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棒球瘋魔的女孩

[dirfox (星光燦爛)]

 中國時報 　 人間咖啡館 　 920913

人間周末版休閒風尚---為棒球瘋魔的女孩

　⊙蔡鵑如　

  我的青春期沒有反叛，繁重的課業和聽不完看不盡的球賽，豐富我的中學生活。趁著午
休，我看遍圖書館的每一份報紙，中華隊、青少棒青棒南北三強、高雄復興台南公園……
隨身聽從不離手，下了課便在樹下聽轉播聽報導。我認真作剪報，照片旁加圖說，文字旁
註眉批。甚至帶著妹妹，和一群大人硬擠，參加那場令人永生難忘的趙呂全壘打對抗賽。

　辦公桌的電腦主機上，貼著兩張舊照片。路過的同事常問，貼它們用意何在。

　右邊，一九九三年，盛夏的紐約，朝聖過棒球名人堂，往自由女神的渡船上，背景，高
聳入雲的世貿雙塔。

　左邊，二○○○年，深秋的台北，南京東路敦化北路口，背景，台北市立棒球場的最後
一夜。

　「兩個地方都不見了，」我說。

　從有記憶開始，棒球似乎就在身邊了。三歲，戴著寬邊草帽，躲在台北球場的鐵欄竿後
。就像所有被中華少棒隊激起民族情感的台灣家庭一般，我家也不能免俗地，在老爸的帶
領下，開始半夜起床為中華隊加油的日子。老爸飄洋過海當留學生，上幼稚園的我，英文
說得咿咿呀呀，成天對著電視發呆，就愛看後來成為 NBC當家主播的體育記者Tom Brokaw
報新聞。

　當母親告訴我這段陳年往事，我完全沒有印象。就像她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一個女孩子
家，不去玩洋娃娃，不愛穿漂亮衣裳，卻對體育活動、或者該說是那棍子與球交錯而生的
火花那麼著迷一般。除了勉強稱之為從老爸那裡遺傳來的因子，沒有任何理由。

　從小學我就是個怪胎，因為我是看棒球的女生。同學拜讀尼羅河女兒，我抱著青少棒揚
威記猛啃。為了收聽一場屏光少棒隊的比賽轉播，我願意拼死拼活把家事功課做完，因為
太專注聽遠東區少棒賽，右腳後跟被新買的櫃子劃了好深一道口子，傷處如今仍清晰可見
。小學時代最津津樂道的事跡，是何其有幸、恭逢台灣棒球史上最長的一役。秋季成棒聯
賽，葡萄王大戰味全，莊勝雄ＶＳ.黃廣琪雙雙完封二十局，二十一局上半味全才由林易
增打破鴨蛋跑回一分。六小時，我坐在書桌前，從下午四點到晚上十點，渾然不覺自己竟
誤打誤撞見證歷史。小學五年級，我發誓長大要當體育記者，大人都覺得這孩子八成瘋了
。

　我的青春期沒有反叛，繁重的課業和聽不完看不盡的球賽，豐富我的中學生活。趁著午
休，我看遍圖書館的每一份報紙，中華隊、青少棒青棒南北三強、高雄復興台南公園……隨
身聽從不離手，下了課便在樹下聽轉播聽報導。我認真作剪報，照片旁加圖說，文字旁註眉
批。甚至帶著妹妹，和一群大人硬擠，參加那場令人永生難忘的趙呂全壘打對抗賽。

怎麼有個台灣女孩敢來修這種課

　上大學後我更加肆無忌憚。沒課窩在研圖看舊報紙，泛黃的紙片夾雜著飛舞的灰塵，我
可以坐一下午。伴我度過青春歲月的球員長大成人，於是假日我泡在棒球場，和阿伯們有
一搭沒一搭開講亂掰……空空盪盪的看台上，經常只有我一個年輕女孩。側目的眼神，我
很習慣了。

　踏入社會，圓了十一歲的願望，有惶恐有竊喜，因為我生性怕羞被動得緊，實在不知怎
麼應付一群男生。第一天跟球隊，一看見黃平洋便開始發抖。其他人好奇地瞪著我，看得
我直發毛。我暗暗叫苦，只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天天跟，每天去宿舍報到。後來才發現，
球員也在適應我。以前，從來沒有人一天到晚在他們身邊繞來繞去，連他養什麼狗也可以
寫。他們漸漸習慣我的出現，我的怯懦才慢慢褪去。

