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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網址：http://udn.com/NEWS/READING/REA8/6382865.shtml
耳背上的印記 化解大時代的悲劇
【聯合新聞網╱文、圖/ 特約作家賈亦珍】 2011.06.07 03:09 pm
他沒有留下父親留下的瘡疤，沒有父親那種不敢思憶的傷痕，
他不懂父親，父親也不懂他，最後他變成甲殼類動物。
她沒有經歷父親經歷的掙扎，沒有父親曾有的茫然失落及愛恨交錯，於是她變成蚌。
他是賀湘儀的父親賀先知；她是賀湘儀；
他的父親、她的爺爺是賀智明。
這齣由賀湘儀演出的獨角戲「耳背的印記」，
說的就是海峽兩岸近六十年來歷史背景造成她家祖孫三代的愛恨情仇，
是個社會事件，也是大時代造成的悲歌。
在台灣，外省家庭都要經歷過這樣的折磨，
外省一代因戰亂而跨海來到台灣，這裡不是他的家，
他一直想著要回家，卻一直回不了家，
思鄉的情緒及返鄉的希望瘋狂折磨著這些外省一代的人。
他們被困住了，他們只有滿滿的鄉愁，以及滿心的怨懟，
就像賀智明，湘儀的爺爺，一個當年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而隨軍來台的軍人。
像賀先知這樣的外省第二代，從小在父親的鄉愁中長大，
從小被父親灌輸家鄉在隔著大海的另一端，
父親還知道自己思的鄉是什麼，賀先知卻茫然不知，
「這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哪裡」兩種情緒不時在心裡糾結交錯，
他們也有鄉愁，但卻是一種想像的鄉愁。
於是，外省第二代只有兩條路走，
第一條就像湘儀的母親，規規矩矩地走當時社會認同的路，
做個品學兼優的乖女孩，擁有當時外省人仍擁有的優勢；
另一種就像賀先知一樣，成了叛逆一族，
父親的期待成了他們叛逆的目標，父親越期待的他越不做，於是父子反目成仇，
「所以父親就會把真正的自己藏在甲殼裡，變成甲殼類動物。」賀湘儀說：
「甲殼裡的情緒，『就是不甘心』及『自卑我最大』
湘儀代表的是「從萬惡共產黨到萬惡國民黨」時代的外省第三代，
他們直覺地認為台灣是他們的家鄉，
但面對前兩代對家鄉的不同認同，自然就產生激烈的衝突。
「第一代像是困在房間裡的人。」賀湘儀說：
「第二代則想走又走不掉的人，第三代則是離開『家』，去找真正的『家』的人。」
今年開春時學長給了她一張地圖，叫她把戲裡的事情跟地圖對照一下，
「看著地圖思考，我突然發現，第一代是一直想回去的人。」賀湘儀說：
「第二代是沒地方可回，第三代是一直在離開。」
她就說自己是個愛搬家的女人，以離開來反抗父母的壓迫，
這種壓迫有時是一種期待，有時是一種觀念。
有趣的是，賀先知似乎還挺欣賞女兒的忤逆舉動，
「大概因為他以為也是叛逆一族，所以我爸還挺支持我的叛逆。」
開始對抗父親始自大學時，湘儀北上唸書，哥哥又去當兵，家裡人口劇減，
賀先知寂寞感油然而生，於是他開始給女兒寫信。
「爸爸喜歡說大道理，寫來的信都是這種。」賀湘儀說：
「我後來連看都不看，就收起來。」
賀先知信寫得越勤，賀湘儀跟父親越疏離，就像一個急於脫離蚌殼的蚌。
這齣戲一開場時，地上、牆上及賀湘儀的身上都放滿及貼滿賀先知寫的信，
從賀智明演起，訴說他在離鄉背井到了台灣的故事，以及濃濃的鄉愁。
賀先知接著登場，聽著父親的鄉愁故事，想像著想像不出來的「家鄉」，
迷惘、迷惑、迷戀，到最後變成迷失。
賀湘儀這個角色最後登場，敘述著她如何從父親御用的紅衛兵，變成叛逆分子的過程，
最後她拆掉紅衛兵的標記，擺脫了這些束縛。
這是一齣獨角戲，賀湘儀一個人演所有角色，
他不但要在各種不同角色、口音及性格間變換，也要在不同時空中穿梭，
一人獨扛整齣戲，相當不容易。
對賀湘儀來說，這齣戲相當於回覆父親寫的那些信，
她以戲代信，去年在首度在北藝大上演時，父親也來看戲，
戲中有一段是父親的告別式，那一段戲她哭得很慘，台下的母親也哭得死去活來，
雖獨父親保持冷靜。
「他還是甲殼類動物。」賀湘儀說：「他還是在家裡包好了外殼再出門。」
但去年演出的那場戲對賀湘儀影響很深，
演過戲後，她突然發現，她理解了爺爺及爸爸的想法，
「理解別人後就不會再冷漠了。」
就像她在去年演告別式這一段戲時，
戲中在告別式致詞時提到最討厭父親說話時都會先來聲「嘖」，
今年在籌備演出時想到這一段，她突然發現自己說話時也愛個「嘖」字，
「我以為我離他很遠，其實，他的一部分永遠在我身上。」賀湘儀說：
「對父親的恨，我已放下。」
這樣的體認讓她今年的戲跟去年有很大的不同，
「劇本做了很大幅度的修改。」賀湘儀說：
「焦點不再集中在父親身上。」
修改後的「耳背上的印記」有了較大的格局，
對時代造成的悲劇有了較深入及較寬廣的討論。
「耳背的印記」將從6月17曰至19曰在牯嶺街小劇場
及6月24曰至26曰在新竹鐵屋頂劇場演出，購票資訊請洽兩廳院購票系統。
【2011/06/07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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