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賈謹慎的自下水道口探出頭來,突然接觸到的明亮,刺眼的令他一時無法適
應,雙眼不自覺的緊緊閉上,難以睜開。雨後的陽光差不多已經把地面烘乾了,石
板路摸起來暖暖的十分舒服。當納賈終於適應外面的光線後,他連忙四處張望,直
到看見黑衣人就站在不遠處。確定黑衣人真的是在等他之後,他才敢爬出下水道,
但仍是緊張的戒備著,深怕忽然有一大群衛兵從某個角落一湧而上,大喊:
「我抓到你啦!小老鼠。」
畢竟,這好運實在是來的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黑衣人走向他,沉聲說:
「走吧!」
旋即轉身向巷口走去,納賈立刻跟上,兩個人都沉默著。納賈絕口不提他剛剛
離開下水道的情形:黑衣人消失後,整個下水道彷彿到這時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那個之前一直瑟縮在一旁的老女人,如大夢初醒般的了
解到她的食物供應者將離她而去,嘶吼著不准納賈離開,還企圖抓住他,幸虧納賈
早有警覺,忙閃到一邊,而老女人在失敗後,又想再試第二次。不同的是,這次她
試圖直接推納賈下水。然而,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方位,反而差點讓自己滑入水中
,納賈再次逃過一劫。在混亂之中,納賈彷彿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孩的尖叫聲及落水
聲,但這和他無關。最後是貪婪的守門人,附近剛好有一個出口,因此守門人對剛
才發生的事情也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將不再回來,便獅子大開口的索去納賈身上
所有的財物,不論是食物還是根本無用的錢幣。這些都加強了納賈堅決離開的意志
,他很高興自己終於能脫離那裡,不再與「老鼠」有任何瓜葛。在另一方面,他也
認為要他自己想辦法上來是黑衣人給他的考驗,甚至,是測試他是否還在懷疑他。
假使他連離開下水道都辦不到,又怎能有辦法去追求更好的未來?這麼一想,納賈
更是下定決心,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抓牢這個機會,他絕對不要再回去那個黑暗的
地方!
「喂!」
納賈出聲叫住黑衣人。
「什麼事?」
「你就這樣帶我走上大街,不怕我被抓走嗎?還是這原本就是你的計畫?」
雖然高興,但是納賈仍舊保持著理智。畢竟,這個黑衣人的身上實在存在太多
的疑點:突然出現在下水道、要求他做測驗,還說自己有能力讓一隻「老鼠」重生
……等等,這種種怪異的行徑令納賈不得不懷疑他真正的目的,他才不相信黑衣人
說的「是你吸引我而來」。而且他還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身分,連臉孔也不肯顯露出
來,更叫人難以信任他。納賈想,要不是老鼠的生活實在是太過可怕,日子太過絕
望,他絕對不會跟他走。就因為黑衣人是他在深淵中看到的唯一繩索,不管爬上去
以後有什麼在等他,或是繩索本身早就腐朽不堪,他還是得抓住它。當納賈來到地
面時,他就只剩下一條路,納賈等於是拿自己的生命在賭。
——他來到一個他早已熟知卻又陌生無比的世界。
——跟著個不知真面目的人。
——反正老鼠的命本就微賤,就拿它去做這一生一次的豪賭吧!他已不想再過
那種毫無希望,眼中只見得到黑暗的日子。
等待結果的時間令納賈的心跳狂奔不已,緊張感讓他神經緊繃。是贏是輸?結
果早在一開始便已註定。
「你還真是多疑哪!」
黑衣人的聲音傳來。
「你叫我如何去信任一個全身漆黑的陌生人?」
「在那裡長大的人果然都是如此:多疑且充滿警戒。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不想
