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就像往常的其他日子一樣,黃宮裡並沒有什麼大事,只不過偶爾傳來幾道娥窯的雷吼聲。
娥金琅靈巧的躲開了母親的監視,獨自一個人偷偷溜到黃宮後院,來到一道蛀爛的木門前。他朝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以後,悄悄鑽了進去。這個木門可以通到黃宮地下一個神秘的地道,地道又深又複雜,像樹根一樣盤根錯節,根本沒有人知道它完整的樣貌。娥窯雖然嚴格禁止娥金琅和另外兩個孩子下去地道玩耍,但是他們卻還是常常背著她偷溜進去,即使長大成年了也一樣。
不過今天娥金琅是單獨一個人。他點亮一支火把,往下走了幾百級的階梯,穿過好幾條走廊,左彎右拐的,最後停在一道石板門前。他推開石板門,裡面是個又黑又暗的地窖。他將火把往牆上一插,地窖登時亮了起來。
這間地窖十分矮,走進去的時候幾乎要低著頭。它的四個角落都堆滿了羊皮、牛骨和石板,那些羊皮、牛骨和石板全都蒙著灰塵,上面不是畫滿了圖,就是寫滿了歪歪扭扭的文字。那些文字的年代十分古老,有許多就連娥窯也讀不懂——但是那也是由於她太懶惰的緣故。
娥窯要她的兒子把煉金場管理好,多和外地來的商人談買賣。娥金琅雖然口頭上答應她,不過兩隻腳卻不聽話,老是開溜,往地道裡鑽。
娥金琅走到地窖的底部,盤腿坐了下來。他在那一堆骨董裡翻翻找找,挑出了當中的幾件,接著,他轉向火光,埋頭鑽研起那些骨董來。至於母親對他叮嚀的話,他當作路邊的石頭一樣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窖口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金琅!——我就知道你躲在這裡!」
娥金琅恍惚了一下,抬頭朝地窖口看過去——有個美麗的女人站在那裡。她大概二十歲左右,穿著打扮很亮麗。她有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光滑的臉,以及十根纖細的手指。那是娥金琅的姐姐風妃,他一看見她,一張臉就笑開了。
「妃姐姐!」娥金琅愉快地說,「妳怎麼也下來了?」
「你還問我,」她走進了地窖,顯得有些生氣。「你忘了嗎,金琅?今天是新蠶的商隊過來做交易的日子啊!」
才聽她說完話,娥金琅就張大了嘴,彷彿十分的訝異。
「掌隊的已經坐在大廳裡了,」風妃匆忙地說,「他還帶了一個年輕的新面孔過來,他們兩個現在都在等你!」
「哎,糟了!……」娥金琅慌張了起來,「我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你也真是的!」她苛責地看著他說,「快,我們快上去吧!你不曉得,剛才窯阿母對掌隊的說,要是你沒到,買賣的事她就一個字都不談。快走吧!」
風妃伸手去拉娥金琅,急著要帶他回大廳去。
「等等,妃姐姐!」娥金琅說,把她拉了回來。他忽然間不急了,卻變得扭扭捏捏的,臉頰微微發紅。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去拿起一張舊羊皮,遞到風妃的面前。
「妳看看這個,妃姐姐,我剛剛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他說。
「都什麼時候了,金琅,」風妃焦急地說,「你還叫我看這些羊皮。」
她心裡一直掛念著大廳的事。按照娥窯的脾氣,要是他們回去太晚,兩個人肯定會被毒辣辣地訓斥一頓。娥金琅比誰都清楚他母親的脾氣,但是他現在卻管不了那些。他和風妃雖然一起住在黃宮,但是說到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可以說少之又少。娥金琅望著她,眼神裡帶著懇求,風妃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只好無奈地接過了羊皮。
她在娥金琅的身邊坐下來,把羊皮拿到火光底下,一個字一個字讀了起來。那張羊皮的年分已經超過了一百,微微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味;不過,它上面的文字依然很清楚。
風妃耐心地讀完了它,開口說:「這張羊皮雖然破了幾個小洞,不過主要的內容還很完整。它是說,身為濯濯山的男人,應該要善用自己的體魄,努力造房子、打獵、煉銅,貢獻他的勞力。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人做決斷,一概交給女人做主。」
「沒錯,妃姐姐,」娥金琅笑說。「在這麼多骨董裡面,大部分講的都是娥災娘娘和歷代聖母的事,幾乎沒有一張提到濯濯山的男人。我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張。」
「你又來了,金琅,」風妃放下了羊皮說,「我猜你一定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不是胡思亂想,」娥金琅說,「我只是想多瞭解自己的天命。」
「它講的是濯濯山的礦夫,不是你。你是窯阿母的兒子,是所有人的殿下,怎麼可以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喂,喂!」突然有個男人出現在地窖口,帶著笑容大喊說,「你們兩個人怎麼還躲在這裡啊!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他長得高高瘦瘦的,比風妃大幾歲,一臉聰明機靈的模樣。
娥金琅和風妃轉頭朝地窖口看過去,兩個人同時脫口說:「風嬰大哥!」
「唉,唉……我告訴你們,」風嬰一邊搖頭,一邊恐嚇似的說,「你們現在一定不想看見窯阿母的表情,……她笑得很僵,眼睛瞪得圓圓的,而且啊,太陽穴上的青筋還撲凸撲凸狂跳呢!」
「都是你,金琅!」風妃站起來,顯得有些氣惱,「我要被你害慘了!」
娥金琅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不自覺地內疚了起來。
「快走吧,金琅!」風嬰一手拿起牆上的火把,另一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要是再不走,我看到時候就算有十個你給窯阿母罵,也不夠她消氣!」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8.8.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