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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個小時,就是團圓飯的時間。 就像往常一樣,阿嬤叫我們這些孫子點兩柱香, 在佛堂前,用呢喃的方式祝禱, 告訴那些遠在天上的佛祖和祖先, 這個年我們過的安好,來年也請多保佑這個家了。 坐了整整七個多小時的車,在昏睡之間回到家鄉, 囫圇吃過簡單的晚餐,懷念的大腸、香腸還有四神湯。 記憶中最好吃的鹹酥雞,生意好得不得了, 魷魚在我去的時候已經向隅, 「歹勢唷!阿恁從台北回來真累唷!阮看車一陣陣,恁北部人放假嘛細愛來下港。」 是啊!所以我回來渡假。 沒人在的客廳,老爸去摸三圈,老媽去炊粿, 我一個人看著滿城擠著奶的後宮佳麗三千,吃著蓮霧。 三叔踏著重重的步伐下樓覓食,明明四十不到的人,走路像是八旬老翁。 酒還是沒有戒掉吧!我想。 可悲! 記憶中,總是很厭惡爸媽晚上去找朋友, 那時候,我就必須擔當保護弟弟妹妹的責任。 用顫抖的手擋住脆弱的門,門的另外那頭,酒醉的三叔死命地敲打, 嘴裡夾雜年幼的我聽不懂的抱怨和三字經, 濃厚而酸臭的酒精味道跟嘔吐的味道從門縫竄過來。 「姐,叔叔瘋了嗎?」妹妹和弟弟躲在棉被裡面, 露出一對亮晶晶的小眼,問我。 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希望爸爸媽媽快回家, 然後縮在被窩裡,用一個個自己瞎掰的故事哄弟妹睡覺。 他敲了敲阿公阿嬤早已入睡的房門, 「阿爸,阮巴豆疼!」 靠!幾歲人了,不會自己出門看醫生嗎? 阿公阿嬤在睡夢中醒來,咒罵著三叔, 「又喝酒了,不喝會比現在的狀況還痛嗎?」 阿公起床穿起衫褲,頭上的黑髮比去年更少了。 三叔從阿公手中拿過五百塊,馬上騎著車出去, 「那麼晚了,毋知醫生館有開否?」阿嬤低咕著,像是唸咒。 悲哀! 那張五百塊, 阿公必須賣二十五把竹子才有的五百、 阿嬤必須賣一百罐飲料才有的五百, 三叔應該不會是拿那張五百去掛急診, 應該又是在小村裡的某間小吃店,將那張五百換成兩瓶高粱吧! 「希望佛祖保佑阮這些孫子平安、聰明、卡乖一點,讀書卡認真、通好有好頭路。」 佛堂前,阿嬤虔誠禱告著,裊裊的煙隨風飄送,真能到達天上嗎? 「保庇你那不大漢的囡仔才對吧!幾歲人了,半夜不爽快還要敲恁的門,悲哀!」 阿嬤摺著金紙的手佈滿皺紋,我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旋即轉身下樓,逃避這尷尬的氣氛 我又有什麼資格說? 國小五年級種下的那顆桑樹,倒了。 我坐在後院燒洗澡用的熱水,撿起桑樹的枝條丟進火爐裡, 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每次回家,熟悉中又總有好多些的陌生, 童年的桑樹被砍了,因為根竄到隔壁的地基, 我的童年大概就像這桑樹的頹亡逝去了吧! 最後一次拿紅包,我想。 明年此時,我又能拿著多少紅包, 孝敬我愛的爹娘和阿公阿嬤,還有叔叔跟姑姑? 長大真是麻煩的事。 還抱在懷中的表妹,現在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最小的表妹也都四年級了,她小小的腳丫在臉盆裡踢水的模樣彷彿是昨日光景; 就連差我六歲的堂弟也都是高中生,羞赧地喝著我倒給他的紅酒, 明明是那樣親的關係,卻是好陌生的氣氛。 吃飽飯,實在是太飽, 看著馬桶裡被吐出的長年菜, 我能否就此停滯,不要再長一歲。 --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gladysxaw/ 螢幕兩端觀看及被觀看的彼此,正是我所要的安全距離 架構一個真實與虛幻交雜的空間 埋下希望的種子,埋下記憶的屍首 觸手可及的,卻又缺乏其他瑣碎的真實撰寫,你始終在猜疑 不過,我躲在孤寂的透明堡壘,很安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9.8.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