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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茂 台大政治系 美國康乃爾大學比較政治與國際關係碩士 美國康乃爾大學比較政治與國際關係博士 前言   高次長今(九十一)年二月一日被延攬擔任本部政務次長,襄贊簡部長。高次長 曾任教於美國布朗大學33年,為知名之政治學者,現任美國在台協會台北辦事處包道 格處長夫婦,當年均曾選修其課程。高次長從學者變成行政官員,其中的心路歷程以 及他對政府外交工作的看法,相信許多人都有興趣知道。   在一般人的眼裡,象牙塔裡的政治學者或位居廟堂之上的高官必是遙不可及或嚴 肅拘謹的,但是從這次訪談中,我們卻見識到高次長健談而幽默的真性情和柔和的內 心。從他的成長及求學過程中,我們可以感覺到他在學校及群體生活中一帆風順,受 到師長及同學器重,但是進入大學後,他性格中「獨立的自由主義者」的傾向逐漸明 朗化,也為自己日後的學術生涯找到了定位。在個人生活中,高次長相當珍視兒時培 養的友誼,更不吝展現對另一半的深情,他信口拈來與夫人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 詼諧的語調藏不住對夫人的浪漫情懷,筆者採訪時,腦海中自然浮現出次長與夫人相 處時的景象與況味。與次長面對面訪談是一次愉快的經驗,筆者希望能透過各種角度 的訪問,勾勒出次長的整體形象,以饗讀者。 成長及求學過程 問:可否請次長大概敘述您的家庭背景及求學過程? 答:我的家中兄弟姊妹共有八人,七男一女,由於家裡兄弟姊妹多,所以比較重視協 調,同時要有耐心,我自認個性是較為溫和的。我認為,人生中最重要的過程是在教 育,小時候家庭教育很重要,決定了你怎樣塑造將來的價值觀,從學理上來講是所謂 的「家庭社會化」過程(Family Socialization)。上小學之後,就進入所謂的「次 級社會化」(Secondary Socialization)過程。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過程。 我從台南一中、台大、服兵役、再到康乃爾大學,然後到布朗大學教書,這一路走來 算是十分幸運、順遂,雖然平順但過程之中仍有挑戰性。 我是在一九五二年進台大就讀,當時的綜合大學只有台大一所,而且又沒有聯考,各 個學校分別招生。我當時報考了三所學校,分別是台灣大學、師範學院及行政專科學 校(即中興法商學院),每個學校通常考兩天,考到最後已精疲力竭,隨便寫寫就趕 快交卷。但很幸運地,三個學校都考上。 當時台南一中考上台大的學生人數排名全省第二,僅次於建國中學,我覺得要歸功於 當時的校長蘇惠鏗先生,他是一位非常認真的教育者,他把台南一中辦的很好。那時 學校分成文、理兩組,理組人數較多,但文組學生較頑皮。當時有一位同學叫李仲英 (曾任財政部政務次長、台灣證交所董事長),我們總是選他做班長,他很照顧大家 ,例如上下午點名及升降旗,有同學溜掉,他都負責掩護,非常地辛苦,但後來都成 了很好的朋友,由此可見小時候的友誼很重要,特別是在中學所形成的朋友關係能維 持非常久。 在台大政治系即嚮往自由 問:次長何以當時選擇文組,而不選擇理組? 答:當時確實家庭的壓力很大,因為五○年代,還是在威權時代,台灣家庭一般認為 ,當醫生社會地位高,收入也好,而且不涉政治。我的親戚當中也有當醫生的,從商 的以及學工程,但是只有我選政治。為什麼呢?因為我發現我看到血會怕,後來家裡 只好妥協。 從這一點來看,我的家庭算是比較自由開放。雖然當時只有一個政黨,但也沒想那麼 多,主要是自己對政治有興趣,我覺得或許與個性有關,在我的理解,政治是「合法 權力的創造與運用」(creation and use of legitimate power),進台大政治系, 同班同學之中有錢復(註:監察院長,曾任本部部長)、劉洋海(註:本部退休人員 ,曾任駐瑞士代表)等人,當時的恩師有薩孟武老師、高化成老師。 在台大除了唸書之外,我和錢復也參與代聯會的事務,都擔任過代聯會主席。