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嗎？」
疑惑的語氣，投射在眼前這仰望遠方的背影。
窗外的餘光微微投進，在光與影的交界裡，背
對著的臉龐，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只是他背後微微浮動的紫色雙翼，高過頭頂的
血色大角，還有鑲嵌在身上的的深色鱗片，處處都
在顯示他的身份。
除了，那雙在模糊裡閃動的溫柔眼神。
仍是一片沈靜。
跟往常那個聒噪的他，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
惡魔。
「感覺我們…好像性格開始慢慢對調了…」
坐在角落的人影緩緩地說著。
雖說是角落，不過卻沒有應與之相襯的陰影，
反而還微微透出些亮光。
仔細一看，亮光是在這個人的身上溫和圍繞著
，而光源來自頭上的透明圓環，背後徐徐開闔的羽
翼，遮掩著深邃不可知的眼神。
天使。
只是，臉上掛著的卻不是莊嚴的表情，而是種
莫名的失落。
『沒時間了，不是嗎？』惡魔低著頭，一邊沉
思著，一邊說著。
天使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惡魔，等待著
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再留戀下去，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抬起
頭，惡魔堅定地說著。
「…我知道。」天使掙扎著，艱難地，吐出了
這三個字。
其實，我們都知道。
天使不捨的，是這些故事，這些人。正如他的
個性，保護一切的個性。
甚至不惜用各種手段與心機，讓自己能有時間
繼續留在這個割棄不下的回憶裡。
這樣就好。
就算是忘了我自己，也沒關係。
然後，忘了自己本來掌握的。
偶爾看到惡魔沉默地累積著未來時，總下意識
地會開始詢問自己：
「這樣，好嗎？」
惡魔選擇的，是那些未來，那些路。正如他的
行為，自我中心的行為。
無論是採用哪種殘忍與狡詐，讓自己能有實力
堅持朝向那個遙不可及的目標。
這樣就好。
只要是為了那約定，怎樣都行。
然後，丟下那些曾經擁有的。
偶爾看到天使辛苦地守護著那些時，總不自覺
地會偷偷告誡自己：
『這樣，沒錯！』
交界，開始模糊了。
應該相信自己的，卻開始質疑自己；應該隨心
所欲的，卻開始謹慎小心；該看著前方光明處的，
躲在黑暗的角落；該躲在內心陰暗中的，卻望著遠
方的璀璨。
惡魔的鱗片越來越少了，原本蝙蝠的黑色翅膀
已變成了紫色羽翼。原來血腥的深紅瞳孔，也漸漸
被溫柔的深藍給取代。連聒噪的個性，都在不知不
覺中變得更加沉穩了。
天使的身旁的光芒少了那麼些刺眼，背後的純
白羽翼，也悄悄地抹上一層灰藍。原來深邃的金色
眼睛，偶爾還會灑上一襲靛彩。那原來面無表情的
臉龐，近來也多了不少喜怒哀樂。
如果不是額上的那對大角。
如果不是頭頂的那圈光環。
誰是天使？誰是惡魔？
色彩逐漸混濁，從原有的單一，豐富了起來。
看著他們兩個，我很清楚最後的選擇權在我手
上，不管怎選，最後都會有些遺憾。
我對天使伸出了手，天使遲疑了一下，我笑了
笑，強行挽起了他的手。
【「信任」，也是你教會我的一件事，這個時
候自己怎麼不用呢？】拉起了天使，我笑著說。
『他就是死腦筋啦，自以為萬能的天父，卻忘
了自己只是個天使～』逮到機會，一開口就不饒人
，不過關心的氣味，就算再怎麼用調侃的語氣偽裝
，還是逃不開熟悉惡魔的我與天使。
「…我是應該要相信他們的。」天使苦笑著。
『就像相信我這樣？』惡魔眨了眨眼。
三人大笑。
好笑的不是天使與惡魔怎會有信任關係，而是
真的相信彼此的荒繆事實。
『…其實我也放不下。』惡魔說了這句話，讓
天使傻了眼。
『只是，他們信任著我們，認為我們應該可以
走得更遠，對我來說，有人會對惡魔有所期許…真
的…挺新鮮的…』搔了搔自己的臉頰，惡魔不好意
思地說。
【他們會很好的，而我們也沒有這麼偉大。】
我突然有感而發。
天使看著我，想了想。
是的。
我們沒有這麼偉大。
所有捨不得的，只是自己的留戀。
「因為回不到過去，所以想留在過去嗎…？」
天使說著。
『因為回不到過去，所以才要走向未來。』
惡魔說著。
【原來，我們都想回到過去那個時候…】
我說著。
想留在過去的天使，想走向未來的惡魔，以及
不知道怎麼選擇的我。
天使看了看我，對我的決定，他一向尊重，儘
管掩蓋不住那些的失落。
惡魔雖然點了點頭，但眼裡的遺憾，或許跟天
使相去不遠。
【帶著一起走吧。】
兩對突然發亮的眼神看著我。
【這些存在，抹滅不了的。】
是的，因為過去不能改變，所以才會一直留在
心中。
雖偶有遺忘，雖偶有錯記，但那僅是在角落裡
的遺落，在遺落裡的灰塵而已。
站起身，天使回復了原有的沈靜，惡魔開始嘲
弄剛剛那些天使的失態，我笑著看他們的一搭一唱
，然後張開一黑一白…喔…不。
應該是淺藍跟深紫的雙翼，隨著他們。
「走吧」
突然，想起了那個身影。
捨不下「她」嗎？
那只是一種對自己變相的殘忍…
『走吧』
突然，想起了那襲微笑。
狠心傷「她」嗎？
那也許才是對她真正的仁慈…
【走吧】
其實，我們也許沒有選擇的權利…
也許，我們都迴避了那真正帶不走的…
在這相聚的第二十六個年頭。
三個重疊的身影，在些許的失落裡，在微渺的遺憾
中，在輕拂的感傷內，
飛揚。
飛揚。
生日快樂。
後記：
三年後，我又拾起了惡魔與天使。
對照兩個時期的文字，要說些什麼感想，還真
是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那年，我掙扎著想從悲傷裡走出來。
今年，我掙扎著想讓自己快樂些。
阿甘式的文字變化，戳破後，依舊沒啥長進。
聯潛藏在文字裡的的某些深邃，這幾年來，都
似乎有越來越趨近這個背景色的狀況。
天使並不快樂。
惡魔的微笑是假的。
而我不知道，有沒有權利不要這些難過。
就這樣吧。
這幾年還不是這樣過了。
祝福我曾堅持的一切，及現在我守護的這些。
最後，也犯規地祝福我自己。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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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人類的溫暖…是指什麼？」
夕陽下的山丘，我看著遠方，疑惑地問著在身旁的她。
她沒有做太多解釋，只輕輕地挽著我的手。
『這就是溫暖。』
《Anamnesis》 http://www.wretch.cc/blog/trah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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