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1.08.28 20:00
地點：台灣大學戲劇系館106教室
演員：馮祺畬、張加欣、張閔淳、劉毅萱、林行徹、楊棟清、
張雲欽、張傳婕、翁藝菁、李橋河、游以德、王信瑜、
劉 桓、莫家豪
編導：陳巧蓉
這齣戲的成熟度令人驚豔，
雖說以鏡框台的思維代入小劇場，
呈現出來的感覺難免礙手礙腳，
場景移轉的節奏也有點拖，
但其情感鋪陳、情節安排和表現手法，
都已有售票演出的實力，演員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
在這齣戲裡，我看見了成長。
四季交織而成的人生
劇中四位女主角，分別是阿春、小夏、秋子跟冬冬。
其中秋子為阿春之子感念母親而設計出來的AI，
熱情活潑的小夏長大後遇見孤僻自閉的冬冬，
小夏跟阿春有祖孫關係，
冬冬跟秋子都困在科技孤城中，唯前者主動後者被動。
春、夏、秋、冬之間，其相互關係基本符合大眾對季節的聯想。
編劇以此發想，再藉由四個女人各自面對的"心"問題，
娓娓道出她對於人性的觀察。
阿春的設定是傳統女性，台語演出讓我想到綠光的人間條件系列，
但畢竟編劇還年輕，對於上一輩人的記憶少了一份親身經歷的情感，
所以處理親子感情遠較夫妻或親友壓力來得深刻，
尤愛兒子阿翔在與阿春的對話中漸漸回到兒時印象的情節安排，
不仰賴過多的燈光轉換，而是由演員自身主導轉變，表現手法率直且自然。
小夏的活潑天真，加入了一些喜劇節奏，
跟劉桓飾演的陌生男子一搭一唱，是全劇最輕鬆的段落。
但在莞爾之後，志工葛格伸出狼爪之際，陰影小夏出現，
鞋子、襪子、外套......，一層層剝去人性尊嚴，侵犯童貞，
於是曾經如此熱情自然的小夏，投入冬季懷抱。
冬冬，是四位主要角色中最疏離的存在。
以白色為基調，送給小夏的圍巾除了讓我想到"暗戀桃花源"中的江雲戀，
圍巾也是與冬天相關的物品，而冬冬希望能藉此守住小夏該有的溫暖。
接下來的獨角戲，徹底體現了都市人對於科技產物的依戀及封閉自我的孤絕，
雖然台詞有時過於瑣碎，獨角戲的長度似乎可以再精簡，
但那一份對於科技文明的觀察和嘲諷，著實藉由這段戲表達出來。
秋子，緊接在科技文明的孤絕後出場，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是真人，而是AI，
設計她的Dylan工程師，正是阿春那離家奮鬥的兒子，
於是，對於科技文明的批判和對於人情溫暖的眷戀，在最後這段戲達到高峰。
秋子終於聽懂了Dylan的道別，儘管她只是由無數的程式碼組成，
但Dylan竭盡所能創造出的那顆無人能破的心，讓她有了永恆的記憶，
進而擁有一份若有似無的眷戀，每天每天都錄下訊息，期望Dylan能再出現。
"心"，是全劇最重要的象徵。
阿春跟小夏一個歷經滄桑，一個未經世事，但心都生了病;
冬冬不斷記著小夏所患的"二尖瓣脫垂"，卻因此困在自己的心中出不去;
秋子的心，永遠存著Dylan最後的一段話，不管她的外貌功能如何改寫，
這一份雋永的記憶會一直伴隨著她。
就文本而言，原意是藉著四名女子的不同經歷，表達自己的觀察，
但前兩段相較於後兩段，其描繪跟比重都稍嫌不足，
似乎因為編劇本身所處時代對於後兩段的場景設定較能有深刻表達。
若能將前兩段的情感、想法表達更完整，
或是在小夏跟冬冬二段之間的連結寫得更緊密，整齣戲的力道應可更加撼動人心。
等待花開結果的那天
演員群中，最讓我驚豔的莫過於飾演"阿翔"的林行徹。
第一次看他演戲是在"量‧度"一劇中飾演"盧逑"一角。
那時覺得他能放但不懂得收，以誇大肢體來掩飾不安，
對於角色自身細節的建立還不足。
