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mmsteinX (Halloweenpanic)
看板Fantasy
標題[創作] NIN夜行神探8: Searching for Icarus(4)
時間Tue Dec 1 20:35:09 2009
◆
『桎梏城堡』的法術並沒有牽制四個人太久。當氣急敗壞的施特能保鏢、躲在暗處施
法的旅法師、和被嚇壞的棚頭法師出現時,這四個怪物恢復動作,他們在同一時間收招,
然後完全不管那些大吼著要求一個解釋的人們,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
齊格非衝上頂樓,把還在打坐冥想的才藏一把抓下來,在這個忍者還沒有搞清楚發生
什麼事之前,齊格非拉著他,一腳踢飛大門,衝到了頂樓,直升機還在那裡,哥德人已經
開了傳送門趕過來,不過齊格非理都沒有理他們,只是一手扶住才藏,然後用飛快的速度
跟他解釋:「他媽的要開打了我現在要用那個法術把我們丟過去追對方你記得要跟上──
」
「你在說──」當才藏發出下一個音節時,他已經在半空中了:「什─麼─?」
哈姆地達姆地衝到地下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戰前別克車,他拿出雇方給他的符文鑰
匙,插在車上用力一轉,把別克車跟魔法空間裡的東西調換過來,那台雇方堅持給他開的
大漠軍用載具浮現眼前,他靈巧的跳上去,調整好方位和座標,接著握住扶桿,讓整台飛
行載具衝進開出的蟲洞裡,他心想手邊如果有這台玩意,就不會讓偵探逃入亞空間閃人了
。他利用蟲洞,快速脫離了混亂的車陣,離開旅館衝入大街,不過P.M的心理還是作祟,
他在空中甩過手,扔出了抵用停車費的地底通用幣,精準砸中還在收停車費的矮妖接待員
。
戰車男跟同花順是直接出發的那組人,滾滾泥爾讓天賦流竄全身,他腦海中飛快轉過
好幾個在大漠戰時他服役過的戰車形象,挑出最適合當前狀況的一種:用以追捕敵人的火
螞蟻六足戰車。他的形體發生轉變,車體的裝甲、強力的輪轉步足具現於滾滾泥爾身上,
他用飛快的三十秒將自己化身成真正的戰車,並且轉過頭對他的搭檔大喊:「上來!」
擔任射擊手位置的同花順跳上戰車,戰車男衝出去,任何的障礙在他面前都像是紙張
或是沙堡一樣,他一踏腳就可以將它們碾碎,埋頭一撞就能讓它們倒塌,老板半諾比一定
快哭出來了,就差這麼幾分鐘,偵探們就將他苦心經營的旅館化成廢墟,大火,被撞破的
東西,還有飽受驚嚇的客人,更別說整個被毀掉的酒吧。聽說後來半諾比遠赴外海,用一
艘廢棄的軍艦重新蓋了一家名叫『悲劇的誕生』的移動式旅店,這次他學乖了,房間完全
用鋼鐵打造,連床都硬到可以擋子彈。
三路人各自採取不同的路徑出發,最先抵達的是自殺雙人組齊格非‧尼柏龍根跟雷文
‧才藏,他們撞入地面,砸出兩個大洞,來車嚇了一跳,造成路況大亂,有些駕駛跳下來
罵人,脾氣較差的甚至從車上抽出了鐵棒跟刀子,受制於Ramm,Stein法術的兩人挨罵了
好一會,直到法術解除,龍耳跟才藏站起來,整個情勢於是徹底改觀:才藏狂暴不已,龍
耳則狂喜不已,彷彿講話都會噴出火來。那天許多駕駛學到了重要的一課,他們不是唯一
活在沒有規則世界裡的人,或是更正確來說,他們也許根本就沒活過。
才藏持刀搶下一台貨車,這位經驗豐富的傭兵意外擁有駕照,我很想知道誰讓他考過
,各位提醒我事件結束一定要記得問他。而沒有駕照、我看也沒人敢發給他的齊格非跳上
