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天志救國記(35) 宋案爆發 II

[ThomasJP (筆劍春秋梁父吟)]

IV

這時候袁世凱也在中南海懷仁堂裡，與楊度、梁士詒等人商議。自從「俄蒙協議」傳出之
後，袁世凱就承受了巨大的輿論壓力，要他對蒙事採取行動。問題是袁世凱要對外蒙用兵
，就迴避不開梁天志的問題。

梁天志與守成有餘的閻錫山不同，老袁一年來對閻老西已經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有多少
斤兩。而梁天志不但計畫與美國合作興辦海軍學校，還創設飛機工廠。雖然在老袁看來，
梁天志有錢不拿去擴充陸軍，而是浪費在辦海軍和造飛機這些華而不實的門面上，是一種
愛慕虛榮的行為。但是他對梁天志還是相當忌憚。

「俄人在蒙舉動頻頻，日人又趁機提出不合理要求。按理這個時候，東北千萬不能再出波
折。可是對梁天志這個人，我老是覺得看不透，一直就怕他是又一個吳綬卿。」

老袁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大總統勿憂，當初吳綬卿得勢，是靠著良弼信他。現在陸軍部掌握在大總統手裡，梁天
志就算再怎麼能折騰，只要不跟民黨一路，就不怕他。」

說話的人是梁士詒，他字翼夫、號燕蓀，祖籍廣東三水。梁士詒是交通系的首領，現在擔
任總統府秘書長。

「我倒是認為，梁天志跟民黨是不是一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現今局面清楚不清
楚。如果他清楚，那也不失為可用之人。」

楊度插嘴道。

「喔？皙子你詳細說說。」

袁世凱疑惑道。

「我聽說梁天志婉拒了加入國民黨的邀請，說是軍人不宜涉入政治。但是依我之見，梁天
志並非那種拘泥之人。因此他的做法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意在避嫌。我認為大總統與民
黨之間，情勢險惡、越演越烈，俱在此人眼中。而他有意要疏遠孫大砲，那就是看好大總
統，打算置身局外了。」

楊度解釋道。畢竟現在老袁北有蒙古亂事，南有國民黨藉宋案對他口誅筆伐，還把吳祿貞
、張振武等舊案都翻了出來，在河南又出了個什麼「白狼」賊軍。奉天要是再亂，就可能
把日俄都牽涉進來，這樣袁世凱真要分不出手來應付國內的諸多問題了。因此楊度主張，
對梁天志還是應該以安撫為主。

說穿了楊度的意思也跟梁士詒差不多。只不過照梁士詒的意思，是要袁世凱把梁天志拉攏
到北京政府一邊，而楊度卻認為只要梁天志能保持中立即可。袁世凱沉吟了一下，最後決
定還是等見過梁天志之後再做打算。

梁天志在北京的迎賓館內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到中南海覲見大總統。袁世凱得到楊度的
提醒，便沒有再對梁天志玩手段。而是從中南海的大門口就擺開全般陣勢，三步一崗、五
步一哨。進了大堂，只見袁世凱全身軍禮服，身邊站著陸軍總長段祺瑞、參謀次長陳宧等
人。

袁世凱前面的大桌子上，攤開著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滿了符號。梁天志走近一看
，原來是整個中國北部的地圖。

行禮如儀之後，袁世凱便開口說道：

「天志老弟，現在蒙疆形勢危急。老弟打仗百戰百勝，這次便是找你來參謀一、二。」

老袁說完之後，一旁陳宧便拿出指示棒指著桌上地圖說道：

「目前我國軍的部署，由西往東依次為：阿爾泰的布林根河、察罕通古等地駐有新疆、伊
犁方面援兵馬步軍七營、砲隊一連，統一由鼎帥(楊增新字鼎臣)指揮，其他援軍亦陸續開
赴當地。」

陳宧手中的指示棒在地圖上由新疆向東移動，一邊說道：

「在綏遠駐有禁衛軍一部、山西巡防隊、綏遠陸軍、綠營兵等共四千多人。張家口以及宣
化、豐鎮一帶，駐有第四師、第一師各一部、淮軍巡防營、保衛軍以及山西、宣化巡防隊
和巡警、綠營等，共九千餘人，在察哈爾的多倫一帶另有四千餘人。熱河駐有第二十師和
騎兵第二旅、第四師一部，以及直隸、熱河、古北口巡防隊等。統計起來我軍總兵力接近
四萬人。」

