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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談的這個人叫做洪六道,先前是猛龍過江幫的第四號交椅,在一到三號不幸於歪 煙管大樓之戰喪生後,他順理成章成了第一號交椅,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避仇家, 同時宣佈不再重操過去猛龍過江的舊業,改以戰龍在野幫的新名重新出發,轉而經營快炒 連鎖店,如今,『亢龍有悔』餐館事業蒸蒸日上,當年『潛龍勿用』洪六道亦然決然放棄 軍火生意,最後被證實是個明智的抉擇。   洪六道人很客氣,帶著偵探穿過廚房,直直走進了餐館後方的總壇。偵探很高興可以 不用再跟老陳的男性友人繼續共處一室,他站起來往外走,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回應這個粗 壯獸人臨走前給他拋的那一眼,剛才在等待老陳的過程中,偵探已經決定改變立場,要瘋 狂的抵制同性戀結婚、生小孩以及一起上餐廳吃飯。   他們穿過廚師滿頭大汗的熱氣廚房,走到一條狹窄而且陰暗的小路中,雖然洪六道很 客氣,老陳算是個朋友,但偵探對於這類暗巷向來毫無好感,而且多年來的經驗提醒他: 就算是你老爸帶你走進晚上的樹林,也不能讓自己有一秒鐘的鬆懈。於是他小心翼翼、幾 乎是不著痕跡的在經過廚房、走進後巷的那扇門上,偷偷拉好了一條他最擅長的魔法細線 ,一端附在門把,而另一端就握在偵探的手裡。   他的預感永遠比別人先一步,幾個人在狹隘的通道中窒礙難行,所以當暗巷中亮過一 道白光時,偵探立刻當機立斷知道他該怎麼應付眼前的陷阱。他跟領頭的洪六道保持一定 距離,在子彈還沒有飛過來前,一個箭步欺近洪六道背後,將握在手裡的魔法細繩用力的 套上對方的頸脖,雖然洪六道對自己設下的埋伏很有信心,槍手也沒犯任何一個錯誤,但 他們就是低估了夜行偵探的實力,而偵探顯然不想給他們任何反省的機會。   他放出魔法烏鴉赫金然後猛力一拉,兩端的繩子瞬間收縮,洪六道跟著偵探一起向後 空間跳躍,藏在暗巷裡的槍手還來不及施放『傳送障礙』的手段,偵探跟洪六道就一起竄 回暗巷的起點:洪六道一頭摔進廚房,瞬間出現的偵探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一現身 立刻出手劈倒左邊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廚師,而在另一個傢伙有機會把手伸到桌底拿槍之 前,偵探搶先一步把他面前的熱鍋直直砸上他的臉。   偵探赤手空拳就讓對方先折損兩人,他一把拖住倒在地上的洪六道,動作迅速的往外 移動,本來設陷阱的人現在反而變成了甕中鱉,暗巷裡的槍手想擠出來衝進廚房,卻因為 彼此推擠而顯得礙手礙腳。這個幫會實在很遜,樣樣都不及格,唯一水準以上的只有做菜 ,然而混黑道不能只靠廚房裡的把戲,當偵探一邊分心想這些有的沒的,一邊出手又撂倒 兩個人時,他反而同情起戰龍幫的人們,先是挑錯了生意上的競爭對手,現在又算計錯了 對象。   下一次他們要改叫什麼?當偵探一邊拖著慘叫的洪六道,一邊把他扔回大街上時,他 回頭看了看原本燈紅酒綠的招牌,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怎樣,他似乎真的覺得招牌搖搖 欲墜,就跟這幫會的下場一樣:猛龍過江,戰龍在野,亢龍有悔,潛龍勿用,乾脆下一次 改叫飛龍在天,再多失敗個十三次,他們應該就能發明出一套有十八招的至上武學。 ◆   我被諸神的力量打的粉碎。   天啊,這可是只有遠古時代的生靈才有的福利耶。   雖然我沒有信教的習慣,但在一個確定神存在的世界裡,每個人起碼都要有對神基本 的尊重,知道魔術是來自哪個神的創舉、知道機械原理是哪個神的邏輯概念,就算不知道 這些,也要知道每個人獨一無二的『天賦』是諸神的基因遺傳,每個人身上都留著神明的 血液,我記得契爾人的聖經上有這麼一段,不過吸血鬼不算,後面又補上這一句。   我的推測是:『天賦』來自諸神,所以再強的『天賦』也不可能超越諸神的理解範疇 ,雖然我的『天賦』之強連我自己都感到得意洋洋,但沒道理來自諸神的天賦會有辦法躲 過諸神自己本身的攻擊。神明都是些有著瘋狂控制慾的怪胎,創造一樣東西,就要想盡辦 法替它添加各種規則,好加以掌握和掌控。雖然我對我獨一無二的『天賦』非常有信心, 但我並不期許它可以替我躲過開天闢地的神聖之擊。   『人生在世多少年如夢似幻』,這是我給自己天賦取的名字,雖然我跟別人提起,大 家最後都會簡稱『夢幻多少年』,聽起來很像是深夜紅不起來的談話性節目,不過我對於 自己起了個這麼有禪意的名字倒是頗為自豪。我雖然沒辦法唸書,但不代表我沒辦法聽師 傅講述禪的道理,雖然你沒辦法看忍術捲軸上的密傳之術(說到這師傅忍不住悲嘆起來), 不過我相信起碼你可以體會一下別人口述的意境,師傅臨終前曾對我這麼說。   『人生在世多少年如夢似幻』的原理頗為簡單,它無法奪人性命、也無法讓你瞬間獲 得爆發力,但它最大的特色,在於它是一個超級強大的保命機制:只要當你的生理判定情 況為〝必死無疑〞,失血過多、掉進穩死的山谷、被人砍頭、心臟病發作……這項天賦就 會自行發動,我會暫時從死亡的地點消失,經歷一場僅有數十秒的睡眠後穿越時空,出現 在某個陌生的時間點上,剛才你們也看到了,亞龍興起的侏儸紀,眾神的創世大戰,我甚 至曾經到過外星球的戰場,不過進入後馬上就因為缺氧而被判定〝必死無疑〞,馬上又被 傳送到下一個世界。   在這個穿越時空的睡眠中,我會馬上恢復,之前受過多致命的傷害都會消弭於無形, 簡單來說,我不是殺不死,只是當死亡真的要上門拜訪時,我可以馬上潛逃國外這樣。麻 煩的是,你們一定會想到我只要靠自殺就可以任意穿梭多個時空,我在發掘自己天賦的時 候也想過這點,也曾經做過實驗,並且馬上發現這項天賦還有幾樣不為人知的規則: 1, 不可以自殺,我體內的某種東西會阻止我進行類似的行為,包括不可以自己跑去躺在 火車鐵軌上、或是故意被車撞。 2, 當移動次數為三的倍數時,我會移動回原本的世界,也就是我出生的年代。 3, 移動後閃現的地點完全是隨機,大多時候會回到原先死亡的地點,但偶爾也會出現在 莫名的地方。 4, 進入新世界後即刻死亡,會略過下一次的跳躍點,直接回到原本的世界,而且自此跳 躍次數歸零重新計算。 5, 進入新世界時,我會暫時性的獲得那個世界的某部份知識和能力,只是非常不明顯, 大多體現在說話方式上。   這五項規則說起來簡單,但實際測試起來卻花了我ㄧ生的時間,所以我繼承師傅的遺 志後立刻下山,加入了傭兵官方組織,接受了為期不到半年的訓練後馬上投身戰場。