但錢復 是校長的兒子,同時是當時執政黨的精英,我則是「獨立的自由主義者」(Independ ent Liberal)。我擔任代聯會主席時,與監督代聯會的課輔組常有意見不同的時候 ,當時辦校刊規定稿子要先送課輔組審查,負責編校刊的同學就會以時間來不及為由 未送審,算是一種軟性的抗議。當時我和我那些朋友基本上是屬於這種溫和派,也就 是說,雖不服從權威領導,但也不會使用強硬手段來進行改革。我覺得,與當時自由 派的啟蒙有關係,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同學受自由啟蒙的影響比較會從新聞自由、出 版自由做軟性抗爭,表現人性喜歡自由民主之訴求。 到美國康乃爾大學進修 問:可否談談您跟夫人認識經過? 答:我在大學畢業後,服完兵役,就申請到康乃爾大學攻讀。為什麼會到康乃爾?因 為我未婚妻當時已在康乃爾大學,我的朋友就說,那你還有什麼選擇? 我內人也是台大的同期同學,唸的是外文系,我們是參加代聯會活動認識的,因為她 的名字--黃紫金---剛好是三種顏色,同學們叫她【三色冰磚】,我們從一年級就開 始約會、交往。她是大學畢業後,先在一女中教了一年書才到康乃爾大學進修。我則 是服完兵役才去。 她到了美國改唸營養系,我曾開玩笑地說,假如一個男人喜歡美食的話,千萬不要娶 唸營養系的女人。因為營養學家的訓練與廚師不同,他們有句口號「好吃的東西一定 對你有害」("Anything which tastes good is bad for you"),不過現在看起來 是有道理的。 到了康乃爾大學,我則繼續唸政治,跟隨一位國際法及國際組織的大師Herbert Brig gs學習,B氏曾當過國際法庭法官。我後來轉唸比較政治,在康乃爾大學最後一年(1 966),李前總統登輝先生也到了康乃爾大學攻讀博士,還有像劉泰英、黃大洲、蔣彥 士、劉大中等當時都到康乃爾大學進修或教書。 問:當時為什麼會選擇留在美國教書? 答:在康乃爾大學唸完碩士、博士以後總要找工作,因為我在台大的時候就傾向自由 派,六○年代也還是威權時代的高峰,而且在美國受的教育是比較自由的,回來是不 是能夠適應,我就有點猶豫。當時如果回來大概不是教書,就是進政府部門工作。 後來有機會在美國教書,我就這麼留下來,這一留就是二、三十年。 當時在美國找工作,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找工作,要由學校的教授幫忙推薦,後來有 三個學校提供機會--猶他州立大學、伊利諾州立大學以及布朗大學。三個學校都是很 好的大學,也各有特色。但是我喜歡優美風景,所以猶他州立大學對我很有吸引力。 但我請教一個老教授,他告訴我,以中國為例,猶他等於是中國的新疆,伊利諾則相 當於武漢,布朗大學所在則是北京,這點對我很有啟發,我想想還是留在文化的中心 (The center of civilization)比較好,就這樣在布朗大學一待就是卅年,該校自 由風氣非常盛,但是來自於教授們之間的競爭壓力也非常大。 學者與從事政府工作之差異 問:次長您覺得在學界與政府工作有何不同? 答:學術界最重視的是自由,學術知識的創意非常重要,特別是在美國很重視思想自 由、言論自由。知識的創意在先進國家才會被重視,共產黨強調的集權性與自由主義 是相衝突的。 在政府工作,除了時間壓力很大,最重要的是一個團隊的精神;同時創意不只是構想 (idea),而是要強調可行性,因為政府工作講究團隊的合作與團隊的成就,必須兼 顧政策創意及可行性。 時間上完全失去自由,則是另一項不同點,我常開玩笑地說,現在的工作是7-11的工 作。所以從時間和組織架構來看,學術界和政府很不相同。另外在政府工作政治考量 非常重要。我來到外交部後經常在思索怎樣為政策帶來新的創意,如何將創意與可行 性結合在一起,所以常常會和外面的學者一起討論。 問:次長,您認為本部未來應努力的方向為何?以及您對本部同仁有何期許? 答:我一再強調,政府部門講求團隊精神,政策要有可行性,並且在思維上要有願景 (vision)。 