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stefaniann (阿波卡菜逃)
標題[心得] R.Z.
時間Fri Jun 27 00:13:55 2008
時間:2008/03/15 14:30
地點:實驗劇場
導演:王嘉明
演出:創作社
就是這齣戲!就是這齣戲!它讓我第一次看戲看到睡著!XD
導演王嘉明大膽遵從了他的實驗精神,期待能夠在他的實驗操作下,為這齣戲
帶來不一樣的面貌或者創造出一個不一樣的風格,可惜他似乎沒有仔細想清楚他的
實驗命題,題目設計得不清不楚,敘述給的不明不白。
這次在看戲前難得有機會聽導演敘述他們的排戲過程和他的想法。當初他提起
「火星語」與「語言學」時,我很好奇,因為Roberto Zucco 是一個語彙獨特的劇
本,他有自成一格的韻味和思考,而如果這些由戈爾德斯建立的語言被用一個觀眾
聽不懂的,甚至根本就不存在的火星語來呈現的話,那麼這些劇本背後所牽涉到的
思考邏輯會發生什麼事?人物的情緒怎麼能夠透過混雜的語言產生足夠的能量投射
給觀眾?所以很好奇。
但是我必須承認看完以後覺得很失望,一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笨看不懂導演
想要額外說的話,但是反覆思考以後,覺得也許最根本的問題是在導演身上。我記
得上課的時候導演說,他對語言學中的signified和signifier之間的對應關係很著
迷,sound-image、或者arbitrary、或者Jakobson的學說都很吸引他。而看完戲以
後,我發現導演的確是將重點放在語言實驗上,也才會在倒數第二幕時將場清空,
留下一個直立的字幕燈(陽具的象徵?XD),用文字呈現侯貝多如戈的內心掙扎,
伴隨著刺耳的尖聲與殘酷的紅光──這是很實驗的做法,但是命題清楚嗎?導演在
課堂上也提過這個想法,而我在劇場當下看的感覺是,他失敗了。
他想要實驗的是,觀眾在經過前面的國語、台語、廣東話、火星語等「語言訓
練」以後,在看到字幕的同時,腦袋會不會浮現任何一種語言的聲音?也許他想要
做一個關於Saussure學說的實驗,看看auditory image和concept的關係真實與否。
但是這樣的實驗問題很多,首先,侯貝多如戈在前面幾幕用的語言都不一樣,我們
對於他這個人的特性完全沒有辦法透過他的語言去理解,那麼導演要期待觀眾腦中
響起什麼樣的聲音呢?在他前面的處理方式下,要求任何一種聲音都是苛求。此外,
在經過前面多重語言轟炸(而且大半都還聽不懂......)後,觀眾早已筋疲力竭
(尤其是沒看過劇本的觀眾),大概沒有力氣也沒有信心去思考導演這次到底想說
的是什麼了,再加上這幕類似殘酷劇場的折磨,觀眾早已疲倦不堪。還有,在前面
的語言訓練過程中,我們除了聽到聲音以外,也有字幕的輔助,兩個途徑同時取得,
就結構語言學的觀點來看,這樣的實驗設計豈不是漏洞百出?(或許他想要用一個
反結構語言學派的方法來實驗,可是這樣的做法還是不夠縝密)另外一個我覺得最
糟糕的問題是,多國語言的處理手法讓大多數的觀眾連理解劇情都有困難,尤其是
沒有看過劇本的人。
我想導演也很清楚,雖然他想要實驗一套自創語言的運作方式,但對局外人而
言,沒有「中文」這個媒介,還是沒有辦法說故事。於是他放了跑馬燈,除了說國
語以外,其他語言都還是要有字幕的輔助;就火星語而言,這大概是一種「教育」
目的,讓觀眾發覺演員說的語言是有「邏輯」的,不是隨意胡謅的。但是劇場就這
麼大,時間就這麼短,我想沒有一個人可以學成,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不看字幕就
了解整個劇最表層的意涵。字幕的設置不僅和他的實驗衝突,也讓觀賞興致被打斷,
但是不看又不行,相當痛苦。
我甚至覺得演員雖然練了很久的火星語,但也沒有真的進入他們的角色。當然
這很有可能是語言作祟:試想,觀眾聽不懂新語言當然會疏離,那麼不同的角色用
不同的語言對話呢?雖然他們的對話表面上看起來是那麼流暢,好像也沒有搶詞或
