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之后心裡感觸良多。
前陣子忘了在那裡看到一個作家說，他放棄再寫同志故事，(影視劇作家好像是)。他說，
二十多年前，他覺得時代改變，同性戀的種種壓抑被排斥的經歷，會成為許多好故事的
題材。(什麼身份認同，身份甚至無法在最私人的環境下透露...)。終於，他認為，多年
來，好故事沒幾個，爛故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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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看完北藝大的費家洛的婚禮。總覺得，女演員反串男角色，怎麼看都少了一點
東西。特別是，cherubino，是個到處對女孩子放電的男生，剛發現性，對性這件事著
迷的青少年。這個女演員演男生去吃其他女角的豆腐，竟然沒有一絲絲的性感。
好像這些學生完全不了解性這回事，費故事裡的種種非香草性的暗示，大多被錯過。
不能說是導演群的忽略，動作上，雙手都摸到乳房了，卻一點性含意都沒有。很其怪，
很消毒的一種感覺。
所以，走進第十二夜表演，很好奇這個全男班的表演會如何。現代，當然無須如莎士比
亞年代，要用男人反串女角。全男班的用意，一定有其詮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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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有時被說成是一個節日，聖誕節的第十二天晚上，一月四，五號左右。慶祝
方法很反傳統，如主人倒過來服侍僕人一天...之類，所以，別名"你做啥都行"。
小姐父母雙亡，弟弟(還是哥哥？)又剛過世，藉悼念弟弟為借口，避開苦苦追求的公
爵。一對外地龍風胎兄妹，船難失散，妹妹(還是姐姐？)裝成男生，成為公爵府的信
差，代公爵去追求小姐。小姐愛上信差，信差愛上公爵。信差對小姐說，”我並不是
我”，I amnot what I am。小姐以為信差意思是，他不只是個信差，（因為他也是公
爵府裡的歌手），而不知他意思是他是個女生。”我不是我”I am no what I am，
（是這句嗎？）是劇的主題。
及時行樂也是它的主題之一。代表傳統體制價值的管家，被捉弄到變成一條可憐虫。
這管家演得很精彩，中場前有一段很精彩的場戲。看著他笨笨地掉進圈套，好一個惡
作劇。
這惡作劇后面卻有一段很沉重的隱形故事，就是沒有被演出來的故事。之前，侍女和管
家同一路，斥責小姐的叔叔，整天在府裡喝酒作樂，帶來一個帥但傻瓜爵士，要這爵士
追求姪女。（侍女當然是男人演的）。這小姐的叔叔，狠狠的呼了侍女一巴掌。全場
好像被嚇了一跳的，全部安靜，有如連呼失都不敢。我直接驚叫出來了。因為實在來
太突然。
跟著，台上氣氛很彊，慢慢，又繼續喝酒唱歌。而侍女，卻擦去眼淚加入叔叔和傻爵士，
一起大喝大唱....。跟著，輪到管家來罵，侍女竟然想出了惡作劇來整管家。
這一把掌，忽然讓我不斷找答案，為什麼？及時行樂的人，背后有什麼故事嗎？
及時行樂，從這面看，很明顯。一開埸，弄臣就說，（對小姐），小姐都知道弟弟在
天堂，人在天堂多好，為何要為他悲苦？而小姐認同。叔叔何嘗不是失去了自己兄弟
夫婦跟一個姪子？(ok，我文筆不好，搞不懂這個uncle是叔叔還是舅舅。)
侍女只顧自己受聘於小姐的立場，要讓小姐府裡靜靜地好配合悼念該有的氣份，而不
能同情叔叔藉酒消愁。人都死了，上天堂了，能做什麼？在生的人卻痛苦，仍得忍受
失去親人的哀傷。爛醉高歌，就算失態，難道代表叔叔的悲哀比不上小姐的？難道比
較低俗？就得受禁止？
一般筆記，有些會說，管家代表當時英國的清教價值，一切好嚴肅，就好像比較清高。
捉弄管家，代表莎士比亞對這種風氣的反感。
那一巴掌，打在侍女臉上時，稍后，我就想到，也就哭起來。爛醉高歌，是叔叔悲傷宣
洩的方法，侍女來禁止。男身女心的性別，受誤解受歧視受禁止，如何宣洩？
如果我們把男人裝女身這點，看成並非傳統受認同的性向，看成一般主流異性戀之外的
性向，這巴掌，是提醒侍女，她自己就應該很了解，內心有感要宣洩，卻被禮俗禁止，
是多麼不應該的事，只會令人更痛苦。而侍女卻清高高調的來禁止叔叔借酒消愁，跟本
是連自己的存在都不認同。
想到這點，我覺得好像想通了這巴掌的道理。而，巴掌之后的彊硬氣氛，看著侍女如何
含著淚，卻不責罵叔叔，心情轉過來一起大喝大跳，開始時其實有點很故意，好像想藉
著猛用力跳舞猛用力喝酒，去忘掉一種悲哀...這一切，好像都很合符我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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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歧視的人，卻無自知地去悍衛造成自己受歧視的價值觀。有如以前一些婦女認為女人
不該有高學歷，不用爭取投票權....
