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Ariska:認真的當自己才能讓自己最快樂的吧...... 04/26 20:53
下午，母親打電話來。
離開家裡第七年，每個月透過衛星，母親將你的狀況，今天心情逐一報告。總統
大選的結果讓你連多年的背痛都好了。我在電話那頭不可思議的哈哈大笑。
「對了」她話鋒一轉，「他問怎麼沒收到妳的註冊單，妳又偷偷藏起來了齁？」
我笑而不答，「他想通了要幫我出學費了嗎？」
「沒有。他說你不要再繼續浪費時間，做沒意義的事。」
「以後會餓死街頭？」我接得很順，然後哈哈大笑，「放心，我還活著，很肥。」
「有些事，我很早就想通了...」我說，「他有兩個女兒，一個是北一女畢業，台
大法律系的高材生，目前準備出國留學，另一個是我。」
921大地震那天，你的同事打電話來關切你是否無恙，電話接通，他訝異的說:
「火車通了嗎？你從台北回來了?」
我坐在電話旁邊的紅色塑膠椅上，停電的房子很暗，尚未開口。你的同事說：
「台北還好嗎？妳們學校不是離總統府很近？」
我身上穿著制服，不是北一女的。
匆匆把電話塞給母親，母親問我是誰打來的？
我注視著我的母親，「我們家誰念北一女？」
很多年過去了，我明白記恨是不對的。
只是很多事情會在心裡發酵，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跟你講。
我的確令你很失望，對吧？
所以你的世界有兩個女兒，你永遠只注視著最好的那一個。
八歲的時候，我對母親講：『真希望爸爸永遠不在家。』她給我響亮的一巴掌。
五年之後，我坐在長沙發上，長達十年的時間，聆聽母親對你的抱怨，有一次我
看著她的眼睛，看得很深很深，才發現她對你不滿遠遠超過八歲時候的我。
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過份的事，你振振有詞，你氣勢凌人，從來不肯好好
聽我們講，每次都大吼大叫：『滾出去！』
好像在心理預設我們滾出去以後，一定會哭著回來求你。
最惡劣的記憶是，在餐桌上吐出一口梅干扣肉，被你拉著往門外拖，我大哭大叫，
你看待我卻好像是隨時遺棄的小貓小狗，鐵門重重關上以後，才發現哭喊的時候鞋子
掉了，腳趾頭在流血，有一點點痛。
鄰居奶奶走出來一臉擔憂，她對我說:「哭大聲一點，快點道歉啊...」她拍著大
門，「小孩子不懂事，她知道錯了。」
空氣無法順利進入肺部，我還是大聲喊:「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不堪的記憶，在每一個人生的交叉路口，逼迫著我背著你越跑越遠。
儘管如此，我還是不停地回過頭，怕遺落你僅有的祝福，哪怕一次也沒有。
大學畢業典禮的時候，你說公司很忙比較沒空，但很高興我畢業了。母親擠眉
弄眼地說:「他是說很高興你沒用的學歷終於可以畢業了。」
念醫學院的堂哥畢業的時候，你老早定好了餐廳，還買了一套新的西裝，在我
堅持拒絕出現在餐廳的時候，氣得大罵：「要怪就怪你自己這麼沒出息!」
是的，我一直都明白的，我又怎能不明白。我沒出息。
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你的朋友熱情詢問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人生規劃。
對了，通常我會微笑，說一些言不及義的話，我正努力扮演你最好的那一個女兒
是的，我一直都明白的，我又怎能不明白。
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就像一個汙點。
擺出若無其事的臉孔去說謊，討你歡心。
我知道的。
我是你生命中小小的汙點，而你卻給了我一生最大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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