車頂,扛著吉他盤據上方,遠遠看來很像一頭螫伏著寶藏的老龍,不過他不是看守寶物,
而是正要出發去打獵,龍發出吼聲,才藏開著貨車追向出境公路,沿途可以用一路撞撞相
連到天邊來形容。
駕著浮空載具的哈姆地達姆地隨後追上來,瘟神駕駛著載具,而P.M則搜索我的去向
,在大多數的街頭,載具是被禁止上街的,我們這裡沒有像契爾人有這麼規劃,還會在車
輛行駛的幹道上方,利用空間技術打造給載具行駛的〝空道〞,也許是瘟神的駕駛技術本
來就很爛,或是因為沒喝威士忌所以手不穩,這台隱形的載具頻頻跟街上的車頂擦撞,而
瘟神必須花很大的力氣,才能阻止P.M控制身體跳下去跟對方道歉。
當哈姆地達姆地駕著載具衝上高速公路時,街角那一頭傳出更巨大的騷動,高大的滾
滾泥爾如今已經是一台高速飛跑的自走戰車,在看到有這麼多的車輛阻擋在他和高速公路
之間,滾滾泥爾馬上搜索腦中,選擇了更有威力的代表:用移動就可以輾碎車輛,前方還
裝備了巨大鏟爪的汗毛象戰車。同花順小姐彷彿戰車的領航員,在上面用動態視力捕捉可
射擊的物體。有輛仿古雪佛蘭擋在路前,車主只是下車買個甜甜圈,戰車男直接用鏟爪把
車輛捲起,拋到後方,發出令人心碎的落地聲。
戰車男用這樣的方法,快速縮短了他們落後的距離,三組人馬搶上高速公路,我的灰
藍跑車已經領先有一段距離,我坐在車內,發現今天出境的車輛還真不少,運氣站在我這
邊;所有車輛高速行進,像是快速來回的梭子那般橫亙在我和三組人之間,我看著已經歪
掉的後照鏡,心裡很明白就算有一百台車擋在我們之間,對這些傢伙來說也只是小事一樁
。
哈姆地達姆地在空中移動最快,才藏和齊格非仗著貨車橫衝直撞,戰車男和同花順直
接把車鏟起來推進,這些傢伙不但開的東西比我好,而且都沒像跑車壞的這麼嚴重,我沒
時間跟主辦單位抱怨我車不夠好,為了公平起見我應該換新台新車──我的對手已經用超
乎常理的速度縮短距離,就要咬上我的尾巴。
我得靠自己,不是嗎?就像哈根說的,我得自己來──蓋著毯子的巴多發出呻吟,我
本來很希望他可以一直昏迷到事情結束,不然等下的事情可能會讓這位沒出道多久的小獵
手太過緊張,不過現在我們只能依靠彼此。我把方向面板調整一下,整個面板推到巴多面
前:「把手放上來,快點!我沒時間跟你解釋!」我吼道,「只要把手放在上面,維持這
個速度就好,懂了嗎?」
巴多照做了,我猜是下意識反應,看起來賞金獵人的歷練沒有白費,他把手放上來,
很快就掌握了訣竅,其實這種跑車完全不需要訣竅,只要乖乖聽電腦指示就好。但他還是
迷濛的望向我,「你是誰?」他發出虛弱的聲音,車子持續高速的衝刺,「我怎麼會在這
裡?」
「我是要帶你走的人,」我說,手臂上的符文刺青黑光一閃,兩手握住了變化出來的
槍劍,「來讓你爸得逞不了的人,他如果想要繼續活下去,就乖乖去給吸血鬼咬吧,他的
兒子今天要自己飛了!」
巴多完全聽不懂我到底在說什麼,無所謂。「你到底是誰?」巴多盯著前面因為高速
而糊成一片的景色,絲毫不敢大意,我心中暗暗讚賞這位前任獵手的專業精神。「你究竟
是誰?我爸怎麼了?」
「我沒時間解釋了,巴多老弟。」我握住槍劍,催動全身魔力,對許多人來說,『槍
袈』是個陌生的武技,不少人會單憑粗淺的印象,分析這是一種『將射擊跟格鬥技結合而
一,並發展出拳招套路』的現代武術,然而歷史的真相是,早在逐鹿戰時這套武術就出現
了,它的歷史比想像中來的悠久,也不像現在所公認,這武術為槍客所獨有,這源頭解釋
起來很複雜,所以我挑重點說明:『槍袈』這個名字應該拆開來唸,槍,是為武器,袈,
是為衣裳。合在一起,就是將武器穿在身上。