在這齣戲的表現，先是在與阿春的母子對話中展現"放"的一面，
但他能隨著角色年紀變化做出區隔，不再是一味"放出來再說"，
然後在最後一段跟秋子的對手戲，
他的確將歷經大風大浪但求平凡過日的Dylan詮釋得入木三分，
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有磁性的成熟嗓音。
雖然還很年輕，但就他的成長看來，未來表現很令人期待。
再來是能量收放已有專業水準的張閔淳。
印象中看過她演的兩齣戲，
第一齣是"花樣年華青少年"，第二齣是"Take Care"。
巧的是，這兩齣就戲的本身我都不怎麼喜歡，
但妙的是，張閔淳在這兩齣戲裡的表現，我都很欣賞。
要詮釋人工智慧，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電影"A.I."，
童星Haley Joel Osment將David演的令人心疼不捨，
再來就是Robin Williams的"變人"，多了些幽默喜感跟情緒起伏，
不過這兩部電影強調的都是"想成為真人"的夢，
以及機器程式的永恆與有限生命之間的衝突和牽絆。
但這齣戲不從時間的角度切入，
而是描寫一個即將遭主人賣出的人工智慧。
這樣的分別是人為取捨，不再是大自然的適者生存，
因此人工智慧有機會跟主人對話，情緒轉折會更明顯，
但畢竟人工智慧不等同於真人，該如何拿捏是個大難題。
張閔淳的詮釋，不以呆板的機器語調，而是以天真的小女孩自居，
再藉由對"大姐姐"台詞的處理，讓角色看起來不至於太平面，
而是可愛中帶些性感，天真中又帶著母性包容，成為全劇最亮眼的角色。
尤愛她從一開始的無憂無慮，到面臨分別，到崩潰痛哭，到最後的衷心期盼，
角色情緒轉折層次分明，看得到其成長及心路歷程，
也或許是因為編劇太愛這個角色，所以演員能發揮的空間也很大吧。
游以德跟劉桓都是"量‧度"的演員，其中劉桓的憨直喜感特別讓我印象深刻，
不止是這齣戲，之前的"喀房服務"也令人絕倒。
游以德從"量"劇中的修女到這齣戲的陰影小夏，表現可圈可點，
即便這次戲份不多，但台詞處理一樣很穩，讓我看了很放心。
飾演"冬冬"的劉毅萱，有挑戰獨角戲的勇氣，但功力還不夠，
除了口條要再加強外，對於台詞的處理也有點手忙腳亂，
最後作結的時候張力有拉出來，但前面有些地方會讓人無所適從。
飾演"阿春"馮祺畬跟飾演的"小夏"的張加欣，
對於自己所演角色的了解有一定程度，不管是肢體跟語調皆掌控得宜，
唯劇中對其角色交待不如"秋子"這樣完整，也沒有"冬冬"的獨角戲可發揮，
只能盡其本份把角色演好，不見得能有什麼突破，
但我很期待未來能再看到她們的演出。
莫家豪繼"量"劇中的神父之後，這次也是演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不過這次旁觀的"神秘男子"一角，地位相當於"暗戀桃花源"裡的"神秘女子"，
其存在是一種曖昧不明又令人玩味的"第三者"。
他不時拿出時鐘的動作，又讓我想到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兔子，
但他並不趕著要去哪，而是在等，卻又不知是在等誰，或者是在等什麼事情發生。
也許就像他在公車上說的，要等麥克風才能說話，
又或者是在劇中對著空氣用廣東話提出的問句，似乎等的那個人一直不來。
對我來說，也許，他跟我一樣，都在等花開結果的那一刻吧，
然後在果熟蒂落之際，能及時分享那一份完熟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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