截至 目前為止,我從1339年推翻帝制的『憤怒葡萄』戰爭開始算起,期間發生的每一場大小戰 役我都沒錯過,包括1361的第四次逐鹿大戰,1382黑魔術冷戰、1400的異端鎮壓,以及最 新進度1409的大漠戰爭,在跟原住民渡過慘烈的對抗期後,把我的朋友福納爾‧猿飛的遺 體帶回他的家鄉,脫離了原本的企業,就此展開獨立作業的傭兵生涯。   而現在,我面對此生最大的一次挑戰:在諸神夾殺下的必死無疑。我的形體在那股無 可抗拒的力量中粉碎,連同精神還有其他細微的東西,我成為了灰燼,成為了歷史上的粉 末,甚至因為力量過強被抹銷過存在的痕跡,所以所有的戰爭啊、所有的人和物通通都沒 了,我,雷文‧才藏有幸在有生之年親眼目睹上古神靈展現奇蹟,雖然很野蠻,但仍然是 件神蹟。   人生在世這麼多年,終究是如夢似幻啊。   對不起,我又騙了你們,我又只是想講上一句台詞而已。   事實上,神聖機械巨人跟鯨魚龍神的力量轟過來時,我又感覺到那個異樣的感覺,這 不得不讓我驚呼我已經超越了諸神的理解範疇:我再度進入數秒的短眠,醒過來時已經又 進入了下一個地點,這次,再也沒有巨大的亞龍、和無敵的眾神圍繞身邊,這次的景象看 似一切正常,是個非常豪華的辦公室,左右的牆上各掛了幾幅潦草、甚至可以說是粗暴的 塗鴉,下面好像有很厲害的介紹,不過我完全看不懂。   辦公室裡的沙發大的嚇人,應該說,所有的東西都大的嚇人,看起來空間有施展過增 幅法術,所有東西的比例都像是巨人國,檔案櫃是兩倍高,辦公桌是兩倍長,最驚人的就 是放在中間的那張椅子,與其說是椅子,不如說是沙發,從椅背到坐墊都大的嚇人,感覺 給之前偷襲我的那隻亞暴龍坐上去都沒問題。   我走過去從窗戶外探出去,意外發現這整棟大樓是傾斜的,從這個應該是最高樓層的 地方看下去,下面的平面歪七扭八,每個樓層都用很驚險的方式連結著,我猜是魔法,不 然就是大漠矮妖才有的焊房技術。我把視野放遠一點,猜想這裏應該是貝爾海姆的市中心 ,因為左手邊就可以看到『萊茵黃金』飯店,右手邊則是著名的『大工廠』工業區,腳下 隔著一條街有各形各色的商店、酒吧和夜店,不過我唯一看的到的招牌是一家叫做『噴火 企鵝』的酒吧。   照次數算,我應該是回到原本的地方,不過恰巧不是在我被偵探後腦杓賞了一槍的地 點,喔,對,我ㄧ定要找他算帳,我四處張望,忍者雖然擅長的是偷襲和暗殺,但我才藏 可是個有骨氣的傢伙,復仇就一定要約地點,約時間和撂下狠話,這是傭兵指南第四條, 也是我最愛的一條。   我找到了電話,想了一下對方的號碼,由於之前要跟他搭檔的關係,我們兩個一起去 辦了兩支暫時用的手機,偵探是掛在耳邊直接聽取的藍芽,不過我根本就沒在用那玩意, 畢竟我幹嘛要跟我的目標保持聯繫呢?我撥出那支暫用手機的號碼,等了大概幾秒電話被 接起來,我馬上壓低聲音、故意模仿湯米‧李瓊斯那種酷酷的語氣,「嘿,痞子,」我說 ,「還記得我嗎?」   「……你誰啊?」   「我是暗夜中的復仇者,你最害怕的噩夢成真。」   「……………先生,抱歉,我這裡並不受理電視台的演員徵選。」   「少跟我來這套,別裝蒜,偵探,你的聲音我可是記得很清楚,」我發狠的說,「你 難道以為那樣就可以解決我?太天真了,朝我後腦杓開一槍怎麼夠?你就算把我跟核子彈 綁在一起也解決不了我啦!」   「……才藏?」   「哼哼,你想起來啦,沒錯,我回來了!」我這次模仿阿諾的語氣,真爽。好想看偵 探現在臉上扭曲的表情。「有沒有很害怕呢?每天做夢都會夢到我自黃泉歸來對吧,哼哼 ,你的噩夢成真了,我挾帶著自黃泉帶來的怒火,要你徹底為當年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   「……你中槍不是才幾個赫氧前嗎?」   「俗話說的好: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這成語不是這樣用的啦。」   「囉唆!反正不管怎麼樣,大大方方的過來領死吧,我手中的名刀‧三日月已經等不 及要痛飲你脖子裡的鮮血啦!」   「喔,好啊,我很樂意再解決你一次,收拾你就跟順手捐發票一樣簡單,你人在哪? 還是你想約個寒風颼颼的頂樓、月黑風高的地方,來滿足你過剩的忍者扮演慾呢?」這傢 伙竟然學我的語氣!操他媽的!   「哼哼,擇期不如撞期,改地點不如當場見,你就來我這裡,好好體驗我將帶給你的 震撼恐懼吧!」   「很好,你人在哪?」   「你知道有個酒吧叫做噴火企鵝嗎?我就在他對面的那家大樓裡啦!」   偵探聽起來沉默了一會,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的說:「你說,」他的聲音裡有種不 可置信的語氣,「你人在噴火企鵝對面的大樓裡?」   「嗯啊。」   「那棟大樓長什麼樣子?」   「這邊看不出來啦,而且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去窗戶那看,告訴我大概的外觀。」   「有什麼好看的?啊就歪來歪去,整個大樓看起來是斜的啊。」   「……………你到底在哪?」   「我?在一個不知道誰的辦公室裡。」   「桌上有沒有名片?不然至少有個牌子吧?」   「好啦我看看……喔,有了,這傢伙的名字叫做Woohggggg,牌子上的職稱是『Wag! !!!軍火中盤商第二席次顧問』。」 ◆   他把對方安置在一張椅子上,這棟廢棄大樓他以前來辦過幾次案子,由於這棟建築屬 於鼠人考耀鐵幫的勢力範圍,所以只要是跟芬區合作的偵探都知道這個隱密地點:四樓的 某個轉角處,有一個老鼠抱著炸彈的塗鴉,對著它唸出特定的音節就會打開,只有鼠人才 可以打造的祕密空間『獵孔』的入口就會展示在面前。   他把洪六道丟進去,然後慢條斯里的開始工作:先拿出膠帶貼住他的嘴巴,沒有浪費 時間弄繩子,偵探富有節奏感的一一扭斷洪六道的四肢,讓他整個人就像一灘爛泥那樣攤 在鐵椅上。這同時警告他,什麼扭手指啊、刺腳都只是前菜,這場問話有比那些更狠的招 數在等著他,實話實說,桌上放的魔法繃帶就會發揮功用,一個字都不透露裝硬漢,那就 有一整晚要熬。   「我懶得說什麼開場白,」偵探冷冷的說,走過去撕掉洪六道嘴上的膠帶,「你自己 招吧。」     「我沒話好說。」     偵探點點頭,伸出手按住洪六道的左臂,用力一扳把骨頭硬接回去,在接合的瞬間, 使力把整隻右臂又折回來,這樣一來一回,所施加的痛楚看洪六道臉上扭曲的神情可以得 知。「想說了嗎?」偵探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還是想再體驗看看?」   「我操你媽!」   偵探這次同時抓起洪六道的兩隻手臂,各用單手完成工作,施加力道是雙倍,但手法 一樣精準。「我左手比右手力道大一點,」偵探對著六道說,「不過差異不大,我可以先 用雙手,接著就來連連看,看是要左手和右腳,還是要右手和左腳?或是你也可以想出不 同的組合提供給我,我悉聽尊便。」   「天,我說,我說!」