這時有人有疑問了,那要怎麼把武器穿在身上呢?在歷史中的某段期間,槍袈曾經被
認為是世上三大爛武技之ㄧ,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武技排行榜,不過它在許多人心中的地
位確實是如此,尤有甚者,連槍客自己都開始這麼認為。槍袈的劣勢輾轉幾個世紀,直至
太師父溥陀出現,重新將槍袈帶到無人臻達之境。
在槍客跟他的槍型精靈之間,存在著一條概念上的細線,它就像一條精神上的繩套,
緊束住槍客和精靈之間,而組成這條線的微小物質,就是太師父溥陀發現的『悟』Karma
;經由這個小發現,溥陀太師父花費一生功夫,終於將槍袈的定義推至極致。從我踏入這
一行以來,跟我動過手的不出十個看過這招,巴多顯然有那個運氣,他轉過頭來,一張沒
了皮的臉形同白蟻啃過的樹皮,臉上那個震撼的神色還是掩蓋不住:我坐在原駕駛座上,
深黑色的『悟』從槍劍上噴出,接著蔓延到手腳,『悟』一開始沒有固定形體,逐漸凝聚
塑型,『悟』宛若吹笛人陶壺裡的舞蛇,蜿蜒螺旋爬佈我的四肢。
很多人,包括老史,認為我喜歡穿黑衣是基於兩點:一,在永夜的貝爾海姆方便隱匿
行動,二,我愛死Matrix那部片。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還有更重要的第三點,當我發動
『槍袈』時,『悟』所蔓延的部位會彷彿黑大衣的延伸,遠看起來就像我替自己召喚出一
件巨大的黑斗篷罩在身上,當然,如果近看,你馬上就可以分辨化作奇異紋路的『悟』,
和真正衣服之間的差別。只有師父那種神人才有可能真的用『悟』做成一件戰甲穿在身上
,我學藝不精,資質也不過人,學了十年也〝只〞能用悟包住手腳,還要靠黑大衣來唬住
對手。
開車時,旁邊突然冒出一個被黑斗篷裹住的怪人,一定是很難得的經驗。巴多張嘴想
表示什麼,但他立時回神,極速切入另一個車道以超越前車,等他換完車道,我爬出已經
破掉的車窗,用狼狽、幾乎是趴著的姿勢上到車頂,巴多一定會對動作這麼難看的選手信
心大減,手裡的赫金和穆尼也發出抗議:『偵探!你幹嘛不直接用槍悟跳上來?』老金提
高聲音在我腦海裡罵道,『槍客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老金,你知道我不能維持這樣子打太久,我一定得省著用啊。」我用委屈的語氣跟
我的精靈抱怨,「如果再給我十年功夫,我就能像師父那樣一天三餐都穿在身上──你以
為我想用這麼蠢的姿勢跟大家開打嗎?」
『你可以翻個跟斗,一手攀住高速行駛的車蓋,帥氣跳上車頂,電影裡的每個高手都
這麼做啊!』這次換穆尼埋怨了。
「穆尼,那是只有小說裡的人物才可以做到的事情,現實是很殘酷的,現在也沒攝影
機在跟拍,我用多醜的姿勢爬上來有差嗎?」我拿起槍指指後方,「你看看他們,難道有
比我好到哪去嗎?」
事實上,有,才藏的貨車幾乎橫掃半條車道,很多駕駛要不是自己閃開,就是直接被
這把車當坦克開的傢伙撞上,光是氣勢就已經令人震懾;貨車上的齊格非‧尼柏龍根迎風
而立,橘藍色的火暈圈住他的輪廓,加上那把吉他,那個角度恰到好處的風,這傢伙帥的
如同精選輯封面的民謠歌手,比方說Jimi Hendrix或是Bob Dylan還是誰,剛參加完胡士
托音樂節,正張開雙臂準備擁抱所有的革命、性愛和自由;哈姆地達姆地光是那台浮空載
具就夠嗆,他掀過許多人的車頂,看起來像隻飛劃空中的巨大蝗蟲,我不得不去做最壞的
打算,這台載具該不會還會變形吧;戰車男跟同花順把這裡當作是真正的沙場,所有膽敢