清帝退位之後，袁世凱收編了留在察哈爾的禁衛軍和京旗常備軍，又招募新兵重建了北洋
第一師，並且將武衛左軍重新改名為毅軍。但是這些部隊的實力也就比各省巡防隊要好一
點，而袁世凱竟又把它們跟戰力強大的北洋第四師都拆開使用，給人一種拆東補西、雜亂
無章的印象。

梁天志稍微考慮之後，建議道：

「現在內蒙戰場，除新疆外概略可以分為東、中、西三路。各路兵馬都是系統不一，戰力
也不整齊，作戰時只能分區防守，難收協調一致之功。要調整部署，如今怕已經來不及，
反給外蒙叛軍可趁之機。不如將此三路戰場，各自指定前敵司令，授以指揮全權，方可臨
敵致勝。」

見老袁輕輕點頭，梁天志又說：

「外蒙雖然號稱有四萬人馬，實則大半屬於烏合之眾，能戰之兵不過數千。如此實力卻還
要分兵三路，是其自取滅亡。唯一困難是蒙古馬隊在瀚海中飄忽不定，倏忽來襲、不勝即
走，我軍備多力分，難以尋殲其主力。」

聽了梁天志此言，袁世凱、段祺瑞和陳宧頓時臉色一變。自從外蒙獨立後，張家口至庫倫
的電報線路多半被外蒙佔據，北京政府根本無法得知外蒙情報。

去年十二月袁世凱派出總統府軍事顧問鈕永建、陸軍部軍法司司長施爾常、參謀本部少將
黃慕松等軍官，組成國防考察隊，前往錫林郭勒、昭烏達盟蒐集情報。考察隊冒險在熱河
、察哈爾北部進行調查，直到三月一日才返回北京。

國防考察隊作成機密的「蒙古考察報告」，也不過半個月前才送到總統府軍事處和參謀本
部。而梁天志卻能斷定外蒙可戰之兵不過數千，難道他手中握有什麼隱密的情報來源？

「職部也沒有特殊的根據，只是按照常理來推斷。外蒙人口不過三十萬，其中老幼先去三
之一，婦女再去其半。再加外蒙寺廟眾多，喇嘛又佔其餘的小半。如此計算，庫倫方面可
以徵召為兵者，實不過五、六萬人。」

梁天志見老袁等人臉色，笑著解釋道：

「這五、六萬俱是青壯牧民，若全數從軍經年，難道要讓舉族老幼喝西北風麼？合理猜測
其中正規兵力，不過十之一、二。人數少則五、六千，頂多亦只在萬人上下，其他八成都
是充數的武裝牧民而已。倒是要注意防範內蒙各蒙旗牧民受外蒙叛軍煽惑，聚眾響應叛軍
。內蒙各部人口遠較外蒙為多，如此則邊患不易平定矣。」

「一月廿三日，烏蘭察布、伊克昭兩盟王公在綏遠召開西盟會議，宣佈擁戴共和。二月七
日額濟納、阿拉善兩特別旗王公，也議決五族統一、擁護共和。」

袁世凱沉吟道：

「卓索圖盟、察哈爾諸部有國軍重兵佈防，老弟在哲里木盟也有一部兵力，唯有昭烏達、
錫林郭勒二盟情勢不穩。錫林郭勒五部十旗，如今已投向庫倫。熱、察北部局勢糜爛，就
在眼前啊。」

旁邊段祺瑞補充說：

「三月廿四日，外蒙叛軍進攻大王廟，與新練騎兵一團於六十里外的錫林河激戰。該團幾
乎全軍覆沒，幸有淮軍一部據敵於距經棚四十里處，始將戰局挽回。但克什克騰旗境內已
有不穩之跡象，此外巨匪盧占魁也在豐鎮一帶伺機而動。熱、察兩地形勢，不容樂觀。」

梁天志卻伸手向地圖上一指，說道：

「待我奉天陸軍籌備兩月，以奉軍騎兵旅配合廿七師一部由醴泉往西，趁虛直取達里岡崖
牧場。此處收復則則內外蒙古之間要地為我國軍控制，熱、察兩地的外蒙叛軍必退。東、
中兩路既退，西路亦必隨之而去。」

袁世凱和段祺瑞聽了他的話，遂決定任命蔣雁行、段芝貴和張紹曾分別任對蒙作戰第一、
二、三路總指揮，統一指揮綏遠、察哈爾、熱河境內的作戰。梁天志則擔任第四路總指揮
，負責向達里岡崖牧場進兵。


