東西都支撐不了天幕的重量, 於是些微的鬆了手, 便從天與地之間的縫隙, 汩汩而不斷地, 滲透進嘩啦啦的水滴。 裂縫太大, 以致於無法快速地將那個孔, 用什麼東西堵住或縫補起來。 這似乎像我跟S說的, 碎片碎裂地太細膩, 以致於無法找齊全部的碎片, 好好地把它修補齊全一般。 【?、肢解的起泡浮屍】 灰色的海平面, 空無一物的海平面。 天的晦暗和海的陰沉, 構成藍灰色的模糊地帶, 似乎中間什麼也不存在了, 一點點的空間也沒辦法存在, 船, 海鷗, 小島, 浪花…那些當然也無法夾在其中。 失去生命的海, 只有虛弱的微薄陽光, 任性地從一片藍灰色之中, 硬是切割出一塊白色的領域。 眼前的景色實在太適合描寫空虛, 拿出畫筆試著去繪下, 卻怎麼也無法調配出那恰到好處的鬱悶。 我想, 大概是自己和這片藍灰色, 在此時此刻並沒達到相似的頻率吧! 卻突然發現, 原來自己早已被融入那藍灰的陰暗之中, 根本就無法劃分開。 在每個黎明欲撕裂和夜之間的薄弱膜層時分。 在過去那些, 那些被世人屏除的記憶片段之中, 總是一次次地, 像是雨天的漥洞, 積聚足夠的髒水之後, 便無情而恍神般地, 模擬兩可地映照出殘破而顛倒的那個世界; 有多久時間, 我便流離在那個死水的映潭之中。 S曾假裝漫不經心地問我, 「嘿! 妳究竟跟幾個人睡過?」 我真的無法確切的說明。 關於那些身材或面容, 像是海底偶然浮現的洄瀾, 總清楚但非常短暫地看見了, 卻也明白自己再也不想被捲入, 再也、再也不想被困在那冰冷而充滿譏諷的笑語之間。 沒有意義, 那一切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可能性」。 我似乎有點明白S喜歡村上的原因; 似乎有點明白S為何在挪威的森林, 迷失了近十載之久仍無法出走的原因; 我更是緊牢抓住S為何使自己面對孤獨的浮木。 是的, 獨獨是恐懼罷了! 那無關喜歡或不喜歡, 接受與不接受。 關於那沒有任何意義的「可能性」, 的確! 那時的我, 並沒有任何使其默默經過的抵抗力量或排斥的意願。 重疊在那些模糊而陌生的身體臉孔之上, 所浮現的, 僅僅是熟悉不過而厭惡的相同聲音與動作。 半睡半醒之間, 肉體傳來些微的灼熱感; 抓起散落在床邊的衣物, 像貓般極為輕巧, 躡手躡足地起身; 身旁的男人多半是打鼾中, 很輕鬆的姿態佔據大半的雙人床; 抽了一根菸緩和, 伸伸懶腰踱去浴室, 企圖使夢一般的迷霧, 隨著蓮蓬頭的水聲流進排水孔。 看著愛撫身體每個毛細孔後, 那泡末發出的亮光, 夾雜毛髮和某部分的我, 被捲吸入排水孔中, 然後, 「咻」地消失在黑色的孔隙。 穿好衣服之後, 有時便無聲無息地離去, 頂多留下一張只有寫下「Bye」, 太多空白的字條; 有時撞見被吵醒的男人, 便再抽一根菸來表達無語的沉默, 男人多半會說, 「嘿! 妳還好嗎?」、「昨晚妳好美…」、「下次…再見嗎?」… 諸如此類無意義的話語, 而我便逃難般的快速收拾好東西, 逃難般地離開現場。 奇怪, 在每個不能再黑暗的黑暗之後甦醒, 總會是晴朗的陽光。 天空通常蔚藍到像颶風橫掃過一樣, 雲朵捲捲地堆列在很高很高的蒼芎之上, 那樣的陽光刺眼得令我倍感暈眩。 很多時候, 我就在這個城市中的曙光迷失方向, 其實每條路都筆直地綜橫交雜, 路名多半也排列的井然有序; 但我總會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地, 將腦中這小島許多的城市鄉鎮地圖交疊在一起, 形成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 我的翅膀便被粘黏在上頭, 鱗粉隨著掙脫而脫落, 在陽光下閃耀著小小的光。 在每個那樣的早晨, 也許是宿醉, 也許是從沒有光的地域爬行出來重見光明, 而無法適應的緣故, 總沉甸甸地, 虛脫地無法抗拒地心引力。 