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ucklee (alessio)
看板Drama
標題扛京劇大旗 闖八方舞台
時間Mon Feb 19 08:37:21 2007
2007.02.18
吳興國
扛京劇大旗 闖八方舞台
文/盧健英(讀者文摘封面故事)
中國人有一句話說:「生不逢時」,但台灣京劇藝術家吳興國,一生都在打破「生不逢時
」的魔咒。
兩岸藝術家裏很少有人像吳興國這樣,表演領域橫跨京劇、現代舞、電影、電視,並集編
、導、演於一身。他改編莎翁名劇《馬克白》為京劇版的《慾望城國》,一九九○年受邀
在英國國家劇院演出時,《泰晤士報》說:「吳興國讓我們想起勞倫斯‧奧利佛(
Lawerence Oliver,又譯羅蘭士‧奧利花,見註)。」一九九四年,他與名伶魏海敏合
演的《霸王別姬》,讓法國主流報《世界報》說:「真正的京劇不在北京,而在台灣。」
二○○六年十二月,他成為第一位站上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的中國京劇演員,參與歌劇《秦
始皇》的演出。
如果吳興國十五歲時便屈服了「生不逢時」的說法,在時代的轉變下,他頂多只是一個守
本分的京劇演員;如果吳興國三十歲時接受了京劇「生不逢時」的宿命,他可能就離開京
劇舞台,作個運氣不錯的電影明星。但吳興國挑了一條最難的路走。
扛京劇大旗,闖八方舞台,明明知道傳統勢微,卻把京劇伸展到二十一世紀的世界舞台上
。回首這一路,吳興國說:「憂傷的童年,養成我對世事無常和向命運抗衡的憤怒;苦難
本身就是熱情,我演悲劇人物,因為苦難賦予我更多的使命與責任。」
一歲失去父親,三歲被送進孤兒院,十二歲時進復興劇校,這位後來在舞台上一再扮演帝
王將相的男人,「小學畢業前的記憶裏,哭的時候總是特別多。」吳興國的家庭是國共戰
爭年代後最典型的離散家庭,還在襁褓中,父親便過世,母親獨力撫養兄弟二人。其後母
親再婚又不幸福,只好把吳興國送到有公費寄宿的軍人子弟小學,一年只能與母親相見一
、兩次,吳興國自小就覺得自己是被命運「放逐」的人。
「所以我並不喜歡學校生活。我不愛和人說話。」吳興國常常偷偷溜出山上沒有圍牆的學
校,在夕陽裏,看台北盆地的萬家燈火,想和母親在家的生活點滴,「我喜歡為她綁辮
子,夜晚拉她的髮辮,在媽媽的歌聲中入睡。」但那時兩人卻聚少離多,「常常覺得自
己像個孤島一樣」,便掉下眼淚。
正式進劇校的那一天,吳興國和母親在校門外話別;劇校裏的鞭子教育,許多父母早有所
聞,會送孩子來念劇校的,多是家境不好之下的選擇。母親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心疼
孩子要過受苦的日子。但這一回,面對母親的淚水,吳興國沒有哭,「從十二歲這一天
起,我決定認命!」吳興國平靜地擠出微笑,送走母親。
吳興國不諱言青少年時,對自己的命運充滿怨恨,「而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自己做
到最好。」進校門的第一天,所有新生排列好,讓剃頭師傅剃成一個個小光頭,自此,吳
興國便開始八年「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的劇校生活。
剛進校時練基本功,兩個月內「拿鼎」(註:即下腰,訓練腰腿力的動作)就要能耗到二
十分鐘才能下來,冬天裏練完功後,看?教室裏一個個光頭同學,頭頂熱得冒出煙來,「
活像一粒粒熱騰騰的小籠包」;夏季裏練倒立,不到七、八分鐘,汗水便如雨般從臉上倒
流滴到地上,下課後大家最大的樂趣就是「炫耀誰的那灘汗水比較多」,要不就是洗澡時
,比較誰身上的鞭印子比較多。
劇校裏,老師打人是連坐法,一人有錯,就是全班打的「打通堂」,因此大家幾乎都是在
苦練及自律的精神下,免得遭到「打通堂」。剛進校門的新生被打得很厲害,「我因為怕
被打,少講話,找到時間就自己先練好,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喜歡或不喜歡。」只有一次被
打,吳興國竟然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有一回因為大家打鬧,老師一來,誰是誰非說不清楚,全部都要捱打。一個個打,輪到吳
興國,這位向來在老師眼裏是個用功乖馴的學生竟開口說:「我沒有參與,我不要被打。
