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長髮飄逸，雙頰帶著酒精揮發後的微紅，似笑非
笑的眼神，卻有尋找不到休止符的悲傷。
杯裡的冰塊微溶，我只是怔怔望著，看著光芒隨
著霧氣漸漸變化，嘴邊僅有絲嘆息般的苦味。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帶點笑嗔的語氣
，修長的手指遙對我的鼻尖，只感到些許的Vodka的酒
氣，混淆著P.PICASSO淡香，輕輕揮過。
我點點頭，繼續看著在黑暗中閃爍不止的螢幕。她
沒發現播畢後的雜訊，我也當作沒發現，繼續看著那結
束後的殘局。
「你該不會～也是花花公子吧～」她皺著眉頭，湊
近我的臉龐，想在呼吸中發現些蛛絲馬跡。
我笑了笑。
「你醉了。」拉開我們彼此的距離，起身想倒杯
水給她，不經意中，看到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有著數不清的紋路，是每次帶著思念的揉
與攤，悄悄訴說在酒醉後的難過。
夾雜著夢話的鼾聲，提醒著我該離開了。
「不要走…」門闔上前，彷彿看到帶著言語的淚
光，不定在輕閉的雙眸徜徉著。
我不是她，也不是他。
這，也不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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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
手機鈴響，像是催魂一般。
「你昨天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妳昨晚喝醉了，我怕你強姦我，所以就先走了…』
早上的餘光在朦朧中顯得刺眼，耳旁的怒鳴在半醒
間更是刺耳，尤其是昨天才送了個傻傻的女孩回家，弄
到快三更半夜才躺平。
『酒醒了嗎？』我勉強打起精神問著。
「頭還是很痛…，不對，你剛剛那是甚麼答案！？」
又是一陣強烈震動耳膜的聲音。
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多，對平常睡到日上三竿才
會清醒的我來說，這真的是種虐待。
『要吃早餐嗎？出來走走會對妳的宿醉有些幫助…。』
「好！我家樓下的早餐店！！我等會兒就下去，你請客！！」
啪的一聲，通話結束，一切恢復寂靜，只留下很想
回籠卻不得不爬向廁所梳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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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半年來的第一頓。
女人遲到是專利，男人遲到是死罪，為了防止落入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地步，我從梳洗到坐在餐桌前，
經過的時間不到十分鐘。
早餐店的店員與客人進進出出，就是沒看到偉大女
王的身影。女人嘛，打扮跟化妝，難免。何況，她還得
收拾昨天留下的一片狼藉。
也許，還得收拾昨天的情緒。
服務生第五次來問要點甚麼，長針也在等待中轉了
快兩圈，我只能笑笑，以等人為藉口，繼續尷尬地面對
一片空白的六號桌。
「兩杯冰Latte，少冰，半糖，總匯三明治一份，水
果沙拉一份。」
背後傳來極有權威的聲音，我該準備跪拜迎接了。
『你早餐吃這麼多喔？』我不知死活的用這句話來
請安，但她出奇地笑了笑，沒有任何要大刑伺候的跡象。
突然，有股寒意從腳底竄升上來。忘記是在甚麼鳥
書上看到的，某角色要大開殺戒前，會冷冷地笑一下。
「昨天…」坐定後的第一句話，便很直接的單刀直入。
『我甚麼都沒聽到，我甚麼都不知道，我甚麼都忘
記了！！』一秒內的回答，讓她傻了眼，也讓她笑開了懷。
「你白痴喔！」雖是罵人的話，但總是看到她發自