要一個單純,只會一味相信別人的笨蛋。」
「……你果然有企圖。」
「別急,我說過我會告訴你。在這之前,我想我們最好來解決一下你那一大堆
疑問。」
「這就是我的疑問,快說!」
黑衣人搖搖頭。
「不行,還不是時候,太早知道對你不好。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剛才那
是什麼測驗嗎?」
「別想混過去,你不說我就不答。」
「納賈,我想你忽略了一件事,」黑衣人突然用很柔和,但卻威脅意味十足的
語氣說,「之前下水道時,你可以耍賴、不回答,甚至威脅我,我都可以不在意,
耐心的等待。為什麼?因為在那裡你還有退路。現在可不一樣,你只剩一條路:跟
我走,且須順從我。據我猜測,你應該和那裡斷絕關係,再也回不去了吧!」
納賈咬牙,果然,這幸運來得太過容易,他早該想到,不,應該說他想到了,
卻不得不賭一把。
「別氣,孩子,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麼苦工,甚至可以保證讓你過著比之前好上
千百倍的生活。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須聽話、服從,接受我的命令,等我認為時
機成熟,自然會告訴你。」
「……原來我從隻老鼠變成了奴隸。」
「過好日子的奴隸。相信我,你會擁有很高的地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
項『企圖』。現在,可以回答了嗎?」
「鬼才知道那是什麼測驗。」
「你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測驗嗎?別想敷衍我,納賈,我希望我們之間不會鬧
到更不愉快的地步。」
黑衣人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快。納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儘管黑衣人上半部
分的面孔都被斗篷所覆蓋,但他仍可以感覺到那穿透黑布,凌厲而凶狠的視線,緊
緊攫住他,使他不禁害怕的低下頭去。
「可惡,我猜是魔法啦!城裡老是有一些穿得花花綠綠的傢伙在表演。」
「你很懂得看情勢,這樣才對。沒錯,那的確是關於魔法的測驗,是用來測試
資質的。」
「你的意思是,我具有魔法的資質?而你是個法師?」
黑衣人未明確回答納賈,續道:
「你所做的測驗,是法師協會規定用來測試魔法資質的三個基礎魔法,分別是
照明術、幻音術和控繩術。當然,人類是無法直接施法的,必須借助法杖的力量才
能施展魔法。」
「這就是你要我握住那根木杖的用意?」
黑衣人的語氣出現一絲不快。
「你應該猜得到,那並不是普通的木杖,而是一根具有魔力的法杖。將來,你
會有機會學到更多關於魔法的事,現在我只能簡略說明。你剛才離開下水道時,有
聽到落水聲嗎?」
「好像有。」
「那是一隻不自量力的小老鼠,從一開始她就躲在一旁偷聽。我測驗你的事是
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本來以為所有的老鼠都早已自我放棄,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漠不
關心,沒想到還有一隻具有那麼大的好奇心。莫非像你這樣的小孩子都不甘於命運
,總是想找到機會離開?」
納賈對落水的人並沒有興趣,他只是疑惑的說:
「你怎麼知道有人在偷聽?」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身為法師所須具備的能力之一:感覺四周,在我看來
,你非常缺乏這種能力。」
「我會努力練習的。」
納賈口中回答,心中卻在想,黑衣人剛剛說的「不太夠」,指的就是這個吧?