　這份工作，我待了足足四年，無論在味全或稍後的三商，多數是愉快難忘無法重來的回
憶。球員會會找妳一塊吃消夜，幫妳記計程車號送妳回旅館，找妳泡烏龍茶飲紹興酒加梅
子。對自己表現失望，他們會像朋友一樣打電話來，問妳他該怎麼辦。隨交通車離開球場
，總看到窗外一對對又妒又羨的雙眼。我和味全隊的中南部啦啦隊都交上朋友，留學第二
年，還在校園裡遇見當年的啦啦隊員。世界何其大，我們何其渺小，卻在同一個城市同一
條街相逢，我們不約而同放聲尖叫……。

　在國外期間，台灣職棒遭遇最嚴重的挫敗。在東部農業小州的我，快樂地徜徉在美國職
棒天地裡。現役球員是舞台的主角，但讓我一頭栽下去的是美國棒球的文化、歷史和球場
的氣氛。我瘋狂選修體育系的近代運動史和運動文化課，班上東方人少之又少，連老師都
不敢相信，怎麼有個台灣女孩子敢來修這種文化隔閡的課。在本科系課堂上不吭聲的我，
在體育系得到徹底發揮。一九一九年黑襪醜聞是報告題材，我簡直如魚得水。許多台灣學
生都知道，新聞系有個整天在體育系修課的棒球瘋子…… 。放假到外州遊玩必定造訪大
聯盟球場，勝負我不關心，只想體會氣氛，享受那帶著草香的空氣中，瀰漫的濃濃棒球味
。

瘋狂的看球之旅

　回國後三週，涉案球員成為待罪之身。胃口已被大聯盟養大，加上對台灣比賽不再有信
心，直到二○○○年底那場台北球場告別會之前，沒再踏進台灣球場，更別說看過現場比
賽；電視上轉播，也少有耐性從頭看到尾。

　一九九九年，和朋友展開瘋狂的美中美東十九天看球之旅，最南殺到亞特蘭大，最北到
波士頓，足足看了十多場球；但同一年，我待過的兩支球隊，卻相繼解散了。尤其，像味
全這樣一支從青棒到業餘到職棒，足足撐了二十多年的老牌球隊，竟然也從此成為歷史名
詞，在人事已非的多年後，即使抽身了，仍有一絲波動。二○○○年，當我坐在奧克蘭運
動家隊的破球場，和全場觀眾對著Jason Giambi齊喊「 MVP！MVP！」；當一年多以後，
心頭百味雜陳回到奧克蘭，與爆滿的近六萬地主球迷，對著轉隊後，頭一次和老東家對抗
的Jason Giambi 喝倒彩，罵他是錢鬼叛徒的時候，我曾問朋友，哪一天，台灣的棒球才
能像小市場的奧克蘭一樣，在艱困的環境中，綻放朵朵堅韌的花？　當時我們都沒有答案
，或許，是認為沒有機會，所以不在乎了。

　二○○一年世界盃讓我回到了久違的球場看比賽，今年兩聯盟合併，惡鬥退散，彷彿一
切都回到十四年前的原點，充滿希望。

　「去看球吧，幾年沒去看職棒了？」同事吆喝著。

　「九年，退伍後就沒去過。」另一個同事扳著手指算。

　「九年，出國後就沒看過職棒。」我說：「我們是去看熱鬧還是看門道？」

　於是我們浩浩蕩蕩，見證了職棒十四年在天母的第二場滿座大秀。如今，球季還沒落幕
，我已經五度買票進場，釋放好久不曾擁有的激情，在震耳欲聾的汽笛聲、啦啦棒敲響聲
中，盡情吼叫，忘情吶喊。看台上滿是活力充沛的年輕人，回首多年前自己在看台上孤單
的背影，覺得這一代的孩子真是幸運，這一代的球員，何嘗又不是呢？

　人潮散去了，遇見了好久不見的秘書長和曾經相熟的記者。

　「是來替前龍隊加油嗎？今天牛隊的加油區，出現了龍隊加油棒……。」

　我微笑搖頭，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是替台灣棒球的春天加油……。但是太肉麻了，所以
我說不出口。

（本文作者蔡鵑如，認真的運動瘋子。二十多年狂熱棒球迷加上一年多死忠足球粉絲。俄
亥俄州大新聞所畢業。曾任職棒雜誌記者，現任電視台外電編譯。熱愛的棒球隊有奧克蘭
運動家、味全龍、統一獅、興農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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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0.58.49.10
→ Price:好久沒看到"蔡鵑如"這三個字了~
→ Price:我一直覺得她最支持的還是龍~
→ wonderkid:畢竟一開始是龍隊的隨隊採訪，會有感情:)
→ qqcsj:感動ㄋ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