內心的笑容。
哪怕只有一瞬間，稍稍忘卻一下昨晚的事情都是好
的。我沒打算過問，也不想讓她再去深想，就當昨夜是
個偶然，像在路上撿回一隻迷路的小狗，只是個不用記
住的微量慈悲。
餐點端了上來，看著服務生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心
裡除了「無聊」兩字，大概就只能問候對方家 人好。
「這很好吃喔。」她把其中一杯冰Latte跟總匯三
明治遞了過來，自己則是輕輕拌弄著碗裡的沙拉。
『我的？』
「你又不知道這裡甚麼好吃，所以我幫你決定啊，
還被誤會成大食客，真是狗咬呂洞賓啊。」
我苦笑了一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好吃吧？」從我的眼裡看到了讚賞，她得意地問著。
天氣很好。
我早已忘記吃早餐的感覺，一切就像電影情節般，
有份伴隨著陽光灑進的美感。
聊天裡，她的笑容很美，雖然我們彼此交情不深，
但這樣的感覺還頗為親切。只是親切背後，總有些我避
免提到，她卻很想問的禁忌。
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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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場景，總應要有些雨。
不過，昨晚是個美麗的月夜，像是小說中男女主
角要初遇的場景，劇情不怎麼羅曼蒂克，卻有些現實
，也有些無奈。
她在我家樓下哭泣，為了個與我僅有一牆之隔的
花心大少。
那天，是他的生日，但懷中的女孩卻不是她。
我只是提著宵夜的路人，本來只是想快快經過
，卻遺忘不了那即將枯竭的殷紅雙眼。
「你可以送我回家嗎…？」像是受驚的小狗，她
怯懦的看著我，透露不知道該往哪倒下的脆弱。
我點點頭。
「等我一下。」彷彿下定了決心，她輕輕按了門鈴。
「哪位？該不會又沒帶鑰匙吧？」我不在，也只
有他能拿起話筒回答，聲音充滿著愉悅，充滿令人糾
結的愉悅。
「是我。」聲音異常的冷靜，山雨欲來前的冷靜。
難堪的沉默。
「生日快樂，謝謝你，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謝謝你。」作為結尾的謝語，聽起來很沈重，話
筒的另一端仍然沈寂。
她沒有等待回答，直接走到我的面前。
「麻煩你了。」
那天晚上依舊沒有下雨，
但，後座的眼淚卻氾濫成災。
「下午有空嗎？可以陪我去走走嗎？」細若蚊嘶的
詢問，打斷了昨日的故事行進。
我可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會有太多的曲解，
所以也不會有太多的期待。
她只是需要有人陪，而我剛好站在這個時間的缺口上。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攪拌著面前的Latter，看
著原本完美的分層，在漩渦中逐漸混濁，牛奶不牛奶、
咖啡不咖啡；理性在掙扎、感性在侵蝕。
一飲而盡。
『我下午有事。』猶豫的回答。
「我想也是。」她笑了笑，感覺不出甚麼失落，卻
帶著點自嘲活該的神情。
看到這樣的神情，我開始尋找一些藉口去說服自己，
卻也同時出現不少理由阻止自己。
我得跳脫這個故事，卻不忍看到她傷心的樣子。
我只是個普通朋友，不應該也不可以去期待些甚麼。
我想起了，那時跟她告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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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有空嗎？』我有點發窘地揮動手中
的電影票。
突然忘記平常牙尖嘴利、突然忘記平常的嘻笑怒罵。
尷尬的氣氛，流轉著，停在抉擇的路口，停在心跳
的交會點。
空氣，替我告白了。
告訴了她，我喜歡...
