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 天氣晴朗 有點熱 落山風沒來
今天清晨的墾丁有著溫暖的大太陽，早上起床時正懊惱著沒能早起到龍仔埔
草原看日出，出了門，發覺今天落山風變小了，太陽顯得明耀照人，真是懊
惱沒早起。和龍坑大哥約了，今天的行程是要去走出風鼻。清晨八點，我們
三個人跟龍坑大哥還有墾丁國小的主任，駕著吉普車在顛簸的路上奔馳著，
走了跟平常不一樣的路到九棚，與國家公園警察隊九棚小隊會合後，我們帶
著水與相機，我們走進了這段還不曾相遇的臺灣。
出風鼻，在恆春半島的東方，面臨太平洋與蘭嶼綠島相對，台灣地圖上最後
一段尚未被濱海公路開通的步道，這有著歷年來的墾解們的夢想。因為是隸
屬於南仁山生態保護區，所以一般人平時是不得進入，而今天我們剛好遇著
國家公園警察隊巡山，我們才得以跟著進入，一探原始臺灣的究竟。
走在沿著海岸線而開闢的步道，冬日的太陽照著我們一行人，腳底下鵝卵石
鋪陳到了遠方，海浪就在身旁來來回回，海的顏色，似乎一直停留在八月。
而陽光卻已不似夏日時的熱情，在海洋遠方，黑潮的支流依舊從島嶼的東邊
經過向北流去，那還會是與八月時的海水相同嗎?
出風鼻就在視線所及遠方最遠的一座岬角，一抬起頭就能看到目的地，若以
前只能從社頂涵碧亭上和龍坑崩崖上遠望被出風鼻遮住的一段路途，如今卻
已在腳底，真是奇妙的感覺。海岸邊是最自然的海岸線，臺灣第一勇士水芫
花，似乎不曾因海的咆哮而畏懼過；第二勇士是安旱草，在十一月的墾丁裡
正開著黃色的小花，勇士的另一面也有著溫柔的表情；文殊蘭.草海桐.白水
木. 馬鞍藤跟林投樹，是我熟悉的部分; 而我所不曾相遇的是，在萬丈深坑
的峭壁上，我們發現了傳說中的臺灣海棗，"怎麼長上去的?" 問號在我的心
裡頭穿梭，或許是生長在海岸旁的植物都有著傲人的堅韌生命吧! 在步行約
一個半小時後，穿越過比人還高的林投林，我們發現一條清澈的溪流--鹿寮
溪。在鹿寮溪口停了下來，這裡是個不曾承受過人煙干擾的世外桃源，常登
山的伙伴說這裡是她心中的一塊聖地。鹿寮溪溪水終年不斷，是此段海岸線
裡最大的溪流，峽谷兩旁矗立著山壁，草的顏色，似乎今年冬天曾在合歡山
上見過；山上因風化而崩落的山壁，讓我想到某日雨天午后在金瓜石，在通
往黃金神社的階道旁矗立的山壁；而清澈的溪水，則似乎只有在記憶裡頭曾
見過；而就在不遠處，從海洋傳來不曾間斷過的海潮聲，則又不知是在記憶
裡的那處了。現在竟全聚集在一塊了，突然有種時空交合的錯覺。吞了顆帶
著月桃香味的肉粽後繼續上路，稀有的鵝鑾鼻景天此時竟開著橙黃的小花出
現在我們一行人的腳底，或許行路人最欣喜的就莫過於是如此般的相遇吧！
隨著離開河口漸行漸遠，腳下踩的的石頭也越來越大。伙伴說這裡是跳石灘
，就因為沒法用走的，而只能在石頭間跳來跳去。說著說著，竟不自覺我們
已經脫隊，大哥他們正在海邊翻著由海裡飄流上岸的碎削堆，突然聽到墾丁
國小的主任大哥喊著，"看!這是鴨腱籐的種子!" 我們三個人聽著也莫名興
奮了起來，於是也跟著在枯枝裡翻著找著挑著撿著種子。揀起的種子各種形
狀都有，鴨鍵藤種子是夜市小販賣著用來刮痧的最佳工具；欖仁的種子則酷
似橄欖球上多了個領航用的船椲；瓊崖海棠的種子是渾圓的小球；墾丁之花
棋盤腳的果實則是恆春人口中的墾丁肉粽；不過卻沒能發現鈴噹樣的蓮葉桐
種子。海岸林裡的植物的種子，為了能夠渡過惡水重洋，堅硬的外殼底下包
含著種子漂洋過海，尋找著下一個萌芽的海岸，或許已在海上度過不知幾年
，而今日我們卻能在這海邊相遇，誰說這不是緣分使然?
