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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內容為Praimetiz之創作,題材設定取自「地球實驗室」, 由曾在「十一種意念」發表的短文擴充修改而成。 如欲轉錄、引用、延伸創作及作其他形式之利用,請遵守 「某猿的工寮」、「十一種意念」與「地球實驗室」的相關規範,謝謝。 某猿的工寮 http://www.geocities.com/praimetiz/ 地球實驗室 http://blog.roodo.com/laboratory_earth/ 十一種意念 http://blog.yam.com/will11 --   五萬這個數目並不大,去掉萬以後就只剩下個位而已。但是他卻沒想到, 過去一向花錢如流水的自己居然也有緊握鈔券猶豫不決的時候。   「記住,我只幫你這一次,接下來的事必須你自己解決。」每當他準備把 手中的鈔券交出去,這句話就會如同尖錐一般朝他的胸口狠狠的刺下。那種疼 痛並不是一瞬間致人於死的劇痛,卻更能夠折磨人。   「你在猶豫什麼呢?」白皙細嫩的手指貼上券面,先是一捏捏走了鈔券, 接著又環過他的身體:「難道我不值這些錢嗎?」   「怎麼會呢?」他笑著將身旁的女人摟進懷裡:「我只是……在想……」   「嘻嘻,如果你想的話……」女人嘻笑著把手伸進他的褲袋,一掏就是一 大把鈔券:「這些就給我吧!」   「喂,等等……」「怎麼樣?兩張算一天,很划算的!」女人的笑臉此時 看在他的眼裡,竟有些令人嫌惡了:「一張,兩張……」   唰!手中的鈔券猛然被抽走。   「你幹麼啦——雲子!」女人鑽出懷抱,想要從另一人手中搶回鈔券:「 還給我!」   「客人不是自願給的,你這樣硬要對方付錢,不合業規喔。」圖樣白皙的 手指,卻更加細長,像是昆蟲的步足般停佇在鈔面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沒關係,給她吧。」了無心意的語氣。   「咦?」「沒關係,給她吧。」加了一絲命令的語氣:「換你來,錢給她 就讓她走了。」   「咦?」同樣訝異的語氣改從另一個人的口中發出。   「你聽到了吧?拿去。」細長手指「啪」的把大把鈔票甩在細嫩手掌上, 等對方用另一隻手理齊散鈔,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紅了一大片。   「很痛耶!你幹麼啦……」   抱怨的語氣在接觸到對方眼神都同時立即止住。   「是是,我走就是……」他感受到這個擁有細長手指的女人身上似乎發出 濃烈的殺氣,但這股殺氣在另一個女人離開以後馬上消失無蹤。   「你有心事?」她問道,嘴角掛著笑意。他感覺到這笑容像個陷坑,等著 他跳進去,然而這坑裡又持續散發著溫暖的甜香,刺激著他的鼻腔與唾腺,同 時也麻痺了他的理智。   「算是吧。」像是隻心無城府的小蟲,他淡淡的應了聲。   女人仍微笑著,接著又搖了搖頭,然後倒了一杯酒,輕聲的哼著歌:「心 裡的事呀,說不出口的事呀,積了好多的灰呀,好多好厚的灰呀……」   男人接過酒杯,才喝了一口,立刻就全吐了出來。怎麼有這麼辣的酒?他 心裡如此問著,卻見到女人替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趁著哼歌的空檔,一口氣 全灌下去。接著把詞一換,歌唱得更大聲了。   「肚裡的酒呀,嚐不出味的酒呀,泡了好多的思緒呀,千絲萬縷的思緒呀 ……」   他學著女人的的動作,讓整杯的熱辣一鼓腦的鑽過喉嚨,進到胃裡。一剎 那間他感到胃裡一陣炙熱,彷彿一股烈火正沿著脊椎向上燒一般。   「心裡的事呀,說不出口的事呀,泡了肚裡的酒呀,好辣好烈的酒呀…… 」   女人的嗓音在他耳邊繚繞,時而尖銳時而溫婉,一陣高亢一陣低沉。那杯 熱辣的烈酒像是完全沒有損傷到她的喉嚨似的,一桶油倒入爐中,歌聲的火光 反而更加熱烈燦爛了。他可以完全感受到那種熱度,屬於身體裡的,屬於歌聲 裡的。兩股熱流正在熔融他的身體和感官,可是他的心中還有一處角落是冰冷 的。   「還有心事嗎?」女人試探的詢問道。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拿起酒瓶, 替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朦朧中他感覺到女人側身靠著他的肩膀, 一隻手支著他另一側的肩頭,重覆著之前的歌聲。