洪六道如今已經沒有一點幫派頭子的氣魄,他大聲叫道,「我 們本來就跟哇嘎老大談好了,那次的行動是個陷阱──我早就跟哇嘎老大談好,我把前三 席跟他們的人馬出賣給他,他就讓我當戰龍在野的老大,我不知道前三席是用什麼樣的辦 法闖進去,但我覺得應該就只是很簡單的聲東擊西:他們買通賣藥的座狼人,靠他們引開 大廳的保全,自己則攻了進去──」   「嗯─哼?」   「但是大廳裡有魔法!很強的魔法!還有一大堆藏起來的機槍座!機槍座擋不住殭屍 ,重要的是那個魔法,只要你身上有槍械就會互相走火,不管是魔法槍、召喚槍還是什麼 槍,只要裡面有子彈都會自動射出來!」   「嗯嗯,原來如此,所以其他人都死在裡面了嗎?」   「對,對,不知道的人根本闖不過去,大家看到歪煙管大樓都是帶槍的保全就以為要 靠火力硬碰硬,結果進去反而發現帶槍才是最致命的,所以其他人都在裡面被自己的槍走 火打死了!」   「大廳的保全不會受到那個魔法影響嗎?」   「怎麼可能?雙向而且無差別指定的魔法才會是最強的,就算是歪煙管自己人,帶槍 走進去觸動魔法也會走火,如果想闖進去歪煙管,最好的方式就是根本別帶槍,空手走進 去,保全也沒辦法射你,但你還是要應付不受魔法影響的機槍座,和訓練有素的保全,歪 煙管可是特別指定要保全都有很好的搏擊訓練的。」   所以歪煙管有兩道措施,一是門外重武裝保全的障眼法,二是進去後的走火魔法,簡 單,但卻很有效果。他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所以老陳跟你們是一夥的?」偵探問道 ,「他也知道你出賣前三席的事嗎?」   「不知道,老陳只是幫忙我們記帳,幫內的事情他能不過問就不過問,」提到這個, 洪六道似乎眼睛裡恢復了幫派老大該有的氣焰,「你幹了蠢事,偵探,你這樣大剌剌的把 我從店裡劫走,你以為我的手下會坐以待斃嗎?他們第一個就會拿你的朋友動刀,雖然他 們沒法動你,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好好對待老陳的:是要用煮的呢,還是乾脆切一切丟進 去炸?」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老大先生,老陳雖然沒有什麼驚天的本事,但我可是很相信 他個人的眼光,」偵探冷冷的回應,「你以為那個獸人小子只是肌肉好看而已嗎?我告訴 你我見過那小子,他是出身多瑞姆一帶的拳擊手,綽號叫做『五分熟』,因為不到五分鐘 他的對手就會被他打熟了。」偵探盯著洪六道看,「所以我現在該拿你怎麼辦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洪六道於是立刻開始求饒。   不過偵探其實這話是白問了,因為他已經心裡有底,要把這傢伙留在這裡,當作是給 鼠人考耀鐵幫的送禮,他知道哈根‧季比宏格最近很缺人手,而因為市議會頒布的宵禁法 令讓他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的上街咬人,既然常常借用鼠人的房子,那偶爾支付 一點租金也是應該的。他會把洪六道留給哈根處置,並且想下一次當他再度看到考耀鐵幫 眾時,當中某人也許會在手臂上刺幾個東方文字,比方說見龍在田。   就在此時,他暫時用的手機響了。 ◆   「…………所以說,」我好像開始有一點頭緒了,「我現在在目標的大樓裡?」   「對,你這個白痴,死而復生沒有讓你搞清楚來龍去脈嗎:我們要聯手對付的目標就 在你現在的大樓裡,這個戒備森嚴、平常人根本進不去的鬼地方,天曉得你到底是用什麼 方法混進去的,還是說其實是我低估你了?」   「絕對是這樣的,小看我就是你最大的致命傷啊啊啊啊──!」   「不要吵!你神經有沒有這麼大條,你不怕驚動到警衛嗎?」   「那種小角色我才不放在眼裡咧。」   「是,可是你如果再這樣大吵大鬧下去,上來的就不會只是警衛了,八成會有一整支 軍隊在門外等著你,」偵探壓低聲音說道,「所以說讓我再確認一次,你現在人在這個叫 做……什麼鬼啊,管他的……什麼什麼的辦公室裡?」   「Woohggggg!啦。」   「隨便,反正呢,現在你既然有這個天大的機會可以潛進去,我們兩個是不是可以表 現的成熟一點,像是真正的職業好手會做的事情那樣,把這整個爛攤子收拾乾淨?」   「讓我考慮一下。」   「你這個白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被困在什麼樣的處境裡面?外面佈滿軍隊,還 有一個強大的魔法等著你,如果沒我的幫助,你想活著走出來恐怕沒這麼容易──」   「這你就太小看我了,」我發出得意的笑聲,「別忘了有某個傢伙朝我後腦杓開槍, 但我照樣可以躲過一劫!」   「是,我相信你是打不死也殺不掉的,但你如果在裡面又被人家轟出來,我們就失去 一個大好的機會可以完成工作了,拜託,你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吧?」偵探顯得很 不耐煩,「把這個工作搞定,有什麼問題等結束後再說,成交?」   這傢伙當我是小孩子啊!但身為一個傭兵,適時的放下身段是必要之惡,這是傭兵指 南第五條,為五斗米折腰,為五塊錢可以賣掉靈魂。「好吧,就讓我們來搞定這件事,」 我說,「你的計畫是什麼?」 ◆   他有一種衝動,想略過大廳的防禦魔法不說,他記得才藏腰間掛著兩把槍,雖然這傢 伙打不死,但他還是覺得讓他被自己的槍走火打飛應該會滿精采,而且也替他除掉一個煩 人的對手。不過他還是克制住自己,不要讓情緒影響工作,他的計劃大致上可以取材自一 個古老的故事:從前從前有個無敵厲害的邪惡法器,持有者將會墮入魔道,善良的人也會 禁不起誘惑而墮入黑暗,於是整個世界的善良陣營集合起來,推舉出一支護送隊伍,要將 可以抵抗道具誘惑最久的人送進敵方陣地,因為唯有在魔王的住處的火山,所冒出來的烈 焰才可以毀掉法器。   在故事的最後,帶著法器的人已經逼近火山口,但魔王的重兵卻駐紮在那不動,於是 在外面等待的勇士們就心想,雖然此舉是以卵擊石,但是他們一定要強攻大門,吸引魔王 的全副心神,讓魔王的後方菁英被引誘至大門抗敵,這樣運送的人才有辦法進入火山完成 重責大任。   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這樣。他回到噴火企鵝酒吧,只是這次不再狂點酒,而改喝可 以提神的咖啡,眼前的菸灰缸已經被灌爆,而他則打量著酒吧適合執行這項任務的對象, 這次他沒那樣的好運可以等到一對進來偷懶的保全,不過他倒是挑了個嗓門很大的狼族工 人,他上前跟他攀談,然後相約到下一家酒吧去續攤。   他們走出噴火企鵝酒吧,他拉著這個狼族工人說對街有家更好的店,這個已經茫到連 自己是什麼種族的工人連連稱好,他們越過街口,他刻意一點一點逼近歪煙管的警戒區域 ,確定那個正在警戒四周的保全可以看到他們倆個;接著他就使出許多人去酒吧想喝一頓 霸王酒常用的招數,雖然很爛,但他自承演得不錯。