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 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果陀劇場

[home99888 (藍天驕子)]

時間：2011.05.08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演員：金士傑、卜學亮
導演：楊世彭


這是一齣讓我難得起立鼓掌的戲，
獻給我最敬愛的金士傑老師。
不只是他本身的地位，
而是他讓我看見了書中所描述的那位教授。


教室

舞台簡約，只有寫實的一桌二椅跟一台鋼琴。
桌上擺著書，右側椅上披著教授的外套，
於是我想到了四月初看到的Proof，
一樣以書跟外套暗喻教授的個人特質，博學又溫暖。

鋼琴點出學生Mitch從小的夢想，爵士鋼琴手，但戲份不多。

上舞台是一座約半人多高的平台，
往右舞台拉出一道弧形坡道，除了美感考量，
也讓演員在走位上多些變化。
開場，教授由平台順著坡道一路跳舞到主表演區，
戲終，學生由主舞台區順著坡道走上平台，
此時已是教授下葬的小山丘。
在起點與終點間，似乎也隱含了"圓"的概念。

舞台設計了兩道鏡框，
由外往內看，第一道鏡框之外是Mitch的個人世界，
在第一道鏡框跟第二道鏡框之間是主表演區，
Morrie與Mitch大多的對話都在此處發展，
至於第二道鏡框以內，則是故事的起點與終站。

由外而內，演員步入鏡框裡，觀眾也跟著走進故事中，
如同漸漸挖掘內心回憶與觀眾分享，
再加上這是獨白吃重、文字稠密度高的一齣戲，
因此舞台不需太多的象徵或繁複場景，
讓觀眾能專注聆聽欣賞演員的舉手投足與生動講述。

背景投影主要點出季節以及書中每次提到Morrie家都會出現的日本楓樹，
一開始會期待有更多的功能性，但最後就只是一幕幕風景圖。
不過，事後回想，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
因為就算導演再怎麼把舞台區往觀眾席拉近，
還是有許多位子都無法看到投影全貌，
而且既然整體調性以簡約樸實為主，能利用投影讓實體布景更簡潔就夠了。


教授與學生

卜學亮在這一場的表現還不錯，
不過習慣喜劇節奏的他，演這齣戲顯得綁手綁腳，
基本以"收"為主，收起他誇張的肢體和語言表達，
本身的能量卻也因此收得有點過頭了。

比如溫布頓網球賽那一段獨白，
網球來回拍擊的聲音其實正暗示了丟接球的節奏，
但阿亮表現出來的只是聲音大了些，
焦躁與不耐還差了點，節奏上的變化不大。

再加上他本身有一種純樸的特質，
這對他演丑角或演一些喜感角色來說是很大的助力，
可是一旦要挑戰較為勢利霸氣的角色，說服力便略嫌不足。
因此到了下半場，Mitch回到學生姿態上課聽講，
阿亮的表現較上半場詮釋功利主義當頭的Mitch的表現來得遊刃有餘。

簡而言之，看得到他的努力，但離突破自我還有一段路要走。


金士傑老師本身有默劇底，對於肢體掌控的功力自然不必多言。
開場跳舞進場，肢體間看得出來有參考相關照片(如書中所附的真實照片)，
或是紀錄片(他在節目單中有提到曾看過Morrie的相關影片)。
隨便跳的段落似乎加入一些偶戲的動作，讓Morrie的動作增添一種靈活逗趣的感覺。

吃雞蛋沙拉跟喝水的段落，
在常見的三段式呈現當中，層次張力拿捏得宜，
也藉此呈現出Morrie看似豁達但仍努力求生、與命運搏鬥的意志。

最感動我的是金士傑老師揣摩咳痰的部份。
就書中描寫，Morrie因為氣喘加上漸凍症，痰常常會卡在肺部跟喉間不上不下，
成塊的痰難以咳出，但拍散之後又得花上許多時間慢慢把痰咳出來，
我覺得金士傑老師的詮釋著實表達了那一份痛苦與折騰，
又不流於過度的煽情或是變調令人發笑。

最後躺在床上的那場戲，既要表現漸凍症末期無法清楚講話的情形，
又得兼顧口條不能真的模糊到讓觀眾聽不懂，真的很難，
也因此有點破功，但不足以影響整場戲對於詮釋角色各方面的努力。

看過金士傑老師以前的演出，覺得他詮釋角色的功力真的很難有人趕得上他。
他可以抓到角色的細微處，不需要刻意改變音調或是靠服化妝，
畢竟他的外表和聲音太有辨識度，觀眾往往在他上台當下就一眼認出。
但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可以讓觀眾一起走入角色，
隨著細節一點一滴架構起角色，隨著戲的發展，
觀眾不再看見"金士傑"，而是活生生的角色在台上發聲。


課程內容

要如何將閱讀文本轉化為演出本，有一定難度，
尤其是要處理已出版的書冊，尤其是暢銷書。

因為一書在手，讀者可以選擇自己要從哪一段開始看，
可以仔細品味或是大致翻過，
偶爾因為書頁過多忘了前因後果，也可重新讀過。

但劇場不同。一齣戲平均二到四小時，看完便罷，
觀眾無從回頭再看或是跳過任何段落，
也不可能在某些點叫暫停，等自己消化之後再繼續。

而暢銷書無疑給了劇組更大的包袱，
因為台下不知有多少觀眾已經看過書，
心中對於書內所寫都有自己的詮釋，
於是這不只是"如何說一個故事"，
而是"如何重新把一個故事說好"的挑戰。

