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解的愛情輪迴─浴室觀後感
劇名：浴室
時間：96.10.19
地點：實驗劇場
演員：馬照琪、Fa、薛美華、洪健藏
這是一齣關於一個受傷的女人，掉在記憶裡掙扎的故事，很自溺，而這正是這齣戲導
演所想呈現的刻意自溺：「也許冷眼旁觀者最能看到愛情的樣貌……我站在湖的這端，浴
室的外頭，看著這樣的一個女人，在記憶裡的湖裡，自溺。」(註1)但是這樣的自溺能不
能有一個積極的力量掙脫？在這齣戲裡面看不到出口。
水的變形與圍困
雙面的舞台設計，在台車上一面是客廳，另一面是浴室，利用旋轉變換不同場景，故
事從一個孤孤單單回家的女人(馬照琪飾)，一個人看著日劇，一個人吃飯說起，與男人訂
好晚上之約的女人進入浴室後，在鏡子前面不斷的檢視自己的身體，然後藉由另一個出現
的女演員(薛美華飾)扮演心中的自己展開對話，由身體以至於心靈，從和一個陌生男人是
否進行「性」開始，探討到對於「愛」的渴望。
故事的意象以「水」的變形貫穿，女人沉浸在記憶中，如一尾離不開水的魚，浴室這
個密閉的空間，同時也是一個水的囚牢，把女人關在其中，投影不斷打出各種水變換的姿
態，女人為感情創傷流下的眼淚以及納西瑟斯的故事也是水的變形，女人提到納西瑟斯(
註2)只愛自己，就像每個男人愛自己總是比愛她更多，但她總很不幸的愛上納西瑟斯，女
人被水重重圍困。
曾經在情感上跌過跤的她，喃喃自語重複著自己的困境與無力掙脫，導演讓女人不斷
的傾吐各種呢喃，彷彿源源不絕的水一般傾洩：「我是困著或是溺死？」、「我被死去的
話語困住」、「嘔吐，掏心掏肺的給，再給，你還是逃，我還能怎麼辦？溺死會怎樣？叫
那人離開又怎樣？……」女人不斷的詰問自己，就像被困在浴室裡的回音，出不去的吶喊
，不斷重複著悲傷。
雖然到戲的末段，導演安排了女人和自我一段關於黑洞的對話，提到黑洞盡頭有一個
奇異點，穿越之後就是白洞，所有的痛苦與悲傷都會變為成長的力量，但是這段話相對比
起整個沉重的壓抑和困境，它的力道太無力，缺乏拯救的力量，痛苦，依然在。
從頭到尾，女人始終困在自己的世界裡，受到的傷一層層攤出來被檢視著，然而這樣
的檢視不是治療，是讓自己再痛一次的自虐，其實女人就是「水」，落入了情感的無間道
，循環著沒有出口！
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
就像男人看女人常常扁平化，原來女人看男人的形象也是這麼扁平的，這齣戲出現了
三個男人，前兩段以偶呈現非寫實的回憶，最後一段則以真人呈現現實，導演利用娃娃女
偶，與用衣架等物品塑造的男偶展開對話，第一個男人(洪建藏操偶)讓女人覺得彼此有很
多相同點，沒想到他拒絕了女人的告白，卻在錯過以後才發現他愛上女人，錯誤的時間點
，一切都來不及，傷害，然後說再給我一次機會，男人在記憶裡逐漸崩解，拆解成浴室裡
的物品。
第二個男偶(Fa與洪共同操偶)，臉部比第一個男人加強了鼻子和頭髮，手也用兩個操
偶員的手穿過衣袖更能靈活的運用，男偶與女偶在這裡陷入了更激烈的肢體衝突，愛情不
斷的給彼此帶來傷害，同樣的，傷害，然後說我愛你，這句話顯得如此荒謬！男人又離開
了女人，導演利用光影、明暗的對比，象徵女人的飛蛾撲火，一看到愛的溫暖與光亮就想
趨近，但是最後卻被燙傷，而且一碰就熄。
女偶回憶起自己的哀傷，男人走近安慰，本應溫馨的場景嘲諷似的由真實的女人打斷
「不對，這裡只有我，沒有別人。」暗示男人總是讓女人傷痕累累，獨自療傷。
最後一段的男人(Fa飾演)，由於之前受的傷，女人一開始更加的小心翼翼，但在進入
浴室以後，這一個男人讓女人感覺到他似乎不只是想做愛，而想更了解一些女人的種種，
於是女人重複說起一開始女人進入浴室的心情：「有一個女人，渴望一個安全的浴室……
」，出乎意料之外，男人說出；「只有她自己在裡面，為她所受的傷苦惱……」於是女人
動容，在愛情的攻防戰裡，彼此給予的籌碼當中，心中的女人悄悄推開了浴室的門，讓男
人再度走進來。
我猜想男性觀眾看這齣戲，必然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把男性類型化，男人沒有性格，巨
大的男性人偶對比小小的女性人偶，象徵男女之間的壓制關係，女性的口吻充斥著自我傷
害與貶低，彷彿在向男性索討愛、索討關心、索討掌控男人的權利、索討男人對女人的義
務：「我是貪婪的女巫，要擁有你的一切，從身體到靈魂……」、「我給你看以前的傷疤
，看以前的男人對我有多壞，你不要像他們一樣……」、「我恨你、恨你，就算你結束這
段戀情再跟別人在一起，到你老的時候，都會想起我恨你，這是你永遠沒有辦法彌補的段
落。」、「打開門，讓別人進來，之後有什麼東西留下來？」
女人跟男人，只能渴望這樣的關係嗎？不管是從女人的角度看這樣的女人，或是從男
人的角度看這樣的女人，筆者只能說，這樣的女人太不「可愛」了。
救贖或者輪迴？
這是一部感官小品，抓的是種愛情氛圍，人偶的寓意層次分明，用物品製作人偶又拆
解回物品是很巧妙的安排，整齣戲節奏流暢，但是一直繞著原點打轉，使得不管是被勾起
傷心的回憶或者只是旁觀的觀眾都沒有辦法「舒服」，看著女人的自溺，曾經或者現在還
「陷落」在悲傷回憶裡的觀眾，是否真的能被治療？掙不開愛情創傷的人，無法獲得救贖
；而旁觀者則是冷眼笑看這樣的癡傻。
結局男人與女人留在浴室裡，真能夠有什麼美好的結局嗎？舞台九十度旋轉，真實的
女人推開窗戶，面對觀眾淡淡的微笑，然而這是幸福快樂的象徵嗎？什麼力量才能讓女人
真正的走出去？筆者無法滿足於這樣的答案。結尾的音樂輕快，或許代表著導演安排的一
種救贖，追尋到一份美好的愛情，但筆者卻感到更重的哀傷，受傷的女人抓住的是慰藉還
是真愛？不完整的自己，如何渴望一份完整的愛情？更大的可能，或許是女人打開心中的
門，卻再次受傷，重複著永遠走不出的愛情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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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出自節目單導演的話
註2：納西瑟斯為希臘神話故事，述說俊美的青年納西瑟斯因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而愛上
水中的自己，最後跳進湖裡，死後化為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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