只是同樣的歌詞,唱腔卻變 得慵懶、斷續而寂寥。火焰已經熄了,餘燼卻沒滅,殘留的溫度輕撫著心中的 冰晶,如同一隻盲蛛緩緩爬過。   雙眼漸漸闔上,只剩下耳畔的歌聲迴盪著,在漆黑吞噬他的意識以前,他 聽到了這麼一句呢喃:   「說出來吧,你會好過的。」   隔天清晨醒來,他發現女人已經走了,除了服務生的印象外,她留在這家 店裡的,只有一張躺在他上衣胸口口袋裡的名片而已。   帶著沒有溫度的心他走出花街,只是他並不曉得,天亮前沒多久,女人把 名片留在他上衣口袋然後離開的同時,將那顆冰晶內的祕密也一起帶走了。   親愛的日記:今天那位不乖伯伯又來要錢了。雖然我第一次幫他的時候, 已經講明了「下不為例」,可是最近一週他來的次數這麼多,搞得我連說不的 權利都好像沒有了。只是這次幫他,以後他不知道還會再要求多少次,這真的 很讓人擔心。   為什麼我會擔心呢?當然不是因為他來店裡的次數多到連路人都能察覺出 異樣,也不是地下街商家間流傳的,假券泛濫的消息。比起這些,會讓我擔心 的反而應該是他使用這些錢的態度——太詭異了,好像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想把 欠債還清的樣子。   「為什麼那些有錢的叔叔伯伯要欠你們錢?」   「因為他們平時沒帶那麼多在身上呀!」老鴇是這麼說的:「對熟悉的主 顧而言,簽帳比當場付錢方便多了。更何況如果他們要記帳,信用不太差的話 我們也不好意思拒絕……總而言之,這是對彼此信用的表示。而且一來能記越 多帳的客人財力往往越雄厚,二來有需要的話我們也能請專門追帳的人調查對 方的財務狀況,我們對這些是真的不會太過擔心。」   這種說法,好像等於為了表示自己是個有錢人,就應該多欠債一樣。不曉 得那位伯伯是不是就因為這種想法,才每次都不把錢還光的?雖然我在花街問 過老鴇,在穀麻也留了求訊,可是大人的世界實在太複雜了,千頭萬緒的真假 消息整理了好多個日夜還是弄不出一條脈絡。反倒是關於那些「專門追帳的人 」,老鴇的這番話印證了一些現象。   首先是今天跟在那位伯伯身邊,穿著白色無袖連身長裙的長髮姊姊,雖然 從頭到尾都像她那頭烏黑直長的秀髮一樣沉默,不過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眼 神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我。她一定是在觀察我,想從我的舉動中知道那位不乖 伯伯的祕密。為了避開她的目光,我只好用簾幕把我們和她隔開來。   「她知道嗎?」我小聲問道——雖然隔著一層幕,眼神帶給人的壓迫感卻 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放心好了,她什麼事都不曉得。」伯伯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   「但願如此。」隔著簾幕再看了她一眼,我還是很懷疑伯伯的說法。她的 眼神好像能看穿這層薄幕,讀出我的嘴形——一想到這兒我不禁伸手掩住自己 的嘴。   「怎麼了?玫雅小姐,真的不能通融嗎?」   我只好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處境。   把十萬巾交給他以後,我嘆了一口氣:「以後別來找我了,再這樣一次兩 次的要求,遲早有一天你會上癮的。」   「我想我已經上癮了,玫雅小姐。」他看了一會手上的鈔券,然後一面把 它放進手提箱,一面慢條斯理的說:「不然我不會一再的來這裡捐血。」   捐血?很可惜,這笑話實在沒辦法令我發笑。「趁早戒了吧。十萬巾?我 自己這輩子都還沒花這麼多,何況五十萬?這東西給你,要是之後遇上追債的 人,他能幫你擋掉一次麻煩。」   會把人偶送給他可不只是出於好心而已,要是哪天他再上門,仗著人偶在 他身上我大可放心一刀剁了他。簾幕後的姊姊看見了掛在他身上的人偶,竟然 自己掏腰包也買了一個。只是雖然因為交易而有了直接接觸,直到他們離開店 鋪,我還是沒弄清楚那位白衣姊姊的來歷。   要是爸爸來看這件事,一定會說我神經緊張過了頭,連對方隨便一個眼神 都能讓自己心神不寧,疑神疑鬼。不過如果他也見到白衣姊姊離開店面的時候 ,和下一位客人的眼神交接,他應該會百分百贊同我的想法才是——因為下一 位客人正是之前在穀麻見到的,那位戴了墨鏡,紮了馬尾的哥哥。   