這齣戲的劇本由於有原作者參與寫作過程，
算是有主場優勢，呈現出來的結果也不錯。

先是以寫意的空間處理避開場景細節的處理，
書中出現多次的楓樹與扶桑花、滿到快爆炸的冰箱，
以及最主要的書房景，不是以言語帶過就是以最簡約的方式呈現。
化繁為簡，只留下最具功能性的桌椅，以及最後Morrie長眠的床，
整體空間看起來純粹、舒坦，景深的掌控也讓國家劇院的舞台看起來不會太空，
免去"大而無當"之嫌。

故事內容一如舞台般單純直接，鎖定在Morrie跟Mitch兩人的戲份上，
將原書中片段穿插其中的回憶段落整理成順敘本，
讓觀眾能輕鬆跟上敘事節奏，避免因不斷倒敘回想造成某種程度的窒礙。
另外，關鍵字詞的選擇也都很有力道，
像Morrie就是"隨便跳"、"雞蛋沙拉"、"擁抱"、"漸凍症"，
Mitch則是"爵士鋼琴手"、"記者/專欄作家"、"逃避與面對"，
(在此只略舉幾個為例)
讓觀眾快速掌握兩位要角的基本特質，有更多時間和精力去吸收真正的"課程內容"。

至於像看護、電視節目主持人、醫生，以及兩人各自的伴侶，
大多以台詞帶過，守住二人戲的基本架構，
其中有趣的是讓飾演Mitch的演員同時扮演主持人跟醫生，
醫生捎來死神的催命函，主持人則讓Mitch看到了失聯十六年的Morrie，
正好一前一後促成了兩人見面並開啟接下來的十四堂課。
兩人的關係也在角色扮演間，打破了單純"施與受"的關係。

十四堂課原本在書中真的分了十四個章節分述，
劇本將之濃縮精練，不提底特律報業罷工，
Morrie家裡爆滿的冰箱只提了一次，
略去Mitch明知Morrie已無法正常進食卻仍希望他有天能享用美食的心境。
(但我覺得省略之後反而會讓兩人之間的情感連結淡了點。)
將十四堂課的主題相互合併，重新分段，
看似只有挑其中幾堂課呈現，但該講的都講到了。

其中我覺得較為可惜的是Morrie與Mitch各自人生故事都遭刪剪，
為了把重點擺在課堂上，Morrie兒時的猶太人生活略過不提(只留下電報)，
Mitch與他的弟弟之間的情感來往也全部卡掉。
但這是重點敘事的必然抉擇，至少就兩位要角共享的段落而言，這齣戲仍算是完整的。


下課之後


"在這真實故事裏，莫利老師的最後14堂課雖已結束，其實還在繼續進行。"

導演楊世彭教授在節目單中如此說道。

對我而言，這樣的一齣戲，
除了劇中Morrie對於人生的態度與想法之外，
舞台的簡約美感、文本在閱讀與演出間的刪改抉擇，
以及演員對於自己所扮演角色的認真看待，
都是一堂值得回味再三的課。

曾經因為果陀的"回家"而失望，
但這一齣戲卻似乎又讓我重燃信心，
就加演熱潮看來，觀眾也都願意走進劇場看戲，
我想其中一定不乏曾經感到失望卻肯再回到劇場的忠實戲迷。

戲後，在大廳看到的每一雙眼睛都紅腫著，滿滿感動。

我期待不只是因為這次戲好、演員好、導演好，
才促成這樣的看戲盛況，
以後也能看到更多更好的戲在台上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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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戲心得將同步轉載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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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4.219.211
推 pig816040:我就在你旁邊…卻沒看出那麼多的感覺…
→ pig816040:只知道很感動…哭到不行……
→ home99888:我有聽到妳一直忍住不要號啕大哭的聲音^^
推 pig816040:我怕哭出聲音會嚇到別人…破壞這場戲…
※ 編輯: home99888       來自: 203.70.93.229        (05/13 01:26)
推 maggielinba:我也在這場哭的亂七八糟，可是我朋友就覺得還好
→ maggielinba:出來之後還聽到其他觀眾: "有這麼感動嗎?" 的感想
→ maggielinba:不過對看過書的我來說，這樣的表現已經超出我預期了
→ maggielinba:"原諒別人，也原諒自己"，我覺得這是最難的事情吧...
→ home99888:我覺得最難的不是"原諒"而是"愛"，我們總吝於付出愛。
→ home99888:另外，"不那麼感動"的原因也許是觀眾還無法吸收如此厚實
→ home99888:的文本，也可能因為影視對於"死亡"的煽情處理太過浮濫，
→ home99888:難免反感。不過，觀眾本來就有權利說喜歡不喜歡，至少這
→ home99888:齣戲感動了我，也感動了許多人，這樣就夠了。
推 cigale:這齣戲真的很棒,下半場幾乎是紅著眼看完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推 icello:我在思考，觀眾是感動？還是憐憫？在可憐金寶演得那一個
→ icello:角色而感動？
推 icello:如果換了演員，我們還會如此*感動*？
→ home99888:也許不會，而我覺得這種情形在劇場界普遍存在。
→ home99888:新一代演員幾乎都還停留在小劇場，果陀也尚未擺脫不是
→ home99888:金士傑老師就是請李立群先生來演出的類似演員荒的窘境。
→ home99888:但換個角度想，只要能帶給觀眾感動，就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