有些同性戀認為自己不該去爭取結婚權，免得被認為是搞亂社會的壞份子....
這類主題，不是新鮮。但這演出卻因為這巴掌深深吸引著我。因為這是莎士比亞。
當然，不是說莎士比亞有這些近代議題的先見之明，(他又不是神仙)，而是，把一個
幾百年前的劇本，重演，而在某程度上更是復古性的重演，因為都用男人；(好像那些用
古董樂器來奏古典樂，希望實質重現古時音質的音樂家)。而不過只是不去克意把那幾
個演女角的演員打扮得很女性化。就引出這許多這半世紀多以來民權運動的核心議題。
這手法又簡單，又直接。真是一流。(真是一流，當然也是因為有那些很好的演員的表
現。這個上面有文章說過了。)
當然，這不過是我的想法。到底是否接近導演的詮釋，還得再看下去。我覺得接近就很
好，不用完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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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証實我想法的地方，來自安東尼奧這個角色。
因為不熟悉這劇，去看之前還去搜了兩個大綱來記憶一下橋段。兩個大綱對安這角色的
重要性都沒說什麼。
當然，我可能是自圓其說。但，我也不防說出來。大家考慮。
為什麼設計要設在這個年代？其實，說不出是那個年代，只能說是不久以前的事。
安一出場，我就想，好Gay的打扮。
以故德國電影導演，fastbinder 是個很有名的同性戀導演，有拍一部叫querelle的電影，
我記得幾十年前在溫哥華一演就是幾個月！裡面設計仿照同性戀漫畫家，tom of
finland。安雖不完全像tom of finland筆下的水手，但也是個北歐種族造形的人，對我
來說很足夠了。
莎士比亞常用一些邊緣角色來作為劇情故事的理解切入點。如，奧塞羅，剛果陀演完，
艾密利亞對我來說就是這個角色。安，也自然地成為我對故事的切入點代表。
這個安東尼奧，對龍鳳胎哥哥的愛，是大大聲聲掛在嘴巴上的。把他從船難中求起來不
特止，還帶著他一同遊山玩水，(所以比妹妹晚到很久，好像幾個月，這兩個男人都在
做什麼？)把金錢毫不計較的給哥哥用。
到處保護著哥哥，終於看著哥哥跟小姐結婚。相認，團圓，定情等之后，眾人離去，獨
剩安一人呆在台上數秒。他沒有高興，但也沒有太悲哀，好像一切就接受。這幾秒的沉
默令我不斷去想像，安的心情到底如何，他在想些什麼？
這個安東尼奧是個，經歷多年風浪的水手，是個俠義的人，卻因以前一些糾紛，被視為
壞人，是個通緝犯，被公爵說成是個膽小又無能力的不像男人的盜賊。但其實之前糾紛，
跟安交手的人都打輸，所以才會被通緝。
一個被體制內的人誤解的人，不能在體制內生活，把自己流放的人，有一種浪漫不錯，
直接不拐變地示愛。但很明顯，因為所選的生活方式，是一個不能生根也就不能有安定
愛情的人。是劇中裡面最正直的人。正直；小姐為避公爵說謊，妹妹扮男裝，公爵愛上
愛多過愛小姐，叔叔借酒消愁，弄臣靠顛倒搞笑來混飯吃，侍女作弄管家，管家自欺欺
人....哥哥見小姐就忘了安這個人。雖然這一切，都無殺傷力，喜劇嘛，但獨顯安一個
比其他人正直。
對照劇中裡另一個老頭，叔叔，是個爵士，體制內的貴族，(雖然不是很有錢的貴族)，
不知是自我流放好還是用酒舒壓好？但最終，是叔叔找到伴侶，而安仍是沒有愛情。
前個月台北同志大遊行。台灣同志咨詢熱線開始的一個活動。(現在獨立出來了)。熱
線最近有個老人同志小組，老同志，被看成邊緣同志的一部份。很好笑的宣傳文字。
"邊緣"，卻沒有想過，老同性戀，比年青同志多好多，經過的人生難題比年青人多好多。
卻被同志運動份子稱為"邊緣"。
安孤獨站在台上那數秒，使我想起老同性戀的被遺忘被忽視，甚至被自己人忽視。而這
安，是多麼的慷慨，成他人之美。
老Gay，也是個老掉牙的題材，被不少人拿來取笑搞笑的題材，卻在這簡單的莎劇中被
保護被肯定。這麼簡單的手法：湊巧也是個水手角色，打扮一下，愣個幾秒，真是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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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一流的，是沒有煽情灑狗血，也不是出力搞笑，卻有笑有淚也很幽默地肯定了人生：
為何要樣性別性向這種事阻礙各人快樂開心的過活？人生不過斷斷幾十年...也是老掉
牙的主題。
克意探索的同性戀故事，可能真的很牽強，好像就是因為政治正確，要抱不平，要冒
險得罪，或要比一般的更聲色犬馬，更不正確....才能有驚嚇作用。
卻原來，簡簡單單重演一個幾百年前的故事就能發揮。不用太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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