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在戲院裡看布袋戲吐劍光打殺，十指幻化千軍萬馬，出現五彩布
條和鵝黃燈泡的手工藝「金光」特效時代，已經三十多年，記憶都斑駁了。
雖然後來還有再看金光布袋戲的大型舞台和戲偶的印象，但這種木刻戲臺顯
然別有古董味。年幼不記得也不在意誰的布袋戲團，這次網路消息寫的是布
袋戲國寶級大師鍾任壁，八十歲的老前輩了，趕緊買了二十張布袋戲票送同
學，令人難過的是到現場看的只有寥寥幾人。
和動漫的流行文化網絡與現代劇場相較，布袋戲似乎已變成少數LKK的鄉
愁與懷舊，在新一代的台灣文化競爭中，被年輕族群遺忘拋棄了。
現場木刻金漆的舞台在燈光照耀下，金碧輝煌，像充滿自信的神龕，雖然沒
有野台戲的熱鬧和奔放，也不失向從未接觸過布袋戲的新生代，打開第一扇
「遲來」的時差櫥窗的邀請。
八十歲的老國寶擔任全場一百多分鐘的口白，前後場全團平均年齡超過六
十歲，一起演出一場多重心理時空的劇情，鍾任壁說，這是五十八年前他
爺爺流傳下來的新興閣獨家戲碼《武童劍俠2-三打賽金橋》。
這齣戲的劇情很簡單，蝴蝶李安郎奉父命往開封府探望姑母，途中被妖道
五毒金剛所傷，適逢啟友德路過相救，見李一表人才，欲將女兒「江南第三
女俠」啟玉芳匹配為妻。李安郎以婚姻需父母之命為由推辭。
啟玉芳知情後，決定天涯海角，找李安郎問清楚。李安郎到東林園訪表哥
劉玉，方知為奸相之子江平耀強佔東林園所傷，李安郎大怒，至賽金橋戰
勝江等人後奪回東林園。江平耀廣發綠林帖要再奪東林園。
李安郎也找來師弟玉面狐公孫智來助陣，對方則找武功更強大的迷魂道
人余守敬，以迷魂幡將李安郎和公孫智活捉關入牢房。李安郎所帶的玉骨
鴛鴦保扇的元神，化成鴛鴦飛出搬救兵，啟玉芳隨鴛鴦到牢房救出李和公孫
兩人。
但李仍不願娶啟，落跑回劉府。啟玉芳追到劉府，劉玉感謝啟玉芳救命之
恩，寫信向李父寧陽府侯李彬說明婚事。啟玉芳怕再節外生枝，親攜信函赴
李府，遇見奸相派人行刺李彬，被啟所殺，李彬得知因由，允諾啟玉芳和兒
子李安郎的婚事。
這部戲裡有位武功高強，一再救人卻很委屈的江南第三號女俠，一直追著一
名搞不清自己狀況的帥哥跑，整齣戲看來看去沒有凸顯特別的人物性格，著
重在武打場面，頗像幫派尋仇廝殺的基本款，身邊有人看到一半就睡著了。
老先生雖然體力過人，據說他通常晚上比下午精神更好，偶而還是有停頓、
不夠緊湊的小狀況，但瑕不掩瑜。鍾任壁的台語口白非常好，好到他沒出鄉
土教材有聲書，真有點可惜。
我想看的其實不是劇情，而是享受一下這種平常廟會看不到，電視電腦影像
也無法再現的現場靈光。神龕式的小戲臺，展現以小搏大的想像力，中央舞
台和兩側黑布的延伸舞台，成為雙方急馳與對決的想像時空調度，遠看很有
裝置藝術的Fu。
戲偶雖小，舉手投足之間，恐懼、急促、害羞、霸氣、吐血傷重…等等，細
膩的手指功夫裡，栩栩如生，不同於看電視布袋戲時以鏡頭剪接取勝的技巧。
如果有人願意出資，以一流的鏡頭、畫面剪接來為這些即將失傳的布袋戲、
歌仔戲、皮影戲、傀儡戲，拍攝像法國太陽劇團《河堤上的鼓手》那樣的紀
錄片，相信會吸引更多年輕世代，從傳統戲劇的視覺佈局中，汲取更多創作
的能量。目前我所看過一些布袋戲的紀錄片，不要說上課播出，連自己看時
都想快轉。
買票時一百五的票全賣光了，但現場那些一百五的票的好位置，卻只來了三
成左右的人，反而後面坐了不少人，現場有點冷清。
鍾任壁在戲結束後，講了一段感謝政府的客套話，希望被忽略幾十年已經面
臨凋零的傳統戲劇，有重新被看見的機會。這時氣氛有點沈，有點尷尬，觀
眾對於老先生一下子進入開示模樣，似乎也有點恍神，不過一下子就被接下
來的摸彩熱鬧沖淡了。
這是買票看戲以來第一次遇到摸彩，而且摸的還是布袋戲偶，有點嗨。對從
小玩布袋戲長大的我，再次看見布袋戲偶，被旁邊的朋友們抽中，拿在手裡
的感覺，的確有點回到兒時。
大稻埕戲苑的工作人員趕我們離開，正巧看見那一塊塊細緻的木刻戲臺被拆
下來來，一時新奇，忘了布袋戲早演完了。一位劇團朋友曾說，有機會要看
拆戲臺，戲起戲落，別有一番滋味。有人說，下次乾脆規定學生來看。需要
嗎？雖然過去曾因老師的強制去看戲，而愛上劇場，但時代好像不大一樣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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