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齣戲很長,上下兩場加起來,不含中場,就超過兩個半小時;這齣戲很長,導演的
節奏很慢;這齣戲很長,比台北到紐約長;這齣戲很長,長得像一輩子。如果我前面的話
使人厭煩不耐,那麼這齣戲大抵上就是這麼煩人。
這要從原著散文說起。原著中,作者以一種近似口述的方式訴說。我說的「近似口述
」並不是指口語化的用字遣詞,而是指他說了很多話,反反覆覆,才能非常囉唆地表達語
義。宛如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神父告解、懺悔。自言自語、告解、說故事的口
氣各有不同,而一個文字書寫者使用了對他人不直觀的自白及告解方式書寫尚可理解。文
字可以順敘倒敘跳敘,反正不懂就闔上書想想、或是翻回前頁重新閱讀。如何敘述從不是
問題,文字逼迫人們使用精確的字詞,所有隱晦的譬喻、甚至口是心非,都能透過思考消
化讓讀者懂得。但當這套(使用精確的字眼,卻始終不提及重點)被搬上臺,可能就是一
場語言災難。
我要先表達我對演員的敬佩,畢竟背起一本書絕非易事。原以為原著重複的敘述會被
整理為有條理、濃縮過的對白,結果導演呈現的是詩文朗讀。臺上的演員與歌隊反覆說著
同樣的話,原本可能足以將人抽乾、那般憂傷無淚的咒語般的文字,也成了使人生厭的文
字堆砌;厭煩就算了,更糟的是,演員說的話你一時可能還聽不懂。與其說這是一齣戲,
不如說這是個向作者陳俊志致敬的呈現(「2/17前,憑書腰購票,票價可打9折」,即便真
有這麼個宣傳我都不意外),因為我看不到導演暨編劇黎煥雄老師想表達的觀點、或是他
想強調的部分。我聽到看見了他以很詩意的方式呈現了這本書,太現代太詩意了,於是似
乎也失焦、「失義」了。另外一個使人焦慮的聲音是「我(俊志說)/他(阿敏說)拿出了
照片...(俊志拿出照片)」。我看得到你拿出照片了,就算我沒看到、我也聽到你了,妳
說什麼話啊?我真是完完全全把「江湖一點訣,說破不值錢」這句話懂個透徹了。
而導演這種改編呈現也讓我思索一個問題,看戲前究竟需不需要做功課?若是從未讀
過書的觀眾,他無法理解那些因說白未刪減濃縮而被忽略的細微情感。於是他不懂,為什
麼萬芳飾演的姊姊阿敏要作為一個19歲的鬼魂,不停地在家族旁邊徘徊?大家為什麼都要
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哭狂怒?由此衍生出來的問題是,導演在下決策時,是不是該對
觀眾友善點?我覺得後者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一個導演忘記劇場、戲劇跟其他藝術的差
別,進而忘記了臺下有大批觀眾,那應該就跟關照人性、人生的戲劇相悖了吧。
抱怨完導演編劇,說說設計。我猜測舞台設計的劉達倫老師忘記跟影像設計聊聊了。
坐在四樓中間,投影幕有近三分之一被假鏡框遮住,這嚇壞我了,還以為是大幕卡住。萬
芳飾演的阿敏(可能是鬼魂吧)容光煥發,其他人也是亮的;而飾演父親陳阿增的朱陸豪
,灰灰暗暗。我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畢竟上半場第一部都在螢幕上大大的打上「無父
」二字,但是暗到看不見臉還真是做得挺絕,難道是打算在臺上為他製造神隱的效果嗎。
我是有想過說不定真是故意讓觀眾看不見演員的臉,因為燈光也頻頻使用側光,要不是側
臉黑一片就是中間黑一條。我自己是不太喜歡這樣,演員已經沒什麼肢體動作、幾乎都在
獨白了,連表情也看不到真的是很悶(雖說四樓也看不太清楚臉,不過想到就覺得......
)。
總之不喜歡這齣戲。是繼去年北藝《海鷗》,再度很想質問導演「你為什麼要這
樣」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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