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reinherd:很適合拍成動畫或是電影 03/10 01:12
衝鋒號響起的時候，蕭朝清被硬拉回現實，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的呆立著，
直到有人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大喊著「前進、快前進」時，他這才回過神來，隨
著隊伍往前衝。才一下子，他就和自己的攻城組員弄散了，只有跟著前面扛梯子
的隊伍一起跑。與城牆之間數百公尺的距離，並不算遠，他在茫然之間，卻搞不
清自己倒底跑了多遠。他只覺得隨著每次喘息，胸口都為之抽痛；他的雙腿酸軟，
草鞋也跑掉了一隻，然而他的赤腳踏過粗糙多石的地面，也已感不到痛苦。他眼
前一片模糊、白色的光點在眼前飛舞，充斥在他耳道裡的各種噪音也逐漸遠去。
然而與城牆之間的距離，卻彷彿毫無縮短的跡象。
就在他懷疑自己隨時會力竭倒地的時刻，眼前的景象驟然起了變化：他看
到跑在他前面的士兵，突然腦袋開花了，對方的左額角噴濺出大蓬的血花，人就
像個米包一般癱軟了下去。蕭朝清還無法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突然感到劇
烈的震動，整個人直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失去了知覺……。
當敵人的火力將第二排的隊伍截斷的時候，陸昇正驅趕著其他的士兵繼續往
前衝。當城頭的敵軍開火射擊時，他一半出於經驗，更多是出於本能的臥倒在地，
順勢打了幾個滾，便在一座殘破的牆基後掩蔽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從掩蔽處觀
察出去，敵軍在城頭的掩體後安置了一挺輕機槍，正好與第二排的進攻路線撞個
正著，整個隊伍立即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少數的人帶著雲梯跑到了城牆下。第
一波攻勢看來是失敗了，敵軍正繼續以火力掃蕩整個射擊區內殘存的國民革命
軍。如今不管繼續前進或企圖後撤，都會吸引城頭敵軍的注意，讓自己成為火力
集中射擊的對象，自己的掩蔽位置，目前算是安全無虞，唯有繼續隱藏著不動，
等到下一波攻勢發起，方為上策，就在這時，他瞥見了蕭朝清。
蕭朝清恢復神智的時候，眼前金星亂冒，他的視野仍舊一片模糊，耳朵裡則
充滿了轟隆的鳴響，他的心神一片混亂，無法釐清自己的處境。敵軍的子彈正中
他的步槍，槍身飛彈起來，正打在他自己的腦門上，把他給打暈了。刺眼的陽光
從他腫脹的雙眼的細縫中直射進去，耳鳴聲漸輕，代之以刺耳的槍響，他回過神
來，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這時只聽到咻的一聲，一發子彈從自己的身側飛過，接
著更多的子彈，陸續的打中自己身邊的土地，激起了一朵朵的塵雲，他被盯上了！
出於本能的，他連滾帶爬的躲進了身旁的一道淺溝裡，然而敵方的火力如影隨形
而來，將他死死的釘在地上。蕭朝清此時已經無法想起他受過的任何訓練，他害
怕的六神無主，抱著頭縮成了一團，只是不停的哀嚎著，等著子彈開花的位置，
離他越來越近……。
陸昇眼睜睜看著蕭朝清即將喪命，然而也愛莫能助。就在這時，一發山砲的
砲彈擊中了城頭，大堆的碎石和掩體碎片四處飛濺，城上敵軍的射擊也因而暫時
停止。在這瞬間，無數的念頭在他腦中飛快電閃，他咬了咬牙，從掩蔽處衝了出
去，跑到蕭朝清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連拖帶拉的將這名小兵從乾溝裡拽
了出來，往城牆下跑去。就在此時，敵軍的火力又熾烈了起來，機槍及步槍紛紛
往仍在場中移動的他們兩人射去……。
當陸昇把蕭朝清拽出來的時候，他還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直到陸昇把
他直拽到城牆下的死角處，他才逐漸的意識到是陸昇把他拉出了險境。他轉頭看
去，立時大吃一驚。只見陸昇滿身都是鮮血，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到底中了幾槍。
雖然陸昇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了，然而他的手，仍緊緊的揪住蕭朝清的衣領。蕭
朝清握住他的手，喊道：「排副、排副」，陸昇勉強笑了一下，手漸漸放鬆了，整
個人便癱倒了下去。
也就在此時，第二波攻勢又發動了，連續兩發山砲砲彈命中上方的城牆，掀
起了更多的土石，如暴雨般灑在城牆上下的人身上，接著馬克沁機槍也開始往牆
頭上射擊，軍號響起，第二波的人流在猛烈的喊殺聲中，繼續往城牆逼近，這次
在持續的火力壓制下，攻擊的矛頭終於抵達了城牆下，雲梯架設了起來，雙方短
兵相接，城牆上的敵軍除了用長短槍枝繼續橫掃，同時也往城牆下拋擲石塊和手
榴彈。
然而蕭朝清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這時他眼中看著垂死的陸昇，只覺得一股
怒氣填塞在自己的胸口，似乎要把胸膛都漲破了一般。打從出娘胎以來，他從來
沒有那麼憤怒過。這時，他發出了一聲狂嚎，隨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把步槍，就從
身邊最近的雲梯衝了上去。
城頭的火力立刻往他轉去，然而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只是發出一連串無