「對不起...」在陽光灑了一地的樹蔭裡，她低著頭
不敢看著我的表情。
不敢看內心話被打斷的我。
儘管我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在她轉身離去
的那一刻，我覺得努力似乎沒有甚麼期望值可言。
我笑了笑，看著她走向的那個男孩，那個我熟識的男
孩，心裡有點矛盾，但自己迂腐的個性還是選擇了祝福。
『還是朋友吧？』
晚上，我輕輕地在MSN上敲了幾個字。
【:)】簡單的笑臉。
看起來，總覺得有些痛楚。
學習當朋友，很痛苦。
很痛苦。
很痛苦。
平常順其自然的微笑，都得小心會不會被冠上了誤會
的汙名；一個簡單的傳遞，都得注意是否會踏出友情的界
線；關心變成有目的，說話得三思；
朋友兩個字，好沉重。
然後，就像全世界都在逼自己走上冷漠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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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知道會有現在的結果，那時，努力不耗
在表情上，而是呈現在堅定的雙手，
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
事後諸葛了。
我只是難過，沒有能力挽救她的難過。
最後，匆匆付了錢，就像逃難似的離開了早餐店。
後來幾天，我沒有再跟她聯絡，只通知了幾個女性
朋友，請她們幫忙照料一下。偶爾經過她家的時候，會
稍微放慢車速，期許刻意的偶然，可以讓我多少獲知一
些她好不好的訊息。
我知道這樣很蠢，明明很關心，還是要裝作不在乎。
習慣的制約，總時時禁錮著我。
而內心也一直說著，那個缺口，其實只要跨過去，
根本就不需要我去做些甚麼。
一個月後。
又是個天明時的清醒，自從那天後，我的生活習慣
有了些變化，開始習慣早起，開始會吃早餐。
或許是我有些懷念那電影裡的早晨，雖然剩自己一
個人，雖然總選擇靠牆的位置，雖然天氣也不一定像那
天這麼好，但，懷念不過就是這樣，只要有點類似的地
方，哪怕只是雙筷子，都能勾起許多回憶。
最後，我走進了她家樓下的早餐店。
人就是這樣，追憶著重疊的影子，最後卻回到了原點。
天氣很好。
「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是上次那個幫我們點
餐的店員。
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冰拿鐵，少冰，半糖，總匯三明治，謝謝。』
一樣的內容，在舊境重遊的催化下，我想我有些痴了。
感情這事，本就好笑，來的沒有甚麼理由，也不需
要甚麼時間；要拒絕或迴避卻是藉口一大堆，像在打八
年抗戰一樣；有把握的機會卻要作偽君子，時間過後才
想當真小人。
我開始自嘲，也決定把故事的結局寫到這就好，反
正我一直都是個第三人稱。
「冰拿鐵，少冰，半糖，水果沙拉一份，謝謝。」
不顧我的震驚，她自顧自地坐在我面前，看著我面
前的東西，她笑得很開心，跟上次不同的是，現在的微
笑，會帶著些我喜歡的芳香。
「我已經吃了一個月水果沙拉了，我在想，你什麼
時候才會來點你的總匯三明治。」
我只能傻笑。
「每天經過我家樓下，怎麼都不會往早餐店裡看一
下，只會楞楞地看我房間的窗戶，偷窺狂嗎？」
我只能傻笑，外加上昇的體溫。
「她們都告訴我了，我還在奇怪，為甚麼大家突然
對我這麼好，難道我這麼不會演飾嗎？」
我還是只能傻笑，體溫也不斷攀升，最後還呈現在
雙頰的訕紅上。
心裡想著，被發現了。
而寫故事的筆又回到了她身上。
「做事老依自己喜好，體諒別人卻用些爛方法。」
我在等，等她說完，等她寫下結局。
我就可以離開。
我就可以不用再想。
我就可以把一切當個笑話來看。
幾秒的沉默，有些難堪。
我就像火上的蝦子，熅紅、捲曲，卻逃不開鐵網與
火焰的燻燒。
「要不要再告白一次？」
我終於開始正視她的雙眼。
看著我的樣子，她笑得很開心，帶些稚氣的勝利，
看著像敗寇的我。
『今天下午有空嗎？』
這次，聲音大了些，不再是渴求憐憫的陪伴，而是
種希望與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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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人類的溫暖…是指什麼？」
夕陽下的山丘，我看著遠方，疑惑地問著在身旁的她。
她沒有做太多解釋，只輕輕地挽著我的手。
『這就是溫暖。』
《Anamnesis》 http://blog.xuite.net/alate/Anamne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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