擋在這台活人變成的汗毛象戰車之前的車輛,都被那個駭人的巨爪給騰空拋起,掀起一道
彷彿由車和輪胎形成的驚天駭浪。
這些傢伙盡情展現實力,而身為頭號公敵的我狼狽的爬上車頂,中間還因為高速行駛
而瑟縮了一下,怎麼看都覺得很窩囊,現在我跪在車頂,跑車的速度已經拉到極致,風和
離心力同時在我身上作用,我真的很擔心我ㄧ站起來就重心不穩的摔下去;三路人馬的距
離用一種兇猛的聲勢縮近,我底下的跑車已經承受不住這樣高速的追擊戰,它在旅館誘敵
作戰中馬力憔悴,還被兩大好手同時夾擊過一回,我相信巴多這時也非常慌亂,方向面板
逐漸不受控制,跑車開始發出令人不安的嗚噎聲────
我腦海裡冒出一個靈感,雖然不見得對現況有用:「嘿,小子!」我對下面的巴多大
叫,「你知道伊卡魯斯為什麼會摔落嗎?」
「什─麼─?」巴多狂亂的試圖控制方向面板,無暇顧及上方的瘋言瘋語,「你─說
─什─麼─?!」
「他只有一對蠟做成的翅膀,當然飛不出這該死又沒道理的鳥世界──」大家都玩的
很盡興,身為這場明星賽主秀的我,是時候來幫大家決定第二名是誰了;「──但是,現
代版的伊卡魯斯,你現在有了另外一副。」
我身上的『悟』宛若猛禽張開牠的翅膀,刷地一聲散開,它們具現成我想像中的形狀
,螺旋絞合、形同意志延伸的鎖鏈盤旋飛舞,齊格非最愛的閃靈悍將似乎也有同樣的造型
。『槍鏈』是我的底牌,是我對『槍袈』想像力的極致延伸。我轉動四肢,鎖鏈緩緩罩住
整輛跑車,如同一副堅實的黑翼,伊卡魯斯的第二副翅膀,不出自於父親滿懷心機之手,
自己掙脫出得到的解答。在同條出境公路行駛的駕駛,看到一定會敬畏的表示這就是真正
的人車合一,名副其實的最高境界。
我發出狂野的大叫,後方的追兵似乎也以巨響回應著我,我猜大家都笑了,古代煌羅
士兵在出陣前,聽說會由隊長領笑,他們稱其為『戰爭嚎笑』,昂首闊步,頭也不回的戴
上面甲,哪怕是末日煉獄也衝進去跟對手大戰到天地變色……如今斗轉星移,戰馬變成了
公路上飛奔的汽車,但是最古老的東西沒被忘記,我們都笑了,戰爭也笑了,狂野的嘉年
華會盛大開幕。
「太陽,放馬過來。」我對自己說,「就讓我們試試看,在你將我們擊落之前,我們
將會飛到多高吧。」
◆
戰車男從左側鏟飛一輛車,衝進雙方的射程距離。
是他的射程,也是我的,更是同花順小姐的:戰車男背部產生變化,隆起兩個形同砲
孔的凹槽,同花順把手放入,像是戰車的砲擊手那樣調整方位,確認目標,最後催動能力
扣下射擊;異能滑過戰車男後背,最後從嘴巴吐出,巨大的震波瞬間令前方路面扭曲變形
,看起來就像巨人手中的骨牌傾壓而下。
被鏟飛的轎車撞進跑車的斜前方,震波追尾而至。
我張開黑斗篷,上頭的槍鏈已經對住所有方位,隨我意念發動:雙腳的槍鏈像是一隻
蛇那般纏住車身,我將一隻腳跨出車外,藉著槓桿原理逐漸讓跑車失衡傾斜,就在震波逼
近的剎那,我猛力往下一扳,整輛跑車被我凌空掀起,宛若一個靈巧的馬戲團員在空中側
翻三百六十度,我以留在車頂上的腳為支點,像是操控一艘快要翻覆的快艇,讓它在騰空
一圈後,以同樣的姿勢落地,並且切入右側車道。
震波從旁邊掃過,擊起的碎石像是巨濤拍出的碎浪,跑車一側被這些亂石所襲擊,巴
多發出驚呼;但這樣的損傷還在控制範圍。我可不能帶著整台車一直玩這種花式技巧,我
得速戰速決;我抽回腳上槍鏈,雙手的凌空擊出,在空中盤扣住那台被鏟飛的轎車,車主
是個嬌小的血精靈女性,她持續尖叫,我猛力一迴,用反方向的力道卸掉了轎車的墜勢,
粗暴的將她拉回地面。
這位血精靈可能會不諒解我粗暴的將她扔下,但我覺得她沒被鏟飛後撞爛已經是不幸
