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聲音與憤怒的譯本

[juvenilia (昔我往矣)]

昨天在Fiction貼的，但那裡有點冷，所以轉錄於此。
其中有一些英文我理解的很模糊，希望有人能指點一二。

※ [本文轉錄自 Fiction 看板]

作者: juvenilia (昔我往矣) 看板: Fiction
標題: [問題]聲音與憤怒的譯本
時間: Sat Dec  4 13:32:01 2004

我現在手上有的是黎登鑫(冠桂)翻的，上網查國圖和孤狗都無顯示有其
他譯本。想請教，台灣除了他之外，就沒別人翻了嗎？我是有在網上找
到中國李文俊的譯本，但還是想找能買上手的。先謝謝了。

雖說在台灣出版這本書可能算得上是做善事了，但這譯本的品質實在讓
人不敢苟同，尤其對照了中國李文俊的譯本和原文後，更是難以忍受。
兩人文采的差異就不說了，嗯…但不說也彆扭，我還是直說，黎先生的
文筆實在談不上優美，冗詞贅句隨處可見，其「中文」造詣似乎不佳。
這次我是從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開始讀起，並以原文和二種中譯同時進
行，讀的很慢但很認真。讀了四頁不到，我就對黎登鑫感到非常不諒解
了。文筆這東西就不講了，如果你只想要知道故事到底如何進行，文筆
如何其實也無所謂，但若你對中文還有點講究，那就得要有心裡準備。

更令我看不過去的，是黎登鑫翻譯的忠實度的問題。你要是不仔細對照
原文或比對另一譯本的話，當然什麼事都沒有，只會偶爾懷疑原作者的
描述真的那麼難以理解？

口說無憑，以下就把我最讀不過去之處一一舉出，並附上原文和各自譯
本以茲比較。

…and she stood in the door for a while with her myriad and
sunken face lifted to the weather，
黎：她站在門裏一會兒（他喵的什麼中文？），細小而凹陷的臉迎向淒
冷的天氣，

李：迪爾西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對著陰雨的天空仰趨她那張被皺紋劃分
成無數個小塊的癟陷的臉，

問：myriad 如何能譯成細小呢？這是篡改。

which she would remove layer by layer as the spring accomplished
and the warm days, in color regal and moribund.
黎：隨著春天的過去跟溫暖日子的來臨，她會一層一層地把這些衣服脫
去，顯現出朱紅與墨綠的顏色。

李：等春天過去，暖和的日子呈現出一派富麗堂皇、成熟豐收的色彩
時，她會把內褲一條一條脫掉的。

問：in color regal and moribund 這句我根本無法理解，這時更顯現
譯本的重要，尤其身邊無老師。朱紅與墨綠，說真的，連OED我都痛苦的
查了半天，也無法想像這兩種顏色怎麼來的。有人可以說說嗎？

…until only the indomitable skeleton was left rising like a
ruin or a landmark above the somnolent and impervious guts,
黎：直到只剩下征服不了的骨架像座廢墟或陸標突起在昏睡而穿透不過
的內藏上

李：到如今只有那副百折不撓的骨架剩了下來，像一座廢墟，也像一個
里程碑，聳立在半死不活、麻木不仁的內臟之上

問：昏睡而穿透不過？嫌此書還不夠難懂嗎？

with an expression at once fatalistic and of a child's
astonished disappointment
黎：帶著一看便令人覺得無救跟令孩子驚愕失望的表情

李：臉上的表情既是聽天由命的，又帶有小孩子失望時的驚愕神情

問：這句我也不懂，構句好難，誰能解釋一下嗎。但我想不會是「令」
孩子…吧？

and before she crossed the diningroom and brought her head
into relief against the gray splash of the window
黎：在她橫過餐房，把頭靠在那扇窗戶灰黯的污跡上休息之前

李：不等她穿過餐廳腦袋襯在窗口透進來的那片灰蒙蒙的光的前面

問：這句我節錄的沒頭沒腦，有空自己翻原文吧，總之，我認同李的翻
譯，黎的譯法，只是讓此處場景很怪。頭靠在窗上休息？狄絲在想什麼
，福克納在想什麼？

with a sort of painful and terrific slowness that would have
become maddening had it not presently ceased beyond the
flapping diminishment of the pantry door.
黎：拖著病苦、震驚的緩慢步子走下樓梯，那種緩慢的調子，加在餐房
門越來越細弱的撲拍聲之上，要不是很快停止的話，將會令人發瘋。