者其他缺失,但就最基本的觀感來看,兩個用不同語言對話的人物,看起來也是很
疏離,甚至有種語言凌駕演員的感覺。(如果王嘉明導演實驗語言的目的之一也是
為了打破語言的迷思,如殘酷劇場所設定的一般,那麼到此為止,可以說是失敗了,
因為被顛覆的語言反而超越了演員和其他劇場要素,語言還是被擺在中心;不過這
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疏離作用還可以歸因於舞台、道具、燈光和服裝設計。
場景是三個巨大的可以拆解的白色木框組合而成,使用起來很方便也能做很多
變化,在劇場呈現出來的某些光影效果也挺不錯的(比方第一場),有些場景很有
感覺,比方侯貝多如戈與老先生在月台的那一幕。但大部分都因為「人為」的痕跡
太過明顯,所以觀眾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position(雖然不見得因為這樣的疏離
有什麼自省啦)。舞台設計,白色、方框,非寫實。
服裝也是非寫實,白色塑質的布料材質最常見,如果有其他顏色的布也多半都
是非自然色調(比方亮粉紅色)。侯貝多如戈則是身著多層次的暗色調上衣與迷彩
褲,其他角色或假髮或面紗,每一個設計都讓角色的「人味」剔除,不僅疏離,而
且冰冷。我一直在猜測面紗的作用,但是都想不到一個能夠站得住腳的解釋:如果
是為了區分mask/persona好像太牽強,畢竟整齣戲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角色有這兩面
的明顯區別和掙扎,面紗好像也從來沒有拿下來XD;那如果是為了要使四人分飾多
角更容易運作,我倒覺得這理由太薄弱,因為除了侯貝多如戈,其他人面紗顏色都
一樣啊!XD 況且他們服裝都有做區別了。
燈光也絕對非寫實,很多時候色燈的搭配也讓人覺得疏離,就連公園那一幕的
燈光都讓人無法進入。說到公園,我實在沒有辦法喜歡導演用四個大燈來代表公園
圍觀的人群。也許這和其他設計很像(比方服裝、比方月台地上透明的塑膠袋)都
去除了人性,但是擁有一致性並不代表安全過關;因為語言上已經讓觀眾疏離了,
如果連視覺上的刺激都是這麼冰冷無趣,連意象都沒有辦法明確連貫,戲劇要說的
都被抽走了,我們剩下什麼?要看什麼?
總之,我覺得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語言。由於他們自創火星語(甚至廣東話)
的signified/signifier之間的關連(如果有的話)只有導演和演員自己知道,所
以不管導演想要傳達什麼,觀眾要接收訊息特別困難。也許語言的拼貼要暗示的是:
像侯貝多如戈這樣的故事發生在各種文化裡,或者這是一個重意象不重言詞的劇場,
或者王嘉明導演想要挑戰結構主義,或者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實驗形式......不管
是哪一種解釋,我都不覺得它有重要到去犧牲觀眾看戲時的理解,甚至感官。也許
實驗語言很重要,但何苦選擇Roberto Zucco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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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Estefaniann 來自: 140.112.221.37 (06/27 00:14)
推 sharonal:謝謝,超詳細的心得,沒看戲也可以大概體會你的考碑 06/27 01:27
推 oberon48:這是藝術罐頭 論述進去 作品出來 06/27 01:42
推 economist:推 06/27 10:19
推 uracola:推 今年最失望的一部戲 非RZ莫屬 07/01 0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