中的萬幸;藉著拉回轎車的力量,我順著手上的槍鏈跳至空中,拉扯的力道讓我像是裝了
彈簧般跳過一台車,收回射出的槍鏈,降落在後方一台卡車車櫃棚上,另外一側,戰車男
滾滾泥爾警覺到我已切入他的死角。
戰車男的『Armored Boy』是史上最強的戰線能力,大漠戰時,他號稱東線無敵,然
而在這種高速交手、瞬息萬變的對戰中,能化身成戰車卻不見得是件好事;大漠舊型戰車
最大的問題,在於無法靈活應對側面攻擊,戰車男反應再快,一對巨腳猛然往下一沉,試
圖煞住衝刺力道,卻還是無法應對側面的攻勢;同花順當下的判斷無可挑剔,她飛快從『
天賦砲孔』抽出雙手,直接跳入空中和我放對。
同花順的手在空中糊成一片,她這套源於花式洗牌的衝擊波手法,光是手勢變化就足
以令人眩目不已;她放出四道衝擊波,空氣在她的推動下也能化成巨牌推進,然而,這能
力依舊有缺陷,空氣的威力稍弱於實物;於是我大膽衝過去正面接招,手裡槍鏈像是兩道
黑色利箭,直直射穿牌牆,幾乎就把她給射成對穿;但『幾乎』對我們來說不夠好,同花
順把手縮入袖口,替她量身訂作的發牌手西裝不但符合曲線,還有著較一般發牌服為長的
袖子;她從內拉住袖襯,手上能力發動,將兩道袖子變作臨時牌牆,刷刷兩聲彈開槍鏈。
我跟著槍鏈跳過去,宛若拔地衝起的怪鳥。戰車男止住衝刺,大喝一聲,怪爪從底下
鏟起一台汽車,硬生生卡入我和同花順之間,有了實體,同花順將能力發揮到極致;她連
出四手,汽車失去原有的形體,鋼板和機械變作流華的曲線,一朵鋼鐵組成的食人花在我
眼前綻開,張開鮮豔冷硬的大嘴,一口要將我吞下。
我收回槍鏈,四肢向後拉張,接著以最小幅度向前甩動,四道黑色槍鏈絞旋射出,匯
集形同一把疾射的長矛,對準鋼鐵食人花的花芯狠狠刺入;鋼鐵花片爆出顫抖,同花順的
波動因為中心受阻延遲,黑矛從中心破出,同花順已經沒有袖子可以抵擋,所以她只好使
出我笑過她的那招:側一邊。當這個紙片人側身閃東西時,真的形同一條直線,你幾乎分
不清楚究竟是背景還是實體。
同花順驚險閃過射過的黑矛,但在空中,扭身的她已經來不及反應搶到她上方的我;
側面看起來是一條難以對焦的線,但從上方看就清楚的很。我踢中她,像是在空中踩落一
隻紙做成的鳥,她爆出怒吼,接著撞破腳下那台卡車的頂棚,棚布被撕開,走私的貨品登
時暴露出來。
她甫落地就已經看到我出手,兩道槍鏈以比雨還快的速度直落下來,她彈起來閃過一
記,另外一記狠狠擦過她腰間,讓這個紙片人的腹部噴出血點。同花順吃痛叫了一聲,但
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她忍著腹傷,衝過去拍中一個走私用的鐵箱,將這個箱子順著波
動轉到正面,像是一把機關槍那樣對準落下的我;我猜鐵箱裡走私的是違禁的肉品、和一
些會造成生態圈混亂的活體罐頭,加上鐵箱本身的外包裝,這些東西變成一片片的波動朝
我發射,我的腳還沒碰到棚布,底下的波動掃射破布穿出;我揮劍擋掉兩記,接著被一片
形同鐵塊的波動肉片打中左肩,我失去平衡,在跌落、並且被同花順的能力震成肉片前,
我甩出一手的槍鏈,槍鏈宛若曲蛇一般俯衝而下,順著車蓋、車沿最後滑至車底,扣住了
盤面,我將槍鏈猛力一拉,跟著『悟』做成的線一起滑入卡車下方。
我消失在同花順的眼前,她已經把手上的鐵箱消耗殆盡,又用波動抓起兩大箱準備射
擊,我潛到車底下,她讓波動滯留手上,聚精會神準備應付我的伏擊,但她大概沒料到這
招;我躲在車底,腳上的槍鏈扣住車盤,仿效我之前對跑車做的一樣,一隻腳跨出車身外