意義的喊叫，往城頭上不顧一切的衝去。他的全身滾燙，耳朵裡完全聽不進任何
聲音，他的視野也縮成了極小的一點，四周的東西扭曲變形，只有視焦內的一小
塊異常的清晰。這時他感到整個身子一震，卻完全沒有痛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
中槍了。更多的子彈從他的頭和肩膀、腰際各處擦過，然而他仍繼續往上衝。他
渴望看見敵人，他亟需發洩自己的怒氣。這時，一名敵軍軍官的臉孔出現在他的
小小視窗正中，對方舉起一把匣槍正對準了他，他大喊了一聲「XX媽」就直接
衝了上去。
這時與生俱來的本能，已經遠遠凌駕在他所受的戰鬥訓練之上，他雙手握住
槍管，好似握著鋤頭一般。對方槍口火光連閃，然而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高高
擎起了步槍，就往對方的臉上砸了下去。只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鮮血飛濺，對
方應聲而倒。然而，他並沒有停手的意思，就像在鋤地一般，他打了一下，又是
一下，接著又是一下……
城頭的時間，似乎在這時完全停止了，只有血花的飛濺，以及一記又一記的
骨骼碎裂聲持續著。所有的人都被他這極度殘暴，而幾近瘋狂的行為所鎮攝，失
去了行動能力。這時只聽到啪啦的一聲，蕭朝清把槍托給打斷了。他停了下來，
抬起濺滿了鮮血的臉孔，迷茫的眼神從腫脹的雙眼細縫中透出，彷彿在搜尋下一
個犧牲者。即使連日的鏖戰，已經讓這些人，對持續的殺戮感到麻木了，然而蕭
朝清那種凌駕於一切死亡之上的瘋狂行為，足以激起他們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
懼。忽然有人發了一聲喊，接著所有人一窩蜂的，便往城下逃去。這時更多的國
民革命軍士兵，趁勢登上了城牆。蕭朝清想要再追，卻覺得全身已然沒有半點力
氣。這時他全身的感官突然都恢復了正常，城頭的時間彷彿又恢復了流動。蕭朝
清聽到身後有人大喊：「黨軍登城了！黨軍登城了」，一陣難以形容的倦意襲來，
然後他整個人就癱了下去。在他閤上雙眼前，只看到頂上一小塊的藍天，純淨無
暇，藍得刺眼……。
有一度，蕭朝清以為自己應該是死了，不過他還是醒了過來。太陽西偏，天
空的顏色已經轉紅。他想要爬起身時，覺得身上有多處如火燒般疼痛。不過他還
是試著將自己撐了起來，發現其實傷得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重。除了腿上挨了一
槍，子彈穿了過去，其他頭、頸、肩膀、腰際多處，子彈奇蹟似的擦出了好幾道
溝，卻沒有真的傷到他。醫護兵看到他起身，過來想要扶他。不知為何，他突然
感到一陣不好意思，連忙搖手說道：「我沒事，真的不用幫忙」，為了證明自己還
能走，他忍著右腿劇烈的抽痛，一拐一拐的走了起來。
他走過了一列列的傷兵。此時戰火已然止歇，士兵夥同著民夫，在軍官的指
揮下，將不能動的傷兵，逐一搬上牛車後送。這時，他聽到微弱的招呼聲：「阿
清……」，然後他看到了陸昇。蕭朝清連忙走過去，握住了陸昇的手，陸昇原
本蠟黃的臉，如今沒有半點血色，連他瘦嶙嶙的手，也濕濕冷冷的沒半點力氣，
然而他的眼神中，仍帶著那種漫不在乎，有諷刺意味的笑意：「阿清，我拼了老
命，把你從火線上拉下來，你竟然又衝到城頭上去，你有什麼毛病？」蕭朝清登
時語塞，他緊握陸昇的手，想說些什麼，卻只能說：「排副，我……」陸昇又笑
了笑：「看你這個崽樣，連句話都說不清楚，竟然大出風頭。我就覺得今天太陽
出來的位置不大對勁」蕭朝清被陸昇一挖苦，更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清，幫我個忙」「是……是，排副，什麼事？」「幫我把腰兜裡的東西拿
出來」。蕭朝清連忙在陸昇的腰兜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包染血的紙煙。「幫我點
上！」蕭朝清掏出一支半濕的紙煙，讓陸昇叼在唇際。煙包裡的洋火柴也給浸濕
了，他抖著手劃了好幾支，才總算幫陸昇把煙點著了。
陸昇深深的吸了口煙，紙白的臉上，出現了一點血色。「阿清，我還是那句
老話，你今天走狗運沒死，還是拿著你的獎金，回家去奉養你老媽吧。」擔架兵
走了過來，開始將陸昇搬走。
蕭朝清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了一聲「排副！」，陸昇回過頭來問道：「幹嘛？」
「我，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衝過來救我？」陸昇楞了一愣，突然發出了一個
意味深長的微笑「這個嘛……阿清，就像我常說的，人生最怕的，就只是無聊而
已。」
擔架兵將陸昇抬走了。蕭朝清看著陸昇一行的身影，在漸濃的夜色中隱沒。
太陽已經沒入天際，僅僅在天邊的浮雲上，留下幾縷胭紅的光輝。蕭朝清仍舊想
不明白，不過他搖了搖頭，轉過了身，往陣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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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本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
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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