他大聲辱罵那個狼族工人,聲稱他搶 了自己的錢包,並且拉著他衝去要那個保全替他主持公道。   這個保全很菜,他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錯,一般來說大樓守衛對於這種偶發的衝突事 件,很多人會直接亮出槍、或是爪子逼退這些鬧事的醉漢,如果對方執意不可離開就當街 射殺,怎麼可能會真的出來替你調停紛爭。所以偵探才覺得這保全真是個菜鳥,面對這樣 的突發狀況這個保全的唯一反應就是回頭去找更多的人來解決難題。   這場鬧劇吸引了保全們的注意,塊頭比較大的已經亮出武器,不過還是有人試著想要 將他們安全的驅趕出這個位置,現在距離夠近了,他的計畫可以進行了:跟他對洪六道做 的一樣,他在這個狼族工人身上放好了魔法細繩,趁所有人不注意時用力一拋,繩子的另 一端被拋上了接近大門口的階梯,這個狼族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整個人啪地一聲飛 向大門,製造了良好的誘敵效果。   保全們回過頭去發出大聲斥喝,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他有足夠的時 間變出槍劍,然後快速的將子彈通通打在這些背對他的保全身上,一整排的人倒下,來得 及轉過來防禦他的人也立刻遭殃,他動作很快,完全不受混亂現場影響,飛快擊倒了離他 最近的人,在他倒地前,偵探壓低身子,趁亂衝向大門,雙手完全沒閑下來,開始運行魔 力並且抽掉槍裡所有的子彈。   『子彈用完了,你不打算填補?』他的槍問他。   『不行,那大廳裡有個魔法可以影響所有的槍枝,包括魔法槍,老金,穆尼,幫我確 定槍裡一顆子彈都沒有,我可不想敗在跳彈手上。』   就算不開槍,他還是對自己很有把握,他經過狼族工人時,發現他已經醉倒在地上不 醒人事,抱歉了,偵探嘀咕道,下次在噴火企鵝碰到你我ㄧ定會請客。他衝進歪煙管的大 廳,馬上就感受到那股奇異的力量,就連兩把有思考能力的槍刀都大受影響,板機不由自 主的扣下,空盪的槍管裡不住震動,這結界魔法真他媽的強,他心想,連他變出來的武器 竟然都可以受其影響。   大廳裡的第一波攻勢結束,第二波攻勢跟著逼近,槍管從鐵灰色的天花板和柱子上伸 出來,展開來的彈幕就跟雨滴一樣,毫無讓人通過的縫隙,他閃進一個槍管伸到一半的角 落,在那個自動武器對準他之前猛然出手,一腳踢壞了槍座,週遭的槍聲大作,他可以移 動的範圍越來越小,他替自己選定一個角落,然後屏息以待第三波攻勢的到來。   機槍座瘋狂的掃射告一段落,大廳兩側持刀的保全部隊衝出來,用極快的速度包圍他 藏身的角落,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刀子白森森的亮出許多條銀線,雙方對峙了一會,人 多的那一方開始收攏他們的包圍網,步步逼近,他知道難免有一場死鬥,但可怕的是保全 並沒有全部聚過來,他們分佈在這個鐵灰色大廳的各個角落,像是下棋那樣一隊一隊穿梭 前進,打完一隊,另一批會補上來,就算給你找到推進的空隙,全空間的機槍座也會讓你 動彈不得。   他終於知道歪煙管大樓的厲害之處,這個叫做Wahggggg!的傢伙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 哪:他設計了一個完全平坦、只有幾根柱子的大廳,接待處顯然在二樓,也就是說,一樓 的設計完全用以禦敵,只有柱子,槍座,還有刻意套上跟地板和柱子一樣顏色制服的保全 ,加上隱藏其中的走火魔法,這些簡單的要素讓歪煙管大樓成為了難攻的要塞。   Wahggggg!不需要有十幾個超級高手保護他,他顯然是把整棟樓都考慮進去,迎敵用 的一樓,難爬難降落的外樓面,也許還有更多,但偵探顯然闖不過去。不過誰說他要闖過 去的?他的入侵行動做得越大越好,整棟樓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他的夥伴就越有機會可 以逼近火山。 ◆   我幾乎沒遇到什麼阻礙就離開了Woohggggg的辦公室,按照常識的推測,這一層的房 間應當都是主管階層,而根據所有大老闆的心理學顯示,他們大多無法忍受跟小職員、清 潔工和跑腿小弟共處一層,許多人都認為我行事莽撞,仗著自己有不死之身就到處趴趴走 、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但在這邊我可要提出一個精闢的見解。   大家都吃過雞蛋。跟雞蛋一樣,外殼最硬,介於中間的蛋白逐漸軟化,最裡面的蛋黃 軟趴趴。其實這跟大多數辦公大樓的性質很像,想想看,戒備森嚴、週遭佈滿強力結界惡 毒詛咒致命魔法強力機關槍……的是外殼,進入辦公室,配置一堆保全措施容易對工作礙 手礙腳,所以防禦就從這層開始卸下,而到了大老闆的會客室,由於為了不要對客人造成 不便,誰會想要談生意走進來就觸動一堆大槍?──於是老闆那裡就像蛋黃,軟趴趴。   不過蛋黃如果吃的太急,還是會噎到的,雖然這裡的警戒比外面低,但不代表老闆身 邊不會有打手,這些打手跟機槍座不一樣,不會被騙、也不像魔法生物可以找到方法使之 屈服,除了正面衝突別無他法:對方不妥協、不談判、也不會跟你太多廢話。看到第一眼 管你是誰馬上動手,所以儘管師傅傳授的匿蹤術可以讓我來去自如,我還是小心翼翼,一 隻手隨時放在三日月上。   我檢查完左半邊的房間,接著是右半邊,中間令人訝異的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現在是 下班時間,這很正常。不過連一個巡邏的保全都沒有就真是令人詫異了,我的想法是,偵 探的誘敵大成功,整棟樓都集結到下面去對付他,上面留駐的人手則通通集中到大老闆身 邊警戒,這是最普遍的應變措施,所以我可能踢開一扇大門,進去發現有三四十個好手同 時拿槍瞄準我,把我送到下一個異世界裡去。   我當然不用擔心死亡這種鳥事,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要這樣泡湯──這是偵探的 說法,而我也要維持一個專業的態度給予肯定。我開始向左半邊的辦公室移動,並且放出 我個人原創的暗器:我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做『真田十勇手』,概念是來自古代京洛真田 家少主身邊的隱匿護衛。這些奈米化的小飛蟲有著仿若精子般的外表,同時也具有精子的 透明性質,在光線不全的狀況下形同無形,可以在空間中飛躍穿梭,替我偵查、或是附著 到別人身上加以引爆。   我讓這些開路小先鋒在空間中橫衝直撞,一邊順著匿蹤術潛行。我跟牆壁合為一體, 用極微小的幅度開始前進,隨時準備抽出三日月,現身在敵人面前予以帥氣的斬殺……然 而,沒有,檢查完左半邊後我照樣什麼人都沒碰到,也當然沒找到Wahggggg!的辦公室, 『真田十勇手』沒有為主人捐軀的機會,我也沒有讓三日月見血。   