繼續往前行，山壁與海間的距離越來越小，面對著高聳的山壁有迫人的氣勢
，崖壁下我們發現了一具早已腐朽的牛屍，九棚小隊的大哥說是從山上不慎
跌落下來的，上次他們也曾發現過山豬的屍首。山豬是否會失戀並不得而知
ꨠ，不過卻使我對這崖壁有更加的畏懼。不久後，終於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出
風鼻。
以前總只能從社頂涵碧亭上所遠望，此刻卻已現身在我們身旁，我是如此有
幸能夠一親芳澤。遠望的出風鼻是座藍色的寧靜岬角，不過近看卻讓人不作
如是想，斑駁的山壁下散落著自山上崩落的巨岩，而此時我也終於知道了出
風鼻命名的由來，"鼻"是地理學的名詞，指的是海岸線上突出的一角﹔而"
出風" 則是指我們現在面臨的狀況。今天落山風沒來，一路上只有冬日的陽
光伴隨著海潮，輕輕的微風吹著我們一行人。不過到了出風鼻，風起了，不
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竟覺得海浪也跟著咆嘯起來。海岸上散亂著一艘生鏽了
的船屍，是前一陣子在海裡觸礁的廢船，原本已沉入海底，卻因為巨浪而又
被打上了岸。光禿禿的山壁上，只有鵝鑾鼻燈籠草生長著，十一月正開著鮮
黃色的小花，正隨著風而搖舞。前方就是佳洛水，所以海岸旁也是和佳洛水
的海岸一樣佈滿各式各樣由海水鑿蝕而成的作品。一座座的怪石，考驗著我
們的想像力，那是阿美足!那是布達拉宮! 那是畢卡索! 那是小水鴨… 以前
總覺得這樣做是件蠻蠢的事，不過我們所面對的是這些不為世人所知的巧手
，少了旅遊摺頁上制式的旅遊景點解說，說這顆石頭是什麼，又穿鑿附會上
神話傳說說那顆是誰的化身云云的，也不像佳洛水那早已被刻畫上名字的岩
石，如此反倒激起了我們的想像力。想起聯考完後的那年暑假，我跟高中同
學在黎山，正看著這滿天的星斗數著流星，那時的我們也不這樣瞎猜著天上
的星座麼? 看著大哥們都四五十歲的人了，卻還能仍像孩子般保持著純真的
心情，不知二十年後的我，是否還能有著像現在如此的感動? 海岸旁有漁人
私自搭設的木屋，此時我看到了國家公權力的展現，保護著這最後一段的海
岸線。龍坑大哥笑著說怎會有人想要在這住? 沒水沒電的難道是為了頓悟?
ꄠ我坐在飄流木上，看著海岸旁岩鷺正展現牠引君入甕的功力，小木屋一間一
間的被拆除，想說若真有天我想隱居，那這裡倒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
暴風雨的夜我大概會被嚇得不得入睡吧。
繼續往前行，在林投林後面，面對著海洋有座做工紮實的石頭屋。警察大哥
說是在保護區成立前就已存在的，由當地的原住民所建，這不得不讓我幻想
起他們的生活，是否是我如想像的原住民那般，駕著獨木舟在汪洋中捕漁?