V

回到迎賓館，大倉優子立刻迎上前來，擔心地問道：

「都督閣下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

梁天志笑道：

「這種事優子妳就別管了，我去打仗才是好事，要是我不去打仗──還是甭說了。」

大倉優子不解地搖頭說道：

「去打仗怎麼會是好事？真不懂你們男人的想法……」

「我國現在，就好像西鄉隆盛那個時候的日本。革新的成本實在太高昂了，但是這個代價
，卻又是一定要付出的。否則將來，就會以十倍、百倍的損失來償還。」

這句話梁天志是用日語說的，大倉優子聽了，也就不再說話。

此時迎賓館的執事官領著一個總統府的承啟官進來，說是幫袁大總統送東西給梁大帥。那
承啟官遞過來的，卻是一件錦緞面的馬褂和一件狐皮袍子。承啟官說，袁大總統的意思，
梁大帥下次去中南海見他，可以穿著便裝。北京城裡人大多喜歡穿馬褂，顯得雍容。至於
狐皮袍子，大總統知道塞外苦寒，特地給大帥禦寒的。

梁天志知道這些都是袁世凱預先準備的，拿過馬褂穿在身上，果然極合身。於是對承啟官
說道：感謝大總統的好意，這件馬褂就拜受了。不過為將者當與士卒共甘苦，這狐裘是稀
罕之物，天志不敢令將士寒心，只有辭謝了。

說完又拿出幾個銀圓，塞到那承啟官手裡。這種「拿錢辦事」的官場陋習，一時間畢竟無
法革除。像袁世凱這樣的舊官員，甚至還無法意識到這是種陋習。幾個銀圓看似不多，但
卻相當這時中國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因為只有有錢才好辦事，造成的結果就
是「公僕」變成討債的，惡奴欺主、欺下瞞上的問題，直到後清時代都解決不了。

送走了那承啟官，接著來訪的卻是奉天駐京代表王楷仁。王楷仁在北京雖然不好大張旗鼓
，但在此地想瞞過老袁的耳目也不現實，因此並無刻意掩飾的必要。王楷仁向梁天志簡略
報告了一下近幾個月來駐京代表處的工作情形，又說梁天志要找的那本同治年間版「盪寇
志」，已經在琉璃廠的舊書市買到了。

「盪寇志」是清代浙江人俞萬春所著，俞萬春曾中秀才，一度隨其父到廣東任官，之後回
到杭州在西湖邊行醫。因不滿「續水滸傳」中宋江率梁山好漢平方臘、征遼等情節，因此
從道光六年開始寫作「盪寇志」。從水滸傳第七十回後續起，中間三易其稿，至道光二十
二年寫成。

「盪寇志」書中描寫禁軍教頭陳希真和其女陳麗卿，受高俅和高衙內的迫害逃出京城，與
地方豪傑雲天彪聯手，和梁山盜賊作戰。最後宋徽宗招安陳希真，處決了朝中奸臣蔡京，
命大臣張叔夜討平梁山泊，將宋江等群盜正法。

根據宋人記載，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其活動範圍廣及太行山以東至山東、兩淮
之間「橫行河朔、轉略十郡」，並非佔據山寨水泊的山賊土匪。因此水滸傳只是假托宋江
故事，而史上張叔夜在擊破宋江之後，確實把宋江招安。

至於「盪寇志」，則完全是從虛構出發，藉水滸傳情結描寫地方豪強與土匪盜賊對抗，剿
賊立功的故事。因此在咸豐三年，因為太平天國亂事的爆發，蘇州、廣州等地的清朝官員
就將此書刊刻出版。後來太平軍攻入蘇州，禁毀此書，此舉不啻自承為賊。

到了太平天國平定後，同治十年「盪寇志」又再度復刻刊行。梁天志要王楷仁去找這「盪
寇志」，打算做為送給老袁的禮物，背後用意不言而喻。

如今國民黨和袁世凱之間的矛盾，雖然因為宋教仁遇刺而未死，較他所知的「歷史」上有
所緩解。然而眼看不久之後，善後大借款的問題又要爆發。黃興雖然當不成「中國的拿破
崙」，但若說他是「中國的西鄉隆盛」那就庶幾名符其實了。

梁天志之所以向老袁自請到邊疆作戰，就是為了避開袁世凱跟國民黨雙方最後攤牌的敏感
時刻。如此一來，他和奉軍就可以置身局外。老袁沒辦法說他私下站在民黨一邊，將來國
民黨人也無法說他倒向袁世凱。畢竟為國禦侮可比參加內戰要光彩得多。