耶,怎麼會這樣?   我扯掉匿蹤術,想要引起一些騷動,但走廊、辦公室、迴廊依舊鴉雀無聲,窗外一片 寂靜,連底下的衝突都完全消音,看起來聽起來太像是一個陷阱,但我在那裡站了快半分 鐘,沒有保全衝出來、沒有大章魚怪被召喚出來,更連個倒楣的小職員都沒恰巧出現,這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我試著發出一些聲響,但仍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我奔向電梯, 並且立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電梯旁邊有很明確的樓層標示,文字解說我當然看不懂,但因為Wag!!!!!軍火 中盤商全由瓦亙族組成,這些老粗們顯然也跟我ㄧ樣目不識丁,於是乎樓層標示就用很直 接的圖案表示:我所在的樓層畫著一堆褐皮怪物正在嚴肅的開會,下一層樓畫著兩隻褐皮 獸在喝咖啡啃雞腿,下下一層樓兩隻褐皮獸在游泳,下下下一層樓……………   大約在一樓,二樓,再上來一層樓,才畫了一個最大隻的褐皮蠻獸,連旁邊的字體都 標的老大,大到連我都看的懂:最‧強,我唸出來,最‧屌!   媽啊,我真佩服Wahggggg!老大的巧思,正當我們以為從制高點入侵就可以直搗黃龍 的時候,他老人家卻在離底下衝突現場不到幾層樓的距離。 ◆   一個保全揮刀,動作乾淨俐落,沒有犯錯,姿勢也很漂亮。但下一秒他的刀子自動掉 過頭,用平切的角度削掉了他半張臉。這把背叛主人的刀子接著上揚,擋住了兩把從左右 橫劈而至的刀子,偵探從中間穿過去,放掉奪過來的刀,沒子彈的槍刀上面附著的劍刃劃 過對方,轉身,收招,下一波跟進。   他像隻豹一樣的跳上柱子幾呎高,一把槍劍插入柱面,讓他得以居高臨下。保全們並 不會因為高度而有所退縮,這次四個人攻上來,旋著柱面跟他對峙,四把刀從四個驚人的 斜面砍過來,他擋掉兩把,一把擦過他的左肩,一把則插入他的大腿半吋。   刀子是實體,但他的槍刀不是,彈掉兩把刀後他馬上收掉手裡的槍劍,化成手臂上的 符文讓他力量大增,他環過手臂制住那把刺向他左肩的刀,另一隻手逮住刺中他大腿的刀 ,他將對方硬拉過來,讓他跟刺中左肩的保全在半空中對撞,在兩人還來不及在無法施力 的高空面分開前,他雙手出擊,擒住兩人的後頸,用力一折,他又得兩分。   一開始被擋住的那兩個保全拐過來,他一腳踢的左邊的傢伙失去重心,一手扭過右邊 持刀的手,將刀子回過去插進對方身體,做完以上的事情後,他開始順著作用力下墜,跟 著失去平衡的傢伙一起;他在墜落過程中跟對方擦身而過,在他墜地前就讓他分成兩半。 他的腳紮實落地,兩把槍劍又回到手上,擦過地板爆出火花並且擋住更多把刀。   沒完沒了的刀,打不完的保全,等著他的槍砲,對方一直在折損人手,他也是,他已 經有多處傷口,最嚴重的一個甚至讓他做出往右偏的行動就會隱隱作痛。他試著想要叫赫 金飛出去替自己拉好線、然後快速退出去,但他太需要槍劍幫他抵擋對手,而且保全們早 就佈好防止他退逃的一切可能:大廳裡的每個角落都被施放了『傳送障礙』手段,他如果 貿然用傳送術退出去,他可能會到中途就被攔截,然後落在一個毫無遮蔽的地方,接著就 是槍砲、掃射和一片黑。   保全繼續圍上來,這次又有更多把刀穿過他的防線。 ◆   我正在爬樓梯。   你們一定會因為這樣的景象開懷大笑,並且不停的嘲弄說我不是忍者嗎,忍者不是咻 咻咻一下就可以從這裡到那裡、宛若一陣風般的來去自如,會這麼評論的人都是大外行, 完全誤解了京洛文化真正的涵義:忍者,顧名思義,就是忍性高超之人。不懂京洛文化的 傢伙時常將忍者的作為神幻化,認為我們揮手就可以叫風雲變色、沒事就可以支配巨大靈 體的妖狐,想要完成這些事情何須忍者,你叫個魔法師來也可以有相同的效果、說不定威 力還更強更大;忍者從來都不是正面與人交手、坐擁強大火力招數的一群人,耐心,是一 族最大的武器,能忍人所不能為,就是我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我們不會沒事就召喚雷電、將自己變成渾身是噪音的魔法怪物、永遠企圖用一堆不切 實際的花招來殺敵,對忍者來說,一刀就夠,安安靜靜、靠耐性累積出的一刀就是最實在 的招數。對忍者來說,障眼法、虛張聲勢還有故佈疑陣才是最大的課題,市面上永遠充斥 著一些毛躁又喊著無聊戰呼的小鬼,徹底違背忍者的宗旨,高調不知節制,讓大家對於忍 者的偏見於是越形嚴重,直至今日,還是有隊友曾經問過我是否能召喚巨大蟾蜍,退而求 其次蛞蝓也行。   我將自己的蹤跡壓到最低,像是個鬼魅般的穿梭在樓間,每走三步就有一個魔法監視 器,每走十步就佈有自動感應機槍,然而這就是忍者的魅力,這些保全設施都被設置來對 付『魔法』,但忍術卻不在那樣的規範之內。在東西方的觀念中,對於身體運行之法的想 像是很不一樣的:西方諸國認為靈魂是一潭池水,施法就是丟石子,進而引起靈魂的漣漪 ,因為波動產生魔力;但在東方人的『練氣』觀念中,人的四肢可以延展超出肉身極限, 進而跟自然界產生連結,推動某種無形的『脈絡』產生效應。   忍術就是『練氣』之法的延伸,經由對自身嚴格的鍛鍊,產生出特異的隱匿之氣,於 是不靠任何魔法道具、也不需要任何符文加持,身體的輪廓會被這樣的氣息所模糊、移動 的步伐會被遮蔽,於是才有忍者最擅長的『草上飛之法』,或是全身伸縮如蛇的『九彎十 八拐』,我在樓與樓之間飛躍,在任何表面積上只暫留一秒,騙過所有的防禦措施,就像 古代東方人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忍兵,魔法、或是任何機械都不被我們放在眼裡。   我安靜的往下飛躍,雖然一心找偵探報仇,但這位雙槍高手確實替我省了不少麻煩: 意外進入歪煙管大樓後,我連一個人都沒有碰到,更別說是遭遇任何形式的抵抗或是阻礙 。偵探替我引開大部分敵人的注意力,剩下的冰冷機械完全不是我的對手,於是我順利飛 抵三樓,準備進行這計畫當中最緊張刺激的一環:侵入Wahggggg!老闆的辦公層。   果不其然,當我穿過安全門,第一批可見的敵人立刻映入我的眼底,不過他們會被我 留住的也只有這幾眼,我像是一隻低伏在地上的飛鳥那樣拔地衝起,跳過他們正前方的視 線,在第一時間從難以判別的上方四十五度死角展開了攻擊:我斜衝而下,三日月刷過兩 個人的脖子,在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倒地前,我回過一個刀身,一手朝四方丟出了我最引以 為傲的『真田十勇手』。   飛蟲快速四散,各自找到了與之共死的敵手,我喊出引爆的字眼,四周瞬間宛若廟會 的煙火慶典那般綻放,有著炫目的光采、也有生命力消逝跟美感誕生的火花,我自認為我 的突襲行動完美無缺,斬殺、放暗器到引爆一氣喝成,唯一的問題是我沒有檢查這批勇手 的殺傷力:一般來說只要能夠小型引爆達到灼傷效果就好,但我今天顯然是帶成了可以用 來炸坦克專用的高爆破勇手,於是乎所有的火花在爆發後逐漸演變成劇烈的焰炸,其威力 之高連丟出去的人也一併波及。   