,讓車子重量失衡;卡車不容易翻覆,但已經達到擾敵效果,卡車一輪著地,駕駛訝異的
發現自己正在傾斜開車,後方車櫃裡的東西倒向一方,像是滾石那般砸向孤軍奮戰的同花
順小姐。
她轉過手上鐵箱,發動波動擋掉意料之外的砸擊,她忙著應付砸過來的貨物,我收掉
槍鏈,卡車恢復平衡,重重落地,同花順因為震盪的力道再度失去平衡,手裡的貨物散落
一地。她被我的把戲弄得七葷八素,以致於當我衝回車櫃時,她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她情
急中推出兩掌,空氣發出的波動擊中我的左肩,我硬挺過去,倒轉槍身,劈出槍身底的劍
刃,刃白閃出白弧,一劍劃過她的腹間,只差幾公分就能將她開腸剖肚;同花順退到死角
,手上波動潰不成形。
我飛快劈出四劍,她毫無退路,右手在還沒有碰到任何物體前就已經被我扎傷,纖細
的手指斷了三指,她的痛楚逼至極限,其餘兩劍刺中大腿,刺中左掌,最後一劍毫無保留
的遞向咽喉──
到底是我的槍劍快些,還是戰車男滾滾泥爾的聲勢駭些,我分不出來;這位人型戰車
轟地一聲撕開同花順後方的車櫃,鐵皮在他的巨靈掌下形同薄膜,他撕開鐵皮,一對粗壯
的手臂猛然伸出,將他的瘦弱搭檔緊緊抱在懷中,那景象比聖堂裡的畫像還要莊嚴;槍劍
刺入他的手臂,即便是戰車裝甲,也無法承受槍鏈加持的劍身力度,劍刃沒入半分,戰車
男手臂噴出墨色宛若汽油的黑血。
我拔回劍身,重整架式,同花順雙手往後貼住戰車男,不顧手掌上的疼痛,戰車男嘴
巴張開,我感受到空氣瞬間壓縮進他的嘴裡──
我射出四道槍鏈抓住車櫃四角,同花順和戰車男的聯合攻擊朝我襲來,我被震波彈擊
出去,撞破另一邊的鐵皮,同時,我手上扣住四角的槍鏈也發生作用,彈出的力道加上離
心力,一加一大於二的力量於是拉翻整台卡車。
卡車形同被颱風掃過的神木一般,彷彿一瞬間斷裂,失衡,巨大車身翻滾濺起泥沙,
只是這裡沒有天然的泥沙,只有更多的車子,更多驚駭莫名的車主,在他們眼中,這裡已
經是不下於世界末日的終極戰場,大卡車因為三個人的同心協力而徹底翻覆,滾動形同巨
大的壓路機,阻斷了一半的車流。
彈飛出去的我撞上一台箱型車,槍鏈收回來護體讓我免於重傷,黑色絞鏈旋住四肢,
抵銷部份力道,但當我撞凹那台車時,由於『槍袈』無法護住全身,於是我感覺肋骨趴地
一聲失去知覺,這台箱型車兀自向前狂奔,我猜所有的駕駛所想的都一樣:趕快逃離本星
球!我滑落地面,槍鏈還纏在身上,我真希望這玩意可以順便深入體內,幫我接好斷骨,
可惜並沒有這麼神奇的功能。
我現在身處高速穿梭的跑道上,左右來車形同織布機的梭子那般猛烈來回,我看見那
台被我弄倒的卡車正在擴大災情,不過卻遠遠不及接下來的爆發:遠方爆出大火,看起來
彷彿天火直擊地面,好像所有聖經上預言的天災都被我們帶至此地顯現。天堂跟地獄決戰
時刻到來,我想到『閃靈悍將』漫畫裡預言的未來,上帝的軍團跟魔王的大隊在此碰頭,
如果我是魔王的閃靈悍將,渾身綁滿冒出黑氣的詭異槍鏈,上帝此時必然降下祂的天火,
祂的龍,祂的破壞之神,來與之對抗。
那輛貨車發出巨爆。
龍於是自灰燼中誕生。
◆
這是鼠人哈根‧季比宏格忙碌的一天,他幾乎是鼠不停蹄在各地來回,這邊要挖空間
裂道,那邊要安排人手,還要躲躲藏藏以防被人抓包,考耀鐵幫不是什麼大幫派,自從貝
爾海姆宵禁政策實施以來,鼠人的數目正在大量減少,他們不能隨意的上街咬人,像那些
〝古老而美好的日子〞一樣,現在他們只能撿剩的:比方說偵探又在案子裡打殘了誰,或
是有誰用死亡不足以達到懲罰的目的,換句話說,變成鼠人難道是種變相的無期徒刑嗎?