「你不必太著急,這種能力有一半是與生俱來的,再多練習也沒用。事實上,
很多法師須具備的能力都是這樣的,因此法師是個非常注重資質的行業。不過,現
在這個不是重點。當時,我感覺到有一道窺探的視線後,便使用魔法偵察,確定了
她的存在。」
納賈沒說話,他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為了避免將來發生問題,所以我做了些預防措施,讓她知道這件事等於不知
道。之所以這麼謹慎,還有特地告訴你的原因,是要向你強調:你必須保持低調,
別引起別人注意,越少人知道你的存在越好。」
納賈沒回答,他已逐漸發現黑衣人的可怕,為了這個理由,竟輕易殺人。他並
不是替那人感到悲哀,而是擔心自己。畢竟,黑衣人都說的那麼清楚了,「他的資
質不太夠」,萬一到最後他還是沒辦法滿足他的要求,會不會面臨同樣下場?因為
他讓他白忙一場?至於黑衣人是為了避免什麼問題,納賈倒是沒有想很多。他猜測
,應該是黑衣人怕被衛兵發現,他帶了隻老鼠。在奈文,攝政柏魯安的直轄下,連
收養隻老鼠都會被判定是犯罪。
想到這裡,納賈才突然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上熱鬧的大街,但竟然未被
衛兵叫住,他明明看見附近有好幾個衛兵啊!不僅如此,連路過的行人也彷彿都沒
注意到這對奇異的組合似的,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是匆匆走過。雖然有時候還是
有幾個人似乎是聞到納賈身上的味道,奇怪的停下來,想找出異味來源。他們也向
兩人所在的地方看過來,但卻沒任何反應。
「怎麼會……」
看出納賈的疑惑,黑衣人輕描淡寫的替他解答:
「那是因為我施了幻術。」
「幻術?」
「我沒用隱身術,那太麻煩也不方便。我只是加了一層偽裝,讓我們看起來像
普通人一樣,畢竟,我這身黑衣也很醒目,但是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可是法師沒關係吧!衛兵不是還得向你問好?」
「我並不想被注意,我不是說了嗎?保持低調!」
納賈覺得十分奇怪,自己還說得過去,可是為什麼連黑衣人也不想被注意?若
是說害怕被發現帶了隻「老鼠」,可是現在施了幻術,應該也沒問題。難道黑衣人
的「企圖」真的那麼隱密,非得事事小心不可?
納賈忽然注意到,法師的黑袍上並未別著屬於孚若斯國家魔法學院的徽章,那
是國家法師們很愛用來炫燿身分的東西,但是黑衣人卻沒有別。他的黑袍上乾乾淨
淨的,什麼也沒有。再看看四周,黑衣人走的方向並不是往孚若斯國家魔法學院的
方向。難道他並不是自己先前以為的,是屬於孚若斯國家魔法學院的法師?
「喂!我問你,你是國家法師嗎?」
「是不是很重要嗎?」
「如果你是,那我未來將會是個在孚若斯受到尊敬,卻不受法協承認的法師;
如果你不是,那我就必須離開孚若斯。除非你是個隸屬法協,卻想來投靠孚若斯的
法師。」
「哦……你這麼快就已經認定自己將來會成為法師?」
「難道不是?」
黑衣人沒回答,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納賈。
「你不想離開孚若斯嗎?」
「決定權不在我,你這樣問並沒有意義。」
「錯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會因我的想法而改變嗎?」
「會的,它將決定一些事,包括……你的未來。」
「我對孚若斯沒有感覺。」納賈突然說,「我並不是她的國民,她也不是我的
家鄉,我只是住在這裡,就算我在這裡生活一輩子,我還是會這樣說。所以,對於
離開我也沒有任何厭惡或歡喜的情緒。等等……難道你說的要讓我重生,指的就是
要讓我到別處,重新開始?」
這麼說來,一切都很合理了,所謂的重生,並不是在孚若斯,只要離開這裡,
到柏魯安的管轄之外,當然有可能得到新身分。也難怪這個人會進到下水道,也難
怪他視孚若斯法律於無物,因為,他根本不是孚若斯人。
「不,」黑衣人否定他,「我會先訓練你,然後再看你的表現,短時間內你不
會離開孚若斯。」
「意思是,我不會馬上重生,還要等你滿意?」
納賈的心中有著強烈的不滿,但他仍強壓著自己,並未發作。從剛才的談話中
,他發現這個來歷不明、渾身漆黑的人十分莫測高深,似乎有著很多計畫的樣子。
他的話總是只講一半,語帶保留,一個問題帶出更多問題。自己尚未得到任何關於
他的資料,卻已經被他知曉自己的一切。納賈懊惱,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被黑衣
人牽著鼻子走,他說的太多了。
「要取得利益,你必須先付出代價。」
「那這段時間我要待在哪?奈文嗎?」
納賈聽出黑衣人話中的意思,他放棄抵抗,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一方
面他也不想再被問出更多東西。
「你願意服從了?」
「要取得利益,我必須先付出代價。」
黑衣人露出微笑。
「很好,看來你懂得何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將住在我的居所,我會安排的。」
「是永久的居所還是臨時的?你是孚若斯人嗎?」
「到時你就會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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