幾天之後，梁天志再一次被袁世凱召見。儘管很不習慣穿長袍馬褂，但梁天志還是穿著老
袁送的那件馬褂去見袁世凱。老袁今天也穿了一件馬褂，面料還刻意跟他送給梁天志的那
件馬褂相同。顯然老袁在意的是要表現出一種「親近」的姿態，來拉攏梁天志。

梁天志知道歷史上袁世凱對蔣百里、蔡鍔等人也都下過同樣的工夫，不過這招也只到他當
終身大總統為止有效。等他要當皇帝的時候，連北洋嫡系的段祺瑞、馮國璋都不支持，那
就更不用說蔣百里、蔡鍔這些人了。

梁天志在老袁面前拿出那本「盪寇志」，說是作為大總統贈送馬褂的回禮。此外他還出人
意料地舉薦陶葆廉出任奉天省民政長。之前袁大總統雖然下令實施軍民分治，廢除各省軍
政府。但各省都督仍然大權一把抓，除了北洋系控制的各省外，很少有人願意接受北京政
府任命的民政長。

楊度現在的身分只是袁世凱的私人顧問，因此並沒有參加今天會面的場合。不過老袁卻忍
不住看了敬陪末席的總統府秘書長梁士詒一眼。

陶葆廉是浙江嘉興人，其父陶模清末曾任新疆巡撫、署理陜甘總督、兩廣總督等職。1891
年陶葆廉隨其父赴新疆時，考察沿途地理、民族、風物等，寫成「西北侍行記」，為清末
重要的西北地誌著作。

陶模在兩廣總督任內，曾派吳稚暉率領學生赴日本留學。陶氏父子喜閱革命黨人陳少白主
編的「中國日報」，並與留日革命黨人沈翔雲等來往。陶模卒後，陶葆廉為記名提學使，
1902年代理浙江大學堂總理，1907年任陸軍部軍機司郎中。

後陶葆廉到東北任職，與韓國鈞、王瑚並稱當時奉天巡撫程德全幕中的三個能吏。辛亥革
命後，陶葆廉賦閒寓居上海。

據梁天志所知，陶葆廉此人生性淡泊，有學者之風，自命為新派人物。但同時他又不是革
命派，而是清末新政官吏出身。因此這個人應該是個能讓老袁和自己都放心，雙方各退一
步達成妥協的人物。對於這個提議袁大總統不置可否，只說會加以考慮。


VI

與上次軍事會議的氣氛不同，老袁這次召見梁天志給人十分輕鬆的感覺，只是聊一些尋常
之事。袁世凱抱怨著自己的大兒子袁克定不成器、二兒子袁克文假名士等等，梁天志對這
種事自然不好說什麼，只好說一些在國外的見聞。

聊著聊著話題就扯到世界局勢上，袁世凱感嘆世界列強現在虎視眈眈，遲遲不肯承認民國
政府。這時候國內要是再亂，可怎麼得了。

「大總統，職部認為世界列強雖然彼此爭雄，但將來足以為我國外患者，只有日俄兩國。
這其中，短期內日本威脅較強，但長期來說俄國才是真正的大患。」

聽梁天志這麼說，袁世凱頓時好奇問道：

「老弟既然如此說，必有道理。何不詳細說明，也好作為我將來參考。」

梁天志應道：

「如今西洋列強相爭，其焦點已經轉回歐洲大陸。英、法、德要彼此防備，不可能在東亞
浪費太多實力。奧、義、荷、比等國勢力比較弱小，更不可能前來生事。與中國干係最緊
要的，只有美、日、俄三國。現在美國國勢如日方昇，正在尋求國際舞台上的地位。比起
侵略中國，美國更希望中國成為他的與國，來增強美國的發言資格。因此美國可以結為外
援，所謂遠交近攻，美國與中國之間，是天然的盟友。」

袁世凱點了點頭，梁天志又接著道：

「現在俄國的精力也被歐洲事務牽制，因此短時間內日本在亞洲的勢力一家獨大。只等歐
洲發生戰爭，就準備要一舉取代列強在中國的地位。我在日本時，知道有一派理論主張『
要征服世界就要控制中央亞細亞，要控制中央亞細亞就要控制中國的滿蒙』，所以日本展
現對我國的野心，必將是最近的事。」

聽了這話袁世凱臉色一變，梁天志再說下去：

「不過日本基礎太薄、野心太大，專門務於鯨吞，容易引起列強警覺。將來美日之間，必
起衝突。只要我國三十年之內，抱定聯美制日的宗旨，對日則虛與委蛇，縱有兇險之事，
最終也可化險為夷。」