哈根不同意這點,他認為變成鼠人是件相當值得驕傲的事,他喜歡他的鬍鬚,他的毛
手毛腳,當然還有說話時可以盡情的發出吱吱聲;不過在跟偵探、還有芬區說話時千萬別
這麼做。上次他正面對著偵探發出一個吱字,偵探二話不說就拿槍抵住他的嘴巴,從此他
努力對著鏡子練習發音,並且大力約束部下說話的習慣。
但當只有他們時,他們季比宏格家族時就沒差了,他們在城裡所有漆有鼠人標記的通
道裡來回:一隻抱著炸彈微笑的老鼠。季比宏格一族忙進忙出,先是挖掘潛入旅館的通道
,再來還要裝做被偵探痛打的模樣,為了效果逼真,哈根忍痛叫手下拿出繃帶,他們一群
人輪番上陣,把那群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好人痛毆一頓,幸好鼠人其實非常喜歡被虐待,
這些累掛的鼠人一邊被打一邊發出吱吱叫聲,彷彿是辛勤工作後的馬殺雞。
搞定這邊,哈根沒有停下來,他派出他最信任的老弟昆達,前去接應偵探的副手,一
行人上路後,哈根還要忙著周旋在趕過來的人馬之間,哥德人對他吼,自詡高等人種的施
特能家族對他吐口水,他得忍住羞辱,跟所有人解釋考耀鐵幫也被偵探惡整,逼不得已萬
不得已才幫偵探挖了空間隧道、讓他得以逃出『桎梏城堡』的生天,施特能家的旅法師一
臉不可置信,不相信區區二十隻這種生物就可以突破他們家族百年的終極密法,哈根心中
以他的家人為傲。
他忙著安排事情,四處奔走,他對於工作這件事看的很開,芬區老闆要什麼,他照辦
,對於偵探,一想到他即將經歷的地獄漫長行,哈根就覺得自己到處挖洞實在太輕鬆了;
他本想帶著兄弟去城下區喝一杯才回店裡報到,但芬區對於守時觀念一向非常嚴厲,他不
敢造次,帶著兄弟回到Paradies, Holle, alte Freunde,但克‧古山德親自出來接
他們,他帶著鼠人穿過蟲洞,眼前是芬區老闆的大會客室,桌上擺滿酒,食物,還有鼠人
最愛的快克粉。
疲憊的哈根登時覺得自己快哭了。
那是他兄弟的場合,身為老大的他還是必須維持姿態,他讓兄弟們在會客室裏痛哭流
涕,感激芬區老大的恩賜,自己跟著但克穿過另一邊,走進了芬區的辦公室,電視牆上的
畫面已經不再是各大電視台的新聞,而是……嗯,地獄的浮世繪?哈根自認文學造詣不好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以上這些畫面,芬區看的很認真,不時舔舔嘴巴發出嘖嘖聲,哈根對
自己發出警告,今天他一直跟弟兄們相處,習慣了吱吱的語氣,等等可要記得改回來。
「真是壯觀,」芬區看著電視牆,發出讚嘆,「他們太了不起了。」
哈根用沉默來表示他的敬畏。
「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都搞定了,老闆,昆達和法師都已經上路,現在就看偵探能不能撐到最後。」
「喔,他可以的,鼠仔,可惜的是他接下來一個月得放假了,到時你跟考耀鐵幫可有
得忙。」
「比起偵探所經歷的,我們只是小事一樁。」
「別妄自菲薄,鼠仔,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我擅長出嘴,你擅長挖洞打點事
情,當然也有人的專長是當個稱職的破壞神。」芬區盯著螢幕,從盒子裡拿出雪茄,「現
在情況如何?」
「哥德人和施特能對我們非常不滿,我認為他們不是很能相信我們的〝官方說法〞。
」
「他們到最後非得相信不可,你知道剛才有多少哥德族的人想要來這裡投訴我嗎?零
個。我假裝這裡的蟲洞系統失修,連電話也不巧的一併故障,佛旦大人想讓我知道他有多
生氣,直接上電視節目最快。」芬區發出冷哼,狗鼻子不停抽動,「也許到頭來哥德人還
要感謝我,幫我跟市議會反應,我不要勳章,我想要黑市的折價卷。」
哈根嘆了一口氣,覺得是應該實話實說:「老闆,但他們現在巴不得將你砍頭示眾。
」