」話一說完,老師睜大了眼,因為從沒有人敢這樣挑戰規矩。停了一秒,老師問:「你想
不想好?」
他話一出口,吳興國二話不說,走過去就趴下來捱板子。「因為『想好』是一個終極目標
,雖然過程委曲,但這個目標我是認同的。」吳興國說。口雖不服心卻服,也可看到他在
「求好」與「求無過」之間所做的選擇。
十二歲進劇校之前,京劇對吳興國而言,完全是一張白紙,只知道它很難,「正因為很難
,它可以成為我未來一生最有保障的依靠。」這是吳興國說服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八年劇校生活,在捱打苦練中熬出角兒功底。當吳興國在京劇世界開始享受主角的光環時
,越來越感受到學校老師對於「生不逢時」的嘆息。一位名丑有一次便對他慨嘆道:「興
國,你應該早生十年,國劇氣數已盡。」
儘管知道京劇「氣數已盡」,但他從沒放棄。他說:「我向祖師爺磕了頭之後,就認了命
,京劇這條路要繼續走下去,就得殺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大學時,他加入「雲門舞集」,大學生活與四年的「雲門經驗」,開啟了他的藝術視野,
雲門的舞蹈天地迥異於劇校。京劇訓練完全標準化,依傳統講究的四功五法去臨摹練習
,是沒有個人自由的。現代舞則沒有規範,沒有板棍,林懷民帶大家一起探索實驗,怎
麼做都是對的。「我好像來到了一個新世界。」吳興國說。
雲門時期有一件事也給吳興國極大的震撼,對於他後來「肩負傳統,走向創新」的決心有
關鍵性的啟蒙。
傳統梨園界最怕被別人說是「戲子」,因為那是最嚴重的侮辱,但初進雲門舞集時,「林
懷民竟然在課堂上對所有的舞者說:『我們就是戲子呀,怎麼樣?』當時我聽了整個人都
呆掉。」
這位他尊敬的老師是位從西方回來的知識分子,怎麼會說自己是「戲子」呢?回神之後,
他忽然之間體會了「戲子」的真義,「那意味一種對專業的決心,一旦你決定了,就要把
它做到最好,然後讓它變成光榮。」
「以前怕人家說『戲子不義』,但戲子越不義,藝術越好,那個『不義』在專業上是『義
無反顧』。」吳興國體會到不管是哪種表演藝術,都必須是抬頭挺胸的「戲子」,把它做
成一件光榮,藝術的能量就能在社會甚至國際獨樹一幟。
雲門舞集早年的中國作品系列如《白蛇傳》、《烏龍院》,從京劇裏轉化動作甚多,吳興
國更是雲門早期備受矚目的男舞者,「如果把京劇身段轉化為現代舞是可行的,那麼京劇
本身怎麼會行不通?」吳興國深信,京劇也可以打動現代人,「如果我要繼續唱京劇,那
就要改變京劇與世界溝通的方式。」
一九八四年,吳興國與青年京劇演員創辦了「當代傳奇劇場」,以改編西方經典作品作為
京劇與世界溝通的策略路線,首作是以莎劇《馬克白》改編為《慾望城國》。吳興國說,
「莎士比亞演京劇」是一個嶄新的概念,「懂京劇的老戲迷不能振振有詞批判,懂莎劇的
學者也無法一廂情願批評。」
一九八六年,當年三十三歲的吳興國說要用京劇唱莎士比亞時,許多人投以驚異的眼光,
而保守的京劇界則等?看笑話;二十年後,這位京劇演員不僅以「東方馬克白」之譽受到
歐美劇場的肯定,更站上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參與歌劇《秦始皇》的演出。
《秦始皇》是大都會歌劇院委託當紅旅美大陸作曲家譚盾創作,由電影導演張藝謀執導,
旅美詩人哈金編劇,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哥飾演秦始皇。《紐約時報》以「充滿野心的
顛覆性計畫」形容這齣大都會歌劇院有史以來的第一齣中國歌劇。根據《紐約時報》的報
導,《秦始皇》製作費高達三百餘萬美元,是大都會歌劇院有史以來最貴的自製歌劇。
二○○六年五月,德國權威的歌劇雜誌《歌劇世界》甚至以吳興國《李爾在此》的劇照為
封面,報導這位二十年來一直嘗試改變傳統的「歌劇」演員。
這種從傳統延伸到當代的創新,吳興國已走了二十年。對於紐約的演出,吳興國雖然也很
興奮,但五十三歲、外形與體力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至少年輕十歲的他說:「我希望有一天
帶?我的作品登上大都會歌劇院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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