街道車流以我為中心, 繞行著我旋轉飛舞, 於是我就墜跌了, 邁步伸手, 似乎就能輕易地踏進眼前那個熟悉的老家, 但每當我一邁開步伐, 那像旋轉木馬般繞著我公轉的城市便靜止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像死亡般冰冷的黑暗, 確切鑿刻出孤獨形狀的黑暗, 完完全全的密閉, 一絲絲的光都無法透進來。 一直等到我藏躲入屬於一個人擁有的紫黑色堡壘, 這一切惡夢般的真實災難, 才會停止蔓延。 「也許, 妳可以…不, 妳根本不需要讓自己那樣!」 S義正言辭地制止糾正, 「妳快樂嗎?」 遇到不錯的肉體、俊美的面孔, 當我確實觸摸著別人青春的美好, 彼此愛撫索求著彼此身上散發出的短暫溫柔、狂野、體溫和需求, 能否認「當下」不是種享受嗎? 是那時候對任何事都處於一個過於無所謂的狀態的我, 抱持的無所謂態度。 無所謂了, 如果哪天睡了卻無法睜開雙眼, 我大概只會先關心貓會不會因此餓死這件事吧! 【肆、縫補粧點遺容】 那天, 遇見一個美好的下午, 一個平靜卻擁有著某種召喚靈魂下水氣味的海岸。 灰色的冬浪, 長長地在白色的沙灘上暈染開來, 很美。 端看著海面上等浪的Surfer, 讓我想起去年生日後, 和Stan在烏石港的冬日海岸。 堪稱新手的我, 面對一人至一人半高的浪, 又急又猛地一個個張牙舞爪撲向, 潮汐的更迭, 浪花的高低起伏, 不正就如人生的一切一切? 我要順應著浪的力量, 畏懼而尊敬, 然後順著浪征服它。 遇見J之後, 從不停滯潰爛的傷口, 仍始終沒有結痂過。 「這世界太悲傷醜陋, 找些樂子吧!」 J總這樣說, 逃避他的疼跟我的痛, 並且用像是空氣般不存在的無謂態度麻痺, 但, 空氣始終是無形的存在而必須的。 我不否認J給了我很大量的麻藥, 他注射自己後, 便將針筒對準我虛弱的心臟補了一針, 飄飄然, 輕到忘記自己究竟是踩在荊棘上或是雲端。 我們時常笑, 微笑或大笑, 竊笑或狂笑, 笑到流出眼淚或是唾液, 我們也分不清楚了, 「又沒必要!」 J說那些理智的思維都是多餘, 人生那麼短暫呀! 青春就像是朵無聲無息偷偷綻放的花, 也無聲無息地凋零, 總枯萎在我們讚頌它美好華麗的時刻。 我想提及17?的告別式, 我葬送17?的隆重喪禮。 告別圍籬中的叛逆、被保護的青澀、幼稚的狂傲、獨豎一格的年少… 揮手, 站在海風吹撫的頂樓, 隨著菸灰灑向綠蔭下的那些影子, 吻別, 隨著綻放在高空的花火, 點燃手心的璀璨。 我跟高中的死黨們, 將17?捧在手裡緊握出汗, 然後奮力丟擲, 擲向總飄散到教室窗口的惡臭愛河裡, 看著那閃亮的寶石沉入雜色的河水中, 然後不知道是沉澱了, 還是會隨著緩慢而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流動的河, 進到貨船悉攘來往的高雄港灣。 「還是不可以讓體內的孩子睡著喔! 」 我跟高中死黨們圍坐在六月的微醺中, 勾著手承諾。 Sa. 2006/6/10 15:47 花蓮海洋公園 , 2006/6/12 17:49 台中聆墨閣 --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gladysxaw/ 螢幕兩端觀看及被觀看的彼此,正是我所要的安全距離 架構一個真實與虛幻交雜的空間 埋下希望的種子,埋下記憶的屍首 觸手可及的,卻又缺乏其他瑣碎的真實撰寫,你始終在猜疑 不過,我躲在孤寂的透明堡壘,很安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4.2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