袁世凱好像鬆了口氣，不想梁天志復道：

「對於俄國則不然，俄國土廣民眾、富有資源，與我陸上相鄰。清季以來，侵我領土已逾
一百四十餘萬方公里。歷來俄國慣於蠶食鄰國，如波蘭、土耳其皆受其禍害。現在俄國雖
然暫時國勢不振，但已經煽動外蒙為患。若假以時日，必在中國釀成大禍。此事或在十餘
年後，或在數十年後，端視時機而決。因此天志認為，將來防俄肯定是一大要務。」

袁世凱沉默片刻，很嚴肅的開口說：

「日、俄兩國既然狼子野心如此，老弟在奉天可要看好國家門戶，對其謹慎應付才好。我
看對日應該稍假辭色，妥為安撫以為緩兵。至於對俄，其國見利則取，有如豺狼，因此需
要嚴守邊關，勤修防務，使其無機可趁。但老弟萬不可強硬太過，惹起戰事。除此之外，
可以便宜行事。」

梁天志聽了這話鬆了口氣，這次到北京總算是無驚無險。

四月八日梁天志乘京奉鐵路火車，離開北京返回奉天。同時袁世凱和楊度、梁士詒還有他
的另一智囊楊士琦三人，又在中南海懷仁堂內議事。
老袁喝了口茶，嘆道：

「梁天志這個人，我怎麼總覺得比宋教仁還要可怕？你們猜怎麼著，他居然說他相信孫大
砲主張的，解決土地問題是中國將來建設的前提云云。」

楊士琦是李鴻章生前智囊、清末任直隸總督的楊士襄之弟，過去在袁世凱手下擔任洋務總
文案，參與過袁世凱對付岑春煊、瞿鴻禨的政治陰謀。這時便問道：

「孫大砲的民生主義，連他自己都講不清楚。只說要平均地權，說什麼製定土地稅法、廢
除雜稅。至於如何實施，根本拿不出個章程來。這梁天志，難道還能夠變出什麼新花招不
成？」

袁世凱嘿嘿一笑說：

「還真有，他說要學日本做什麼『國力調查』，就是統計人口、建立戶籍名冊。還說要進
行地籍登記，將土地分成私有、族有、村有、公有四類，分別加以統計。那個梁天志說什
麼，要解決土地問題，就要先調查清楚土地實際的分配情形，不然就是瞎搞。」

「我認為這種辦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解決土地問題，但對於財政稅收方面是很有幫助的
。像是日本政府，就在地方上建立了很多鄉鎮役所，專門負責從事這些工作。」

梁士詒說道。

「既然如此，那大可讓他去搞。」

楊度說。

「讓他去搞？」

老袁疑道。

「就讓他去搞。如果奉天一省施行卓有成效，大總統可以採擇其政策推行全國，必然有助
於增強我國國力。就是這些作法有什麼害處弊病，有奉天省作為試驗，大總統也可以預先
曉得，這樣就能提前防範。」

楊度解釋道。

「皙子啊，辦這些事情也是要錢的。現在我心裡唯一的急務，就是盡快把國內局面安定下
來。光是對付南方的民黨，到時候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梁天志想這麼折騰，讓他自己去
折騰也就算了。我們犯不著──」

袁世凱聽了楊度的話之後嚷嚷著。

「大總統勿憂，昨日巴西和祕魯兩國，已經遞交承認民國政府的國書了。據說美國也即將
承認，這樣一來列強勢必先後承認我國，大借款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梁士詒道。

1913年初美國的威爾遜總統就任後，有意要承認中華民國新政府。但是當時美國的國際地
位，還沒有一戰之後那麼大的發言權。美國國務院顧忌歐洲列強的反應，於是在四月二日
電令駐拉美各國使館，要求試探拉美各國政府意向。於是巴西與秘魯兩國政府，率先給予
中華民國外交承認。

國際法上所謂的承認，分為事實承認和外交承認。事實承認指的是兩國之間沒有正式邦交
，但仍然有部份來往的狀態。像北京政府與銀行團談判借款，參與銀行團的各國對北京政
府採取的就是事實承認的立場。至於外交承認，則是兩國政府之間正式建立外交關係。

中華民國得到巴西和祕魯的外交承認之後，等於正式取得了在國際上的地位，繼承了過去
清帝國的一切國家主權和條約義務。而不論是西藏或外蒙，其地位並沒有得到國際公認。
也就是說民國政府得到承認後，就能夠與世界各國建立正式關係。而中國對蒙古、西藏的
主權，也能得到國際法的更多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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