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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1.12.10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演員:竺定誼、王安琪、薛雋豪、陶維均、呂馥伶、賴儀芳 編導:許哲彬 這是一齣末日預言,但不同於那些引經據典卻總讓人覺得荒謬的論證, 這齣戲本於日常生活的觀察,在偶像劇般的小情小愛間, 表達編導對於科技文明(尤其是手機)的看法。 猶記NOKIA向來把"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當作廣告標語, 但若人性當中本有控制一切的慾望,那麼這"來自於人性的科技", 是否有朝一日會反過頭來控制人性呢? 手機 "演出即將開始,請將您的手機調為震動或關機......。" 自從手機發明以來,這句話漸漸成為"觀戲守則"之一, 於是這樣一齣讓演員在劇場中大講手機,還以喧鬧的手機鈴聲作結的戲, 格外讓已熟悉守則的觀眾們感到有趣。 編導若只是就字面上策反,不免小題大作, 其實他想表達的是一段"手機史",更正確來說, 他試圖探討守則所反映的社會現象。 手機發明源於"溝通",提供了遠距相處的人們書信以外的選擇, 且有別於室內電話邊講還要邊拉線, 手機以"便於攜帶"為基本概念,一度以"輕薄短小"為主要訴求。 在劇中,經典機種NOKIA 3310成為基本款代表,藉此與現下流行的"智慧型手機"對照, 也定調了編導所謂"手機史"的時間長度,約從2000年開始。 NOKIA 3310,除了著名的貪食蛇遊戲以及耐摔外,功能相當簡樸, 沒有相機、沒有MP3,更沒有藍芽傳輸,螢幕不大而且摸再久也不會開出新視窗, 所能滿足的,就是通話跟收發簡訊,這是劇中所言人們對於手機的基本要求。 曾幾何時,螢幕從雙色變成彩色,遊戲越來越多樣, 我們上廁所的時間也越拖越長,為了殺時間而玩的遊戲成為一種成就感的獲取。 曾幾何時,我們開始把手機當成行動秘書,再加上大大小小事情多半以簡訊通知, 於是記憶體裡塞滿了某月某日的甜蜜與失落,或是報名與消費的結果回報, 一個人的生命歷程,就在一個手掌大的空間中走過。 曾幾何時,我們不再用心記憶,通訊錄中的名字來來去去, 也許只是哪一次為了討論而存下號碼,事過境遷卻忘了刪, 又或者是曾經滿心期盼記下朋友的號碼,說以後多久要幹嘛幹嘛, 卻在生活步伐的驅趕下,淪為一個個看似陌生的稱號。 曾幾何時,"智慧型手機"的出現,宣告人們喪失智慧的開端, 看似個人至上,實則成為某種秘密宗教的信物, 我們買手機不再是只為了"溝通",而是為了尋求一種"歸屬感",陷入盲從。 劇中竺定誼巧扮"假"伯斯,是批判力道最強的段落之一, 眾心期盼的新發明,都不過是老早就存在的舊玩意兒。 (將i-系列連結到i-cash讓我大笑不已,因為這的確符合蘋果i-系列的造字邏輯, 更突顯出人們對於品牌的盲目崇拜,創意似乎要跟品牌有所連結才稱得上創意。) 可惜這一段除了i-cash之外,i-德蘭斯跟i-的小手都未能讓我驚喜, 最後接到女主角詰問,一句i don't know似乎道盡茫然,卻也弱化了該段的結尾力道。 白板和會議桌 舞台以會議室為概念,會議桌成半圓弧形, 弧內空間為之後男女主角的主要表演區,其外以寫實為主, 有茶水櫃有影印機碎紙機,還有一塊白板,開場時上面畫滿文字圖案。 由於自己座位不夠近又有白板反光,看不清楚上面寫些什麼, 但隱約可見各種與"末日災難"的相關圖文。 那麼,在這會議室裡,是誰在開會?討論何事? 竺定誼跟王安琪為劇中的男女主角,薛雋豪開場沒多久就表明自己是恐怖大王, 其他三位演員角色多變,但絕大部份時間都是跟在恐怖大王身邊,我稱之為"恐怖小組"。 白板在進入主線劇情後,由左舞台移到右舞台,成為"恐怖小組"聚集討論的基地, 於是講到911時,恐怖大王在旁觀看,其他人在白板上研究飛機撞雙子星; 於是講到世足賽時,白板畫上電視,成為"恐怖小組"齊聚歡呼的地方。 白板的右半邊每次畫上或貼上新圖案,左半邊用紅筆寫著的年份就跟著抹去一項, "恐怖小組"或恐怖大王一邊創造毀滅,一邊倒數計時,其意象相當明確。 不過到了關鍵的跨年夜(那一夜,男主角因遲到而造成後來與女主角分手), 白板使用權交到了男主角手上,由他創造幻象,並依序填滿101上的每一格,配合倒數, 如此一來,"創造"跟"倒數"似乎不再是"恐怖小組"或大王專利, 之後還出現前一個部份提到的"假"伯斯,讓男主角成為手機之"神", 似乎他不再只是個單純的男主角或是單純的"人"的角色,似乎另有所指? 但編導在這一部份的處理偏向以男主角的"夢境"詮釋,其主導權有別於"恐怖"成員。 就跨年一段,101的末日意象不若911雙塔來得強烈,反而是較樂觀的"結束等於開始", 而且男女主角本身的戲份以寫實為主,不管其他演員角色怎麼變, 他們的應對跟身份都是照著日常生活的邏輯走。 進一步來說,101亮暗燈其實只是一種"提醒",只是比看著秒針或數字變化來得炫目, 若沒有"恐佈"成員化身為民眾呼喊,加上服裝燈光營造跨年氛圍, 亮暗燈並無特別意義,遑論主導。