我在就任之前曾與簡部長有過腦力激盪的溝通,當時,我們決定將來要朝以下幾個方 向來推動外交:第一、台灣已經有民主轉型的成就,應與民主國家站在一起共同努力 ,不但要提升我國的民主品質,同時要與全球的民主國家接軌,動員民主國家的力量 來支持台灣,這就叫做「民主人權外交」。 第二,台灣在經濟方面由於過去十幾、廿年的努力,已變成一個科技大國,我們的成 就被稱之為「台灣經驗」、「台灣奇蹟」。我國不論從GNP、貿易或對外投資來看, 在世界上排名都在前廿名以內,我們應該善用國際力量來支持我國經濟發展,並與鄰 近的國家合作,發展「經濟合作共榮」的區域性的願景,這就叫做「經濟合作共榮的 外交」。 第三,我們在國際上應扮演對和平安全的建設性角色,目前中共是亞洲新崛起的國家 ,但是國家(政策)透明度很低,亦即其國家目的或武力的使用都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在中共還沒有轉化為一個和平穩定的勢力前,台灣為了自己的安全,我們要有自衛 的能力,同時也要參與亞太地區安全合作,以維持周邊事態的穩定。 所以我們提出的外交願景是所謂的「From Strength to Strength」,目前我還沒有 想出這個詞的適當中文翻譯。也就是說,要先看我們有什麼力量,然後在這基礎上, 再培養其他的力量。所以有人就把它叫做「以力養力」。 上面所提的這三點,也就是台灣的實力所在,假如我們能夠在台灣民主的轉型、經濟 的轉型與和平安全的角色上,團結亞太國家的合作,台灣將能成為國際上很重要的貢 獻者。我相信只要我們能夠團結往這方向走,我國的外交會有很大的成就。 過去我們講的務實外交是著重在手段方面,手段要務實不要僵硬;但是我們「願景的 外交」則是強調目標。這一點希望部裡同仁努力來作。 最後,我覺得本部的同仁都是非常優秀的社會菁英,專業能力都非常好,但是由於受 到長期的威權政治影響,外交政策的推動都是受限於傳統的思維模式,立法院有時候 批評我們的外交政策沒有太多創意,這一點也值得本部集思廣益加以探討。今天,我 們外交工作非常困難。比如說,我們的邦交國非常有限,如何擴大我們的國際空間, 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我想在外交承認這一方面,要擴大、擴展,恐怕困難相當多, 所以我們要重新思考,假如我們要在國際社會佔有一席之地,應該怎麼做?這就必須 對傳統的外交思維做相當的檢討: 第一、我們總是覺得,要在國際社會佔有一席之地,就要有外交承認,但是在目前的 現實環境下,這是非常困難的。我們應該思考,目前我們與有邦交國家間的外交承認 對我們究竟有多大的幫助?假如助益有限,我們對邦交國的數目,是不是要那麼在意 ?或者我們可以思考,假如我們要在國際上發展國際活動空間,類似像WTO、APEC這 些組織對我們可能更重要。 第二、在台灣與國際社會接軌方面,航線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應思考要如何參與國際 民航組織(ICAO),以使我們的交通運輸與世界接軌。另外,我國是資金輸出的大國 ,將來應該爭取參與亞洲開發銀行(ADB)、世界銀行(WB)、國際貨幣組織(IMF) 等國際組織,以擴大我國對國際社會的參與。 政策的優先順序常常牽涉到資源的分配,由於預算是固定的,我們應思考,將來預算 是要用來爭取邦交國,或者是用來爭取加入像ICAO、WHO、World Bank等重要的國際 組織?像這些問題,有時候要跳脫傳統的思維模式,大家集思廣益思考如何擴展我國 的國際生存空間。 本部同仁專業能力都相當好,但是大家對工作必須有使命感,不是祇會按部就班地做 ,應該也要思考中華民國台灣如何在國際上生存,如何與國際社會接軌。我們應該去 除保守的心態,過去所抱持的「一動不如一靜」,或者是「少做少錯」的心態,一定 要改正過來,否則就難以突破我國所面臨的特殊國際環境。 我們如果能秉持積極的使命感,與「多想多做」的精神,就可以對本部的工作有很大 的幫助。 資料來源:外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