我重重的摔了出去,同時也引起了整棟樓不必要的注意,本來以為會因此被體內的某 人判定成必死無疑,但被自己的暗器給炸死實在是太可笑了,所以我只感到身上的忍衣遭 受到火舌無情的拉扯(於是我馬上想到又得上『奇職怪業服裝百貨』去添購幾套備用)、和 頭上的護目鏡被碎石砸中(也要換了!操。),背部隨之一緊,牆上被我弄出來一個大洞, 人像一枚被發射過卻沒引爆的砲彈那樣穿梭而過,跌進了周遭唯一沒有火焰瀰漫的房間裡 。   看到這裡你們應該知道我又跌進哪裡了:雖然這情況聽起來很離譜,但當我抬起頭來 ,看到終於登場的Wahggggg!大頭目跟他的一對兒女手裡拿著叉子、錯愕的瞪著我看時, 我其實並沒有太訝異;我也不會忽略他們才正吃到前菜,而我對於Wag瓦亙這個種族的唯 一認識,在於他們顯然隨時隨地都可以用餐。   桌上擺的烤精靈肉沾滿了爆破後的灰塵,不過這會不是跌進來了一塊活生生的鮮肉嗎 ?我悲觀的喊出了心裡的O.S。 ◆   關於瓦亙這個種族我認識的不多,對他們大多的第一印象是髦牛和野豬的集合體,這 種變種獸人以嗜吃為名,現在我立刻知道他們還有第二個不為人知的習性:一般來說,看 到闖入者,身為一家之主的應該立刻採取防禦姿態,並且呼籲兒女速速離開現場避免暴力 場面,走前還要充滿氣勢的大喊:「快走!」父親的身影在危機中顯得無比莊嚴,「這裡 我來擋著!」   但Wahggggg!老大跟他的兒女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在Wahggggg!老大還來不及出 手阻止前,他的兒女已經拎起刀叉步步朝我逼近,這位父親用一種彷彿第一次看著孩子們 打獵的眼神在觀賞,不時給予指導和建議,並且因為兒子或是女兒的一個攻擊動作發出喝 采。   「幹的好,奧玻克!」以一個瓦亙蠻獸人來說,Wahggggg!老大的通用語頗為流利, 難怪可以快速在貝爾海姆竄起。「──唉唷,這樣不對!馬魁奇,你剛害奧玻克失去了他 的機會!」   我渾身破爛,舞著三日月,用極其醜陋的姿勢應付兩隻瓦亙族的攻擊,誰是男的誰又 是女的我根本分不清楚,瓦亙人根本都長同一個樣,但我很確定他們手上都握了刀叉,別 誤以為是跟我們一樣吃飯用的刀叉,瓦亙族由於要切的骨頭更硬、吃的食物更難以處理, 刀叉自然也做得像是我們的刀劍、或是你也可以稱之為屠宰工具那樣,揮起來根本就能致 人於死地,何況是在兩個餓壞了的瓦亙族手裡。   但是被人家的兒女打得落花流水成何體統,我在大漠中見過比他們厲害的角色多的是 ,會被對方佔上風純粹是因為餘震的緣故,瓦亙族似乎只要想到吃就可以無視於一切,哪 像我還要擔心這個那個,等我穩住陣腳,這兩隻瘋狂瓦亙在我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麼──奧 玻克從中段發動一個橫劈,那把看起來像是增大版餐刀的凶器劃過我的胸膛,但經驗告訴 我們揮動大型武器最忌諱用力過猛,以免啥都沒砍到卻讓自己半個身子跟著帶過去,給予 對手大好機會趁隙而入。   我逮到機會,從下方穿過餐刀,奧玻克不是笨蛋,他另一隻手的叉子跟著遞過來防禦 ,但他的力氣已經全部耗在那把失去作用的餐刀上,於是我ㄧ腳踢掉了來勢軟弱的叉子, 跨出一步跟著一刀砍飛奧玻克的手。   馬魁奇發出驚駭的大叫,看到自己的……管他的,分不出來男女啦……親人血濺當場 鐵定會讓一個無經驗的戰士分寸大亂,於是他胡亂進攻──拿的是兩把叉子,但看起來像 兩把魚叉──想逼我脫離已經不成氣候的奧玻克,就是在這種時候才看的出來忍者的計畫 ,師傅說過,捨近求遠,圍魏救趙,忍者之意從不在眼前的人身上:第一個砍傷的對手從 來不是下一步要吞掉的棋子,不過是個誘餌罷了。   馬魁奇只想把我逼退,卻不知道我的目標其實是他;所以他的雙魚叉撲了一個空,我 從中穿過去先擊中他那跟豬相似的鼻子,他大叫一聲往後一仰,現在狩獵練習結束,但分 數大概也沒機會結算,參加訓練課程的孩子們也沒機會可以反省;我說過了,殺翼龍小孩 對我來說小事一樁,殺一個不成氣候的瓦亙小孩對我來說更是易如反掌,三日月刺進馬魁 奇的肋骨,我握住刀柄,想要來個用力一扭讓他剖腹當場──   就在這時父愛豋場了。顯然馬魁奇和奧玻克都受過某種程度的武器訓練,但Wahggggg !老闆自己只有一種戰鬥方式:愚蠢的飛撲。這個體型龐大的瓦亙人衝過來,跳起,張開 肥壯的雙臂死命的抱住我,這招對付大多數好手都沒有用,形同找死,但對於一個把刀刺 進對方體內,卻還沒做出下一步的傢伙顯然很有效,我就是被打的猝不及防的那個人,我 是該把刀子抽出來回頭解決目標呢,還是冒著被壓碎的風險,先一刀挑掉眼前的對手?   好問題。   於是我做出反應,幾乎是無意識的,我個人懷疑是由於專業精神壓過一切:我應該要 優先解決目標。於是我飛快抽出三日月,倒轉刀身準備往後給對方一擊,但Wahggggg!先 抱住我,我感覺到他擔心兒女的眼淚甚至噴上我的後頸,這一抱讓我失了準頭,竟然就這 樣直直的先插進我自己的身體,不明理的人還會以為我正在搞切腹自殺。   刀子進入身體的感覺傳遍全身,雖然我簡直快要哭出來了,但我還是保持相當的冷靜 :被自己失手插一刀沒什麼了不起的,才藏,我跟自己大聲說,反正你不會死,就這樣讓 刀子穿過去,像是電影常演的那樣來個同歸於盡吧。這招通常是給那種視死如歸、臉上永 遠寫著殉道兩個字的笨蛋俠客用的,但由於我個人先天上的優勢,使得我覺得當下這招顯 然很可行。   只是硬把刀子穿過自己身體還是很痛的,不管你是不是不死之身都一樣。   我忍著劇痛,心中閃過一些關於犧牲啦奉獻等字眼,感覺三日月徹底貫穿過我,然後 接觸到背後瘋狂的Wahggggg!老大,他也吃驚的發現我想來個同歸於盡,鬆開了箝制的手 臂,然而這就是錯誤的選擇,他急著鬆開我,失去了對我施加的力道,等於是讓我可以集 中全副心神將刀子押進去:於是噗嗤ㄧ聲,三日月半個刀柄沒入Wahggggg!老大的身體內 ,前半段還插在我身上。   我逐漸失去意識,這招自殺招奏效了,我聽到體內那些傢伙工作的聲音,必死無疑了 吧,我對自己說,我應該放輕鬆,躺下來,享受另一場空間的旅行,等到三次循環後,回 到原本的世界準備領取犒賞,並且告訴大家我是用何其壯烈的招式結束了這一切。   奧玻克和馬魁奇撲上來,天旋地轉,然後── ◆   然後崩塌了。   他踢掉兩把刀,不過還是有一把趁機刺中他的下窩,他倒轉槍身,用槍柄制住了那把 刀,另一隻手把槍劍遞出去送進對方的喉嚨。對方噴血,倒下,然後就跟之前多次一樣, 這些保全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們撲上來,在他前一個動作跟下一個動作的間隙中鑽了 進來,他在這場戰鬥中第一次被撲倒,在一對多的對決中,扭打是一種完全無規則或是招 式可循的手段,並且通常眷顧人數為多的那一方。   