類似的情形也發生在"假伯斯"段落。 儘管男主角裝扮成"神"的形象,但他終究是個凡人, 在"恐怖"成員化身的記者提問下越來越無招架之力, 到最後女主角出現,他再也無法回答,無法面對,選擇下台夢醒。 若這兩段都是夢的一部份,男主角因"跨年遲到"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愛情, 在夢中想陪女主角倒數,甚至能親自控制101亮暗燈,我覺得挺合情理, 而第二段則希望能創新改善生活,卻發現原來自己最無法面對還是女主角的詰問, 似乎可視為心中愧疚在夢中的反射。 另外,跨年倒數也倒數著愛情的結束與單身生活的開始,有暗指男主角難辭其咎的意味。 會議桌正中央的位子空著,向來是主導會議者的座位。 如手機店段落,坐在中間的"恐怖小組"成員發聲,與兩端的成員演雙簧, 手機店員的貼心與專業都建立在制式說法上。 一開場,恐怖大王走到正中央發言,試圖取得主導地位, 但說話聲隨即被其他人閒聊手機的聲音蓋過,似乎人們已也不在乎末日為何, 或者如這齣戲所點出的,人們已身在某種程度的末日之中了。 SARS段落,主播在中央近白板處播報,並配合說出"您播的電話未開機", 既是訊息傳播者,也是阻絕訊息的角色,其主導地位不在言下。 緊接在跨年回憶之後,男女主角在中央互搶麥克風發言,為自己辯解, 進而由雙方好友介入,從中間追問兩人追到會議桌兩端, 除了會議桌的圓弧造形讓走位或座位移動增加趣味外, 距離如地球兩端般拉開與從會議桌主導地位外放邊陲的意象相結合,頗具匠心。 尤其在全劇拉回會議框架之後, 原本的恐怖大王變成縮在一端不善表達的男子, 男女主角則坐在最靠近BOSS的位子,男主角還身兼主持人,在白板上記下提案。 劇中的權力關係,藉由座位安排重新組合,讓觀眾一目瞭然。 而那位一直沒有出現的BOSS,似乎是上帝,也可能是另一位恐怖大王, 因此會議為討論廣告文案,主推新手機的i-communication功能, 藉由電腦紀錄分析使用者與通訊錄各號碼的互動情形, 在下次來電或遇到相似情景時,提供使用者最佳應對策略。 這樣的發明顯然從行動秘書進一步成為顧問角色,科技逐漸掌控人性, 這樣的結果究竟是福是禍,戲並無明確結論,觀眾自然會有自己的答案。 氣球 右上舞台一角,銀色氣球高懸空中,為劇中唯一"旁觀者", 除了編導在演後座談所說,保留了衛星意象之外, 也似乎是那位一直沒有出現的BOSS,靜靜看著俗世常態, 如同觀眾看著台上每一位演員的表現。 飾演恐怖大王的薛雋豪,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到資深音樂人王治平, 理個大光頭,戴黑框眼鏡,眉目之間頗為相似,還好聲音不像, 否則我可能從頭到尾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著"治平老師""治平老師""喔王治平又出現了。" 他雖身為恐怖大王,但其權威感並非建立在暴力之上, 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自信,在看似跟凡人一樣行為舉止之中,透露出非人的冷漠無感。 他的台詞多半說得很輕鬆很自然,讓觀眾感覺是跟角色直接對話, 再加上在他的段落顯然"第四面牆"不存在,要在這樣的情形能說服觀眾, 進而讓觀眾思考這是"現實生活"或是"劇中生活",讓觀眾把生活帶入劇場, 這有賴演員的穩定度及個人魅力,薛雋豪的確達到了該有的水準。 竺定誼跟王安琪分別飾演劇中的"竺定誼"跟"王安琪", 編導說是懶得想名字,但我覺得這樣的設定也符合戲的基調, 讓觀眾不覺得這是一齣戲,而是有如"生活的切片", 雖然他們扮演的角色不一定是自己,若有熟識他們的觀眾說不定會因此出戲, 但他們的自然表現,加上劇本當中有些即興成份, 劇中角色是否真的是演員本身,存在些許模糊空間,是也不是, 更能激發觀眾好奇或進一步去思考,劇場跟生活之間的距離其實似遠實近。 陶維均的外型帶些憨厚喜感,還記得他在去年底的"如月"演"草莓小姐"一角,令人噴飯。 這齣戲為"恐怖小組"一員,能表現的機會並不多, 但他跟其他演員一樣,很鬆很自然,不管是世足賽迷、知心好友還是派對主揪, 樸實無華的表象下,歷練出來的沉穩應對與對戲演員相輔相成,觀眾看了挺享受。 呂馥伶跟賴儀芳一靜一動, 前者扮演王安琪的知交時,俐落乾脆與陶維均相稱, 之後在KTV的表現也恰如其份。 後者在世足賽段落扮"無腦大奶妹"跟"阿姨"頗為逗趣, 但放歸放,還不至於一味譁眾取寵,是有意識地扮演好每一個角色。 這齣戲感覺就像是一場遊戲,"play"的雙重意含明確呈現, 但主要還是照著文本走,不會玩得太過或走向解構顛覆, 再加上台詞中的互文趣味和精心挑選歌曲搭配,整場表現幾無贅詞, 觀眾看完無負擔,演員似乎也都玩得很開心,是一次值得回味的看戲經驗。 -- 看戲心得將同步轉載於此: http://www.wretch.cc/blog/makespear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4.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