他說他是來算命的,可是打從他踏進店裡我就感覺不到他有任何諸如此類 的意圖。更讓人懷疑的是他初進店內看到白衣姊姊時的表情,就算他之後再怎 麼掩飾,當時那雙眼睛透露的訊息分明是「你也在這裡」。他們之前就認識了 ?大致上是這樣了吧,因為白衣姊姊的眼神表達的是「不用你插手」。   他們以前究竟是什麼關係?光憑這一瞬間的眼神我完全摸不清脈絡。白衣 姊姊的眼神中雖然帶著嫌惡,可是畏懼的成分卻更多了些。馬尾哥哥目光中的 壓迫之氣則是一直持續著。   「算命?」雖然那種氣勢對我而言沒有什麼影響,不過我還是決定稍微控 制自己的語氣:「你想要算的是什麼呢?」   「尋人。」   「是找親戚、朋友、還是……」   「無關的人。」撇開氣息不說,這種平板的語氣聽來真的很沒趣:「我是 受託尋人。」   「那就不是尋人了。」我搖搖手糾正他:「那算是工作。」   「有差別嗎?」連問句都是不帶疑惑情緒的口吻。   「沒有意念的尋人,等於是將尋人當作維生工具而已。」我說話的同時, 從抽屜中取出了絨布和線軸。這是沒有客人的時候為了打發時間才會拿出來的 東西,而我覺得他不會停留太久。   馬位哥哥並不笨,他非常明白這個舉動的意義。「你認為這沒必要?」   「不是沒必要,而是意義不同。」開口的同時,針孔穿上了線:「你知道 你的目標是誰,你也知道他的所在。何必故佈疑陣?想要找他,早點來這裡也 許還有機會。」   「機會,沒有了嗎?」毫不惋惜的語氣——要是常人聽了這麼久這種毫無 感情可言的語調,八成早就神經錯亂了。   「至少不在你手上了。」轉眼間我已經縫好一個布人偶,只是應答的速度 總是慢了半拍,有一搭沒一搭的。   馬尾哥哥跟著沉默下來。   「所以,」把棉花塞進第二個布人的外皮,我刻意用花朵綻放般的口氣說 著:「你的另一個目的呢?」   「已經不是目的了,我們應該會再見的。」急雨擊落花瓣般的回應,總比 毫無感情要好些:「你會替自己算命嗎?」   「我沒有所謂的『命』,而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我還是保持微笑,想像 那花瓣還停留在泥土上。   馬尾哥哥也笑了,不過他的笑容和霜一樣冰冷。   「這個人偶一個要多少錢?」   「五巾一個。」對於不乖伯伯,他了解的事絕對比我知道的多,但是我也 絕對沒辦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關於伯伯的情報。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點了,這 也就是我一開始不怎麼想要理會他的原因,可是從他的舉動來看,他似乎是想 要跟我強調某件和不乖伯伯有關的事。   「我買一個。」   把人偶遞給他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不過很快就回 復了冷漠。他應該是察覺了什麼吧,不過我已經無所謂了。「是否會再見,不 是我們能決定的。」   「也許是事實,只是我並不想附和你。再見。」   雖然最初是我自己希望他能表現些情緒的,可是我討厭最後那句再見,還 有那帶著血腥氣味的微笑,路西耶芙。   身為光明的信仰者,應該要有平等看待一切的胸襟。可是路西耶芙啊,無 論我盡了多大的努力,用平靜的微笑目送馬尾哥哥的背影,一想到那種透著對 鮮血的飢渴般的,令人作噁的語氣,我就一陣反胃。   如果爸爸在的話,他一定會哭著要我原諒他所犯的錯誤吧,可是這一切的 錯誤都是從我開始的啊,路西耶芙。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話,黑夜的詛咒也不 會降臨在我的身上。就像不乖伯伯所做的,雖然是不乖的事,可是我有權力指 責他嗎?去掉這副面具以後,我很確定自己沒有。那麼白衣姊姊和馬尾哥哥呢 ?   我不知道,這真是太複雜了。 -- 也許我該慶幸自己永遠是個小孩吧,路西耶芙。大人們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              ——米蒂亞‧瑪緹里拉薩絲(Media Materilasoth)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236.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