李：動作遲緩得叫人難以忍受，難以置信，要不是一下子被食品間那扇
門啪哩啪啦的響聲蓋過聽不見了，真會叫人發瘋的。

問：這句英文我不懂，beyond之後是怎麼回事呢？至於這兩人之中那個
人的母語是中文也請各位猜一猜。要是光看黎譯本，我們到底該怎麼理
解這句話，這個場景，這位狄絲，這位福克納？難不成這一章是班吉在
執筆？

something without particular tune or words, repetitive,
mournful and plaintive, austere
黎：沒有曲調，沒有字眼的歌兒，歌聲重複、哀傷、平淡而淒厲

李：沒有固定的曲調與歌詞，是隻重複、哀傷、悲切、質樸的歌子

問：平淡而淒厲？好個狄絲（是她在唱），好個班吉！

It was not the bottle which Mrs Compson wanted, however...
黎：然而，這並不是康普遜太太所要的瓶子

李：不過，康普生太太這回倒不是要熱水袋

問：我文法爛，沒辦法確定誰對，誰能說一說呢？光這一句能否判別？

"If you're going to drop everything to dress Benjamin, I'd
better come down and get breakfast. You know as well as I do
how Jason acts when it's late."（這句是康普生太太說的）
"En who gwine eat yo messin?" Dilsey said.（僅比對這句）
黎：「你不在，誰會吃呢？」

李：「您弄出來的東西有誰肯吃呢？」

Dilsey stopped. With her foot lifted to the next step she stood
there, her hand against the wall and the gray splash of the
window behind her, motionless and shapeless she loomed.
黎：…背後襯托著灰色斑斑的窗戶，整個人顯得紊亂而一動也不動。

李：…手扶著牆，那大團模模糊糊的身影一動不動，擋住了身后窗戶裡
透進來的一片灰蒙蒙的光。

問：紊亂？什麼意思？而到現在提到了好幾次，所謂的gray window,
gray splash，這兩人有不同的解釋，黎認為是那窗戶本身，但李認為
是指那將明未明的天光自窗戶透進的灰亮（相較於陰暗的室內）光影。
我認同李的解讀。它也讓之前的描述更為合理，有興趣請參照原文。

She（狄絲）made no further move, but though she（康普生太太）
could not see her（狄絲）save as a blobby shape without
depth,
黎：她沒再向前一步，康普遜太太雖然只看到一個扁平的斑斕身影

李：她（狄絲）不再往上走，康普生太太雖然看（狄絲）不清楚，只是
朦朦朧朧感到前面有一大團扁而圓的東西

問：（）是我加的。blobby, adj. resembling a blob.牛津英文字典
斑斕，形容花紋鮮麗，光彩奪目。教育部國語辭典。夫復何言啊。

如果你看累了，我也寫累了。你大概想這一章應該就這樣了吧，那就錯
了，現在，不過才前進了三頁半而已，後頭還有幾十頁呢。不過，我再
也不想為了這位黎教授寫什麼相關的東西了。我感覺他不認真，堂堂一
個政大教授怎麼可能就只有這樣？他太不尊重讀者，不尊重福克納了。
福克納多麼珍愛他這一本小說，他要是知道有人這樣對待他的書，不知
做何感想。我只能說，如果真買不到其他譯本，上網找，印出來看吧。
當然實力好的人就不用像我這樣可憐巴巴地找中譯了。我還要讚揚中國
的李文俊，他真的做了件了不起的工作。在翻譯過程中甚至還請教了文
史大師錢鐘書先生。譯書如治學，實在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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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8.163.134.1
推 bedtimestory:桂冠出版的翻譯書，會有這樣的譯筆
→ bedtimestory:實在不令人驚訝。
→ bedtimestory:之前看的文化批判人類學，也是錯譯連篇봠
→ bedtimestory:以後看這出版社的譯作，絕對有必要對原文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