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聊天時，學妹無意間說到，學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偷，大
多是自以為重要捨不得丟棄的東西。我當下大表贊同，現在想想
，依舊心有戚戚焉。
面對滿室凌亂的紙片，四處散落的隨手記事便條，不覺自問，究
竟有哪一點讓我產生『自己是個俐落果決的人』這種錯覺？分明
就剪不斷、理還亂，三心二意的什麼都捨不得丟。看似廢紙的便
條佔去我太多空間，無處不在，卻都丟不得。
時常一時興起寫下什麼句子，或是記下想寫的篇章、當下的想法
；久了，雖不見得會真的把文章寫出來，卻仍近乎執迷地揣著那
些靈光一現的句子不放。這是一種，病態的自戀吧？捨不得拋棄
曾經寫下的字句，那怕只是一個不成意義的斷句、一個莫名其妙
的詞彙。文字是血肉，既然寫下了，就無法拋棄、沒有切割的可
能。
台北的家中，有滿滿一整罐國中時寫的小紙條，每次拆開來重新
檢視，總是笑到不能自已。曾經那樣天真到近乎愚蠢、曾經那麼
小心眼地計較小考的成績、曾經與友人為了莫名其妙的事吵架決
裂，又莫名地和好、曾經偷偷喜歡什麼人，偷偷地與誰分享過私
密的心事……那麼多屬於女孩兒的青澀記憶，都在課堂間互相傳
遞的紙條中被紀錄下來；一個裝滿了各式不同便條紙、甚至連考
卷都有的罐子，承載了青春年少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或許那時的
字跡很醜、內容很沒營養，根本只是純為打發無聊的課堂而寫的
紙條，但那都是曾經這麼活過的軌跡。誰的十三歲不是這麼單純
愚蠢又帶點小心眼呢？
方才收拾著講義、考卷時，看見兩本早被拿來當廢紙隨手記東西
的讀書方法講義，習慣性地先把有字跡的每一頁都翻閱過了，再
開始考慮該直接回收掉，或是丟進紙箱。理智告訴我，東西已經
多到幾乎搬不完，不應該在這種小地方浪費力氣，直接扔了省事
。然而，情感上卻無法這麼做。上頭除了為練習簡體字而特意默
寫的幾闋喜歡的詞，還有書摘以及許多想都想不到的東西。留下
它，我是笨蛋，不留也同樣是個呆子。
條理清晰、對大事處理上的俐落果決向來是我所自傲的；然而這
在面對瑣碎的生活小事時全然不管用。散漫不經心是一貫的調調
，只專注於自己想在意的事情上面，根本任性到沒救。如果要捨
棄隨手記下的便條，我寧可捨棄成堆的副刊剪報。剪報未來不再
翻閱的可能性極大，但那些看似紊亂隨性的字跡，卻會在未來某
一天不經意地翻箱倒篋時，帶給我意想不到的能量。
人不可能總是活在過去，但卻是靠著不斷回首檢視自我而得到前
進的力量。至少，我是這麼相信著並且這樣活到了現在。
哎哎，寫了這麼多，無非是想給自己找個理由留下那些廢紙罷了
。我是自戀的便箋偏執狂。呵。
在廢紙堆中找到很久以前記下的，幾條《鴛鴦蝴蝶》的書摘。剛
好很適合現在的心情。趙川的筆觸，說不上喜不喜歡，但確實有
吸引人之處。那是，我第一次閱讀男性眼中的上海噯。
後話／
無法上網的時候似乎特別容易專注於書寫，不會偷懶。
看來以後我想認真寫點什麼時應該把網路拆了XD
書摘／《鴛鴦蝴蝶》，趙川／著，聯合文學
城市不像一個念頭，房子馬路並不是想翻新就翻新了。即便是頭
腦裏的念頭，新是新了，舊的還是一樣在角角落落盤踞著。那些
過去，從來都不會離現在太遠。 頁016
我放縱自己多過反省，因為我相信真實，不想虛偽。 頁093
走在上海的街上，很少會聯想到歷史，哪怕站在黃浦江邊，看大
江北去，你都不會有歲月悠悠的感覺。因為這裏有當下的浮華的
現世在吸引你。 頁112
Jun.26 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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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留住擁抱世界的勇氣，以及信任美好的純粹，
所以──不回首、不流淚、不記來時路。
● 備忘錄 ●──致，明日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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