一個、兩個、三個……撲上來,他收掉槍刀,因為在這陣亂之中他很有可能會弄傷自 己,他唯一能做的是加強手上的力道,讓自己在這幾乎是貼合的距離下可以發動有效的打 擊。他一拳揍向對方肋骨,另一隻手扭住他的頭當場絞殺,不過疊在他上面的兩個人倒是 掄起四拳朝他臉上猛打,讓他眼前一陣昏黑,讓第一個人變成屍體後他當機立斷,像是一 條滑溜的魚那樣鑽到了屍體下方,但這只是暫時性的保護傘,更多人圍上來、更多保全試 著搶進戰局……   偵探記起了那個故事的結尾,也許你們跟他看的版本不一樣,他不清楚,但他記得這 故事並沒有什麼太快樂的結尾:進攻大門誘敵的勇者們壯烈犧牲,當初提出這個戰略的人 是最後一個倒下,他爬向黑暗的大門,想知道他們的犧牲究竟成功了沒,但他眼前最後一 個景象是高塔上魔王的臉逐漸變換成那個護送法器的孩子,原來他的心智在最後一刻終究 被迷惑,勇者們的犧牲全然白費,對方一鼓作氣消滅了集結在此的善良勢力,而歷史真相 終究埋入深淵。   偵探沒這麼偉大的情操,他完全不想死,也不想替什麼爛理念犧牲,他只是要完成工 作,但對方八成是辜負他了:他在這跟這群不要命的保全扭打,纏鬥,最後是被人海所淹 沒,沒辦法用他最擅長的傳送術逃跑,沒有突圍的可能,一切的一切只在於他對自己太有 自信,這份自信現在讓他倒地不起,迎接可怕的結尾。   接著一片磚瓦掉下來,砸在壓住他的人身上,他感受到瓦片撞在人體上的那種重擊感 ,這傢伙當場失去意識,而其他人也開始遭致落下的瓦片襲擊,天花板像是垮掉的水壩, 開始洩洪,洩出大量的飛砂和礫石,紛紛砸在還站著的人群身上,宛若突如其來的冰雹, 從天而降的砲彈。   偵探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傳送障礙』的手段解除了,大廳裡的每個 人只能顧自己,這表示赫金發揮作用的時機到了:這隻老派的魔法烏鴉衝出他的左臂,拉 出一條看不見的光線直到門外,這次光線這端握的是他差點要放棄的手,一陣炫光,他被 拉離整個大廳,並且清楚的看到整棟大樓逐漸崩塌,人們慘叫,魔法瓦解,他知道他的搭 檔成功了。   他突然想起來那故事其實還有另一個版本:最後有人在火山口前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進攻大門的勇者因此得到拯救。   幹的好,搭檔,他對眼前的一切低聲讚道。 ◆   從前從前兩個擲彈兵,一個奧玻克,脾氣傲慢又古怪,一個馬魁奇,愛惹麻煩酷愛搗 蛋,一天命運的十字路口讓他們狹路相逢,仇恨讓他們不假思索的拉開保險,扔出了兩人 最擅長的手榴彈;在古老的戰場上,這種不穩定的爆彈奪走了雙方多少條人命,從兄弟到 敬愛的老長官,從無一人可以在爆炸光熱的上帝面前躲過一劫,於是手榴彈滾啊滾,滾到 對方腳邊然後等到審判。   於是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兩人睜開眼睛,發現炸彈靜止了,時間靜止了,脾氣 古怪的那一個最先想到他們也許早就被炸死,眼前一切其實不過是士兵天堂的幻象;愛惹 麻煩的那一個知道自己還在呼吸,連忙摸索自己身上唯一的那把小刀,哇啦啦的就要撲上 去跟對方決一生死──這招本該得手,刀子卻在刺進對方身體那一剎那斷裂。   脾氣古怪的奧玻克族爆出得意的大笑,掏出槍要給命運不眷顧的對手致命一發,子彈 卻遲遲不發射。命運和戰爭之神接連拋棄炸彈、刀子和手槍,於是乎他們兩人扔掉所有的 武器,掄起拳頭決定肉搏定勝負,然而當雙方都揮出自以為漂亮的一拳同時,他們卻不約 而同的被某樣東西絆倒,一同摔在地上,彷彿有某種形而上的力量在暗中詛咒,讓雙方今 天打不成這場架。   奧玻克人沮喪的抬起頭來,對著天空開始咒罵,馬魁奇人倒是哈哈大笑,認為士兵之 神都開了對方一個大玩笑;雙方在悲憤之餘,開始不著邊際的對罵起來,先是互罵對方種 族古代如何得罪彼此,接著又扯到現代的恩怨情仇,等戰爭的仇恨這話題失去趣味,雙方 反倒開始聊起生活:他們的妻子、家人、小孩上學的狀況、和家裡又有什麼東西壞掉,到 了最後,連對方養什麼樣的石怪都開始被熱烈討論。   這是『兩個擲彈兵』的第一部分,這首歌總共有三段,第一段講他們如何相遇、廝殺 不成、然後開始交心,第二段則是他們的冒險旅程,去地底的火焰迷宮探險、在北海被大 白鯨追殺,甚至提到了他們曾經造訪外星人行經的神秘遺跡。在酒吧裡大家都會合唱第一 部份,第二部份則要請出最資深的酒鬼演唱,通常由於現場歡樂的氣氛大家都會在第三部 分打住。   這首歌沒有一個太好的結局:這對冤家最後還是回到了戰場上廝殺,不過這回他們再 也沒有急著朝對方丟出炸彈,而是熱情的在洶湧的砲火下擁抱對方,並且有志一同的拔掉 了自己還掛在腰間的保險扣,這次,上帝沒有讓他們錯過。   很多人寧可相信這首歌並沒有第三部份,因為大家都比較喜歡第二段的那個結尾,覺 得到那裡打住就好。不過福納爾‧猿飛從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是一首快樂的歌,直到結 尾都沒有悲傷的必要,「其實他們很開心的,老弟,」他跟我有次喝醉了這麼說,「沒有 必要害怕不去提那個部份,瞧他們在士兵天堂笑的可開心的呢。」   福納爾‧猿飛告訴我,死得其所,身邊還陪著好朋友是一件很幸運的事,至少對士兵 來說是如此;我遵守著他的話,在他死於大漠時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他死得其所,而且我 當時就在那,他並沒有遺憾,就跟那兩位無名的擲彈兵一樣。 ◆   我很多次在瀕臨死亡→然後開始空間跳躍的時候想起猿飛,我替我的朋友感到開心, 也答應他每次唱兩個擲彈兵一定不會到第二段就打住,我會睜開眼睛,然後說:抱歉,老 哥,我暫時還沒有辦法去找你,至少現在還不到時候。   「我愛死那首歌了,按照我們家族取名的方式,每個人都要取個什麼Waggggg開頭的 名字,但我偏不這麼幹,我就是希望我有一對叫做奧玻克和馬魁奇的兒女,不管他們喜不 喜歡對方,都要有肯跟對方死在一起的勇氣,我希望我的家族是這樣,更希望我的兒女是 這樣。」   現在,我們剛度過咒罵期,在一片荒蕪的沙地上,話題逐漸從對對方的怒意變成了打 發時間的閒聊,他跟我聊他的家庭,其實他談吐得體,說話也不像一般蠻獸族那樣粗魯, 用字甚至可以說是比許多脾氣暴躁的契爾人還要文雅,「那你一定跟我ㄧ樣都願意唱到第 三部份,」我說,「我的好朋友猿飛也這麼說,他說那首歌應該是個快樂結局,不是大家 想的是場悲劇。」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認識你那位朋友,」他很興奮的說,「如果我們回的去的話。」   「就算我們回的去的話,也再也見不到他啦,他走了,在最後一場大漠撤退戰爭中, 他英勇犧牲,就這樣跟這該死的世界說塞呦娜啦。」   「喔,真令人覺得遺憾。」   