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中午。
我頂著那頭亂髮，走到了中山路上的理髮廳。
『有想作的造型嗎？』
理髮小姐一邊搓揉我的頭髮，一邊問著。
「沒有…請幫我剪短就好。」我淡淡地回答。
『你是玩BAND的嗎？』小姐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不是，怎麼了嗎？」
『想說你頭髮留這麼長，以為你是玩BAND的。』
很想回答，這頭長髮，只因為我是神經病而已。
當剪刀在我的耳際喀喀作響時，我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看著逐漸散落的髮絲，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要我去阻止，映在
鏡子裡的表情，也開始有了扭曲。我努力的控制我的心情，
不想讓理髮小姐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可是很難。
因為那就像彼此的承諾，一次次地被撕碎的感覺。
不停地被撕碎。
平順的剪刀聲，突然斷掉，利用鏡子的反射，我看到理
髮小姐正在清理她手上的剪刀。
剪刀被我的頭髮纏住。這還蠻少見的，一般來說只會發
生在不熟練的理髮師身上，不然就是某人頭髮有特異的體質
，我是屬於後者。
我的頭髮很厚，不是那種輕柔飄逸型的，所以剪落下來
時，都是一叢一叢，很沒有美感。
或許因為這樣，頭髮才會糾結在剪刀上，像詛咒般，無
止盡的纏繞著。
十幾分鐘過後，理髮小姐輕輕地吐了一口如釋重負的氣。
「辛苦了，抱歉，我的頭髮很難剪吧？」我略帶歉意的說。
『不會啦，這是專業問題，不能處理好客人的頭髮，對
理髮師而言還真是有損自尊。』
她說得很認真，雖然我知道她是開玩笑的。
看著散落一地及身上的頭髮，累積起來的數量有點嚇人，
有點類似準備要收攤的夜市，到處都是人類遺留下來的垃圾。
這是妳遺留下來的承諾。
可是卻被我形容成垃圾。
很糟糕。
理髮小姐把我身上的頭髮拍散，將地上的也掃掉，推在一
起的真的還蠻壯觀的。
一座黑色的小山。
古人說的三千煩惱絲，或許就是這樣吧。
只不過我的可能有破萬就是了。
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剪短的頭髮，問了一句：
「這樣的改變…不好嗎？」
醫生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
『有些東西你認為好的，可能只是因為你喜歡。有些東西
你認為壞的，說不定也僅是因為你討厭而已。』
『好跟不好，要問你自己。你覺得，這樣好嗎？』
我不知道。
前些日子，我寫過一篇【享受孤獨】的文章，所以我很難
說我是對這樣的心情上了癮，還是至今仍然無法跳脫思念的夢饜。
我只知道，想到妳的時候，那種真實的痛苦。
雖然，我已經慢慢地不會再表現出來了。但這充其量也只是
證明，我的心防越來越厚，面具越做越真而已。
我在思考時，容易拿著手上的飲物，一口接一口，有點掩飾，
有點助興，有點讓自己專注的習慣。剛進來時的那杯紅茶，很快地
就見底了。
「可以再來一杯嗎？」
『當然。』
醫生接過我手中的杯子，幫我續了杯。
我望著白色的天花板，思緒奔走，就像是地下水道的汙水般，
想要找尋一個出口，卻因為名為記憶的垃圾，因堵塞而累積。
『你的紅茶，小心燙。』
從醫生手中接過紅茶，輕輕地啜了一口。
微甜。
我望了一下醫生，只見他微微笑了一笑。
『大多數的人，都覺得加一點點糖的紅茶會比較好喝，但不代
表我們喝紅茶就是為了享受那份甜味。』
我沉默了。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
我們都忽略了本質。
約定之所以存在，是為了對方好而存在。我們應該是為了對方
好，才去遵守這個約定，而不是因約定才為對方好。
我應該，是為了自己好，所以才去遵守這個約定。
是這樣嗎？
將微甜的紅茶一飲而盡，或許是因為醫生加的糖好，再加上份
量也極少，所以杯底除了茶渣外，也沒看到多餘的糖粉沉澱，茶香
與茶味也不因為這一點點甜味而消失，反而因為這一點的陪襯，就
像在瀑布旁的鳥鳴般，讓人更專注的去享受紅茶本身的味道。
其實，
微甜的紅茶還蠻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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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子一天天過，慢慢累積下去就會是未來了。
而當我們發現時間的存在，那也早就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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