後面的岩壁上兩隻彌猴在樹枝間盪來盪去，正搖晃著枝葉吶喊，牠們不時的
發出了吼聲警告我們說"樹林後面，牠們的家人正在響用著晚餐呢!" 石頭屋
的上方，一隻赤腹松鼠和平常一樣正擺動著尾巴，原住民的生活，令我越來
越好奇了。
往前經過軍營，我們走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小溪，就此離開了海岸線，沿著溪
旁的小徑往山裡走去。再聽不到海潮聲，突然耳朵覺得有點無法適應，原來
我已聽了一天的潮音，一路上沒發覺，突然間靜止了，卻還來不及適應這寂
靜。小徑裡蝴蝶翩翩飛舞，不過卻不見八月間在南仁山所常見的枯葉蝶. 翩
然飛舞的大笨蝶.絢麗的琉璃紋鳳蝶...只有偶爾間有青斑蝶.黑脈樺斑蝶.青
帶鳳蝶還有玉帶鳳蝶偶然從身旁飛過。
繼續步行一個多小時，此時手機終於可以收到訊號，和九棚小隊約了在里德
山上的一座道觀來接我們，一行人坐在寶安宮喝茶閒聊，大哥感傷的說著今
天走的這一段路或許在幾年以後就會被濱海公路開通，因為立法院裡的諸位
大官正在修法，要將這裡從保護區劃出，以便可以直接從鵝鸞鼻通往台東，
不只這裡，還有旭海大草原也會跟著消失。或許以後可以輕鬆的走上這一段
，不過，多了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還能聽得到海潮嗎? 太多的例子，濱海
公路下，埋葬著多少美麗的海岸線? 如今連這台灣僅存的海岸線也即將葬送
更何況是這段海岸旁台灣所僅存的最大的海岸文殊蘭族群? 不願再多想，和
寶安宮的阿媽閒聊，阿媽有著老人家的孩子氣，看著她耍寶的樣子，這一整
天來走了八個小時約二十公里的辛苦也頓時獲得了舒緩，忍不住笑了出來，
鄉下裡的人們，有著令人羨慕的自在生活。
ꄠ閒聊了片刻，太陽已西下，山腳下的滿州華燈初上，從山上看下去，卻有種
寧靜的美感。月娘現身，今夜是上玹月，夏季大三角也早已悄然掛在漆黑的
夜空。不久，吉普車來送我們下山，跟阿媽道了別，回去的路上一路顛簸。
經過了一天的行走，我在車上沉沉的睡去，回到了墾丁後原本想躺在床上好
好的睡上一覺，卻發現手機不在身邊! 突然驚覺還放在道觀裡，只好騎了摩
托車回去尋找。
車子在東海岸奔馳，不過卻已未見月明之夜那銀色的海面，今天落山風沒來
ꄠ不過從港口到新莊的路上卻寒風刺骨，只覺得冷到骨頭裡去了。在熱帶的恆
春半島，這真是件令我驚訝的事。而更讓我驚奇的，是我竟對恆春半島的路
途如此的熟悉! 國家公園為了保護區裡的動物，所以在村與村落間的聯絡道
路上絕少有路燈的設置。不過我卻能依舊在漆黑的路上來去自如，甚至於為
了抄近路，我從船帆石穿過龍埔到達風吹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籠仔埔大草
原上，竟能憑藉著印象找到出口。而在大早原上，車燈所見已經不再是八月
時青翠的綠草地，也沒有了大草球，所見之處盡是枯黃的草莖還有一塊塊被
翻起的灰黃泥塊…想四月今年第一次到墾丁時，那時的我卻連墾丁的台語發
音都還不會說，而現在墾丁已在我的記憶裡佔著重要的部分。
或許是我與道觀有緣，回到道觀，手機果然還呆在桌子上。今天是禮拜天，
是恆春夜市的日子。跟夥伴約了在媽祖廟見面要一起逛夜市，回恆春的路上
經過了出火，經過了東門，似乎又回到了記憶中的某個部分了。
在夜市，我們又去吃了那家便宜的小叮噹豬排，不過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只覺得坐在這裡，又讓我想起搶孤那夜大伙喧鬧的情景，街上行走的人變少
了，而我也感覺到似乎是缺少了什麼。
在回小灣的路上順道到遊客中心看看，想再去瞧瞧烏頭翁睡覺的可愛模樣，
身邊沒帶著頭燈，所以只能倚靠著路燈發散出微弱的燈光在樹枝間尋找著，
ꄠ一連找了幾棵以前牠們最喜歡棲身的樹。樹依舊停留在原地，不過烏頭翁已
經不在了，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什麼時候，我也變得這麼容易感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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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是遼遠的山的懷念
說 是深山的秋的抑鬱
設若有人問我煩憂的緣故
我不敢說出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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