「別替他感到遺憾,還記得那首歌最後怎麼唱的嗎?『不要為他們感到難過,親愛的 朋友們,我們都是彼此的擲彈兵,奢望有一天拉掉自己的保險時會是你在身邊』。」   「歌詞很肉麻,但真的很感人。」   我想大家應該搞懂現在的狀況了:總之我這次又不意外的逃過一劫,我用一招捨身的 招數解決了目標,只是被迫又要展開一場可怕的時空流亡之旅。而這次我竟然不孤單,因 為那位理當被我擊殺的Wahggggg!老大也不明所以的跟著我掉進了這裡,在這片荒蕪的沙 地上,冷風、和毫無生機的安靜圍繞著我們,一開始我們倆從沙地上醒來,先是怒視彼此 ,接著我就感到很生氣,我認為擁有這樣逃離死亡的應該只有我ㄧ個,如果有人變得跟我 ㄧ樣那種獨特感就會消失不見,所以我試圖揮刀,要完成我不知道為什麼失手了的工作。   然後,就跟那首歌說的一樣,我拔不出來三日月,我猜是爆炸某種程度扭曲了刀鞘, 讓不吻合新形狀的刀子拔不出來,槍也一樣,子彈通通消失,這可是前所未見的狀況。 Wahggggg!老大一急就再度重施故計,像是頭大狗那樣撲將上來,我們倆雙雙摔進沙堆裡 ,先是扭打、精疲力盡,幼稚的開始互損對方,然而在長時間的寂靜籠罩我們後,我們竟 然聊起了家庭,愛喝的酒,和生活上種種的瑣事。   最後就是這首歌,他以這首歌中的兩個種族替自己的兒女命名,我則是每次哼起來就 會想起我最好的朋友福納爾‧猿飛,由於彼此都不忌諱這首歌的第三部份,讓我們聊的更 是起勁,在無形之中也達到了這首歌原本想要傳達的思想:沒有什麼仇恨可以阻止人握手 言和,沒有什麼隔閡可以讓人不能成為知交。   我不知道這個默契從何而來,但Wahggggg!,這個我原本不惜一切代價要刺殺的人, 似乎在某種不可解的機緣下,和我ㄧ起穿梭了原本的時空,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裡頭, 我猜想這裏可能是個沙堆的世界,只有沙子、安靜,沒有像之前的世界那樣來的有威脅, 在這樣幾乎是靜止有如實心一般的世界中,你不會想像擁有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是多麼驚 人的事情,儘管你可能跟他有極大的怨恨,或是甚至他曾經一度上了你的刺殺排行榜。   在我們東扯西扯的聊天過程中,這塊土地一直保持靜默,直到一顆從天而降的神祕炸 彈落至地面,然後轟起了我們前所未見的暴震打破一切靜謐,遠方傳來巨大的獸吼,而離 我們更近的是車輛奔騰的聲音,我跟Wahggggg!老大站起來,看見一整排科技明顯超越我 們許多的未來車隊朝我們逼近。   「怎麼辦?」這個顯然沒有太多戰鬥經驗的瓦亙族老大緊張的問道。   「別擔心,老大,這種情況我可是得心應手,」我說,「不過你如果有什麼好用的能 力儘管使出來,我希望那隨時可以派的上用場。」   「我想現在是沒多大用處,朋友,」他竟然稱呼我為朋友!「我的能力只能用來固定 建築物,讓不協調的水泥牆或是基架穩住,不然你以為我那棟有如藝術般的大樓是怎麼造 成的?」   「原來如此,那就讓我們祈禱這是一個靠蓋大樓決勝負的大富翁世界吧。」   車隊逼近,上面的人穿著我們從沒見過的盔甲,上面架著的武器是老舊的機槍,車後 座還堆積了為數不少壞掉的武器和盔甲,一個全身都籠罩在裝甲之中的高大男子跳下車打 量著我們,「你們是地球人!基督在上,終於看到除了那些外星怪物以外唯一的正常人! 」他高聲喊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是哪一個部隊的?」   這問題我們倆面面相覷。   「八成是城市的逃亡者!那些狗娘養的,燒光了我們每一座城市,想要把所有的地球 物種都殺乾淨嗎?很好,放馬過來,」這個男人的聲音相當慷慨激昂,「怎麼樣,看你們 兩個都好手好腳的,不如加入我們,跟星際聯盟派來的軍隊決一死戰如何?」   我們兩個完全不知道該回什麼話。   「上來吧,挑一付適合你們體型的裝甲,如果光學設備壞了也只好湊合著用,今天一 定要把星盟趕回宇宙去,兄弟們,出發!」   我們幾乎是半強迫的上了未來車隊,然後狂熱的開始朝爆炸不斷的光點前進,在長期 下來的時空旅行中,我學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傭兵守則最後一條,熱愛你的工作。如果 他們不是強迫我們去耕田,那我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於是我跟Wahggggg!各替自己挑 了一付盔甲,看來未來世界的盔甲都擁有可以符合每一個種族的伸縮尺寸,我們把自己套 進先進的盔甲中,然後看見高速行進的車子濺出有如波浪般的沙塵,天空中不時有巨響傳 來,我們看到戰機,還有不曾見過的飛船高速疾駛,而在遠方,一些形狀可怖的身影從地 平線浮起,火焰和沙塵暴籠罩著牠們。   在我們這輛車上,坐著一個安靜的士兵,他的臉部完全為盔甲所罩住,儘管全身都為 機械所包覆,但他散發出來的戰士氣息卻不由自主的會讓人產生敬意,我們充滿敬畏的望 著他,然後他慢慢的回過頭來,盯著我們看:「新來的?」他的聲音帶有磁性,某種沉穩 。   「嗯。」   「擔心地球滅亡嗎?」   「嗯……有一點啦。」   「嗯……也許真的會吧,」他說,「但我想不會是今天。」   「為什麼?」   「因為我還在。」   爆炸聲逐漸逼近,我跟Wahggggg!老大看著這名士兵站起來,他沒有領頭的男人這麼 高,裝備似乎也跟大家一樣,但不知怎麼地你就是知道他並沒有在說假話,地球今天不會 滅亡,因為他真的就在這裡,就在我們的身邊,在戰火的跟前,有個宛若神話中才會出現 的士兵昂然而立,迎著暴風衝向挑戰。   我跟Wahggggg!老大顯然是很容易受到這樣狂熱氣氛影響的人,於是我們拿起槍,跟 著士兵們開始一起高呼,在這過程中,老大驚訝的看著我的盔甲,然後指了指手臂徽章的 部份:「看!」Wahggggg!老大說,「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於是我看到了盔甲上面塗著的名字,上面寫著:奧玻克‧丁‧馬魁奇,星曆3120入伍 ,隸屬『擲彈兵小隊』。   巧合中的巧合,我跟老大不約而同的爆出大笑,沒錯,我們就像這首不停被提到的歌 一樣,是兩個在命運十字路口偶然交錯的冤家。   是,我們是。   兩個擲彈兵。 (本篇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1.172.137
rabinson:未看 先推 10/22 13:01
Primates:這結果真的很令人意外呢…… 10/22 13:24
rabinson:為何舊的都刪啦 10/23 17:05
Hjordis:舊文收在精華區啦~ 10/25 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