「喔?他們是這樣說的嗎?我ㄧ定是記錯人了,會頒勳章給我的不是哥德人,而是最
愛腥羶色的電視台,」芬區指指螢幕,「你說給他們看這個,是不是比拍小獵手扮家家酒
的槍戰要刺激多了呢?」
「我不知道,老闆。」
「沒關係,哥德人一定會跟我算帳,但我也很想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在意他們的貿易同
伴多瑞姆,我得承認我正在走險棋,鼠仔,為了不想跟別的混蛋分,所以我只好賭這一把
,如果我判斷錯誤,恐怕夜店、鼠人和大家都要一起陪葬了。」
「不至於這樣吧,老闆。」
「喔,是有這個可能的,哥德人不喜歡被騙,更討厭被耍,但我兩樣事都做了,當年
我為了出那口被虐待的惡氣,你知道我付出了多高昂的代價嗎?」芬區嘆了一口氣,「我
不是料事如神的人,我只是看到有機會,就覺得應該伸手去抓;投機和冒險是一體兩面的
東西,鼠仔,我們根本不可能推算出所有的下一步,如果我們真能做到,那已經不是判斷
力,而是未卜先知了,我們都不是先知,會犯錯,而且事情總是不會照著想要的意思走。
」
「老闆──」
「別擔心,鼠仔,我知道我在幹什麼,而現在情況看起來還不到最糟,我們還大有可
為。」芬區笑起來,「你說這不就是了嗎?那台跑車真是整件事的神來之筆,我猜偵探從
頭到尾都沒發現車上的攝影機,不然以他的個性,一定會湊到鏡頭前,然後大聲的跟我們
說聲哈囉。」
哈根不由自主把眼睛轉向電視牆,畫面持續的高速推進,從面板的倒影上可以看見巴
多‧施特能‧提爾依稀的模樣,而車窗外正在發生世界末日的行前演習。「鼠仔,我們來
賭賭看,」芬區問哈根,「你覺得誰會打死誰?」
「這我不敢猜。」
「我個人的推測是,論肉搏戰那頭龍應該是所向無敵,但我們的偵探一向都能從逆境
中求生,我猜他前半段會一路挨打,後半段再上演逆轉秀,我希望他有除了把自己變成鎖
鏈俠之外更厲害的招數,如果他沒有,神話的飛行之旅到此結束,我們也完全前功盡棄。
」芬區說,「但我們還是要保持信心,隨著第二回合開打,我正式宣佈我們這些後勤人員
也進入第二階段──」
「以假亂真,偷天換日,吱。」哈根腦海裡馬上閃過這兩個形容詞,卻不巧加上了一
個語助詞。
但芬區顯然沒發現,還大讚他講的好,哈根於是大大鬆了口氣。
◆
車子衝太快了,才藏幾乎拉不住這頭猛獸,這台車彷彿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邏輯
,於是脫離了主人的掌握,開始要自己跑了。他無助看著貨車撞飛前方一輛汽車,又一輛
,再一輛,接著一輛……他開始感覺到一種瘋狂夢境般的既視感,彷彿把自己的眼睛拉到
頭後方,從你的後腦杓開始看整件事發生。
他繼續死命巴住方向盤,企圖別讓整輛車衝出公路,有那麼一度,他甚至覺得輪胎已
經脫離地面,貨車彷彿是看到獵物的獅子,發狂的拔足飛跑,他們越過一輛又一輛,直到
可以看見他們的獵物為止;偵探站上車頂,身上包覆渾身黑氣,這不是唯一一件震驚才藏
的事,他真正的驚恐來自上方,上面有個已經不是他搭檔卻又還是他搭檔的傢伙發出吼叫
,那聲音有三分似人、七分似龍的嘯喘,有個玩笑話是這樣說的:『城裡有貓叫狗叫熊叫
也行,但偏生就是聽不見龍叫』,但他現在知道玩笑成真的感覺有多恐怖。
才藏不知道上面的齊格非變成了什麼模樣,但他不想知道,合約上也沒註明,從慣用
法術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一個熱愛Ramm,Stein這類自殺攻擊法術的男人,動起手來可
想而知。才藏覺得自己只要把貨車推進到適當的距離,讓齊格非趕快跳過去廝殺,他則會
重新控制這台野獸,切入旁邊車道,然後利用碩大的車身從側面擋住跑車,這是合作,還
記得合作吧?才藏在心中默念,我們是搭檔啊!
但齊格非沒聽進去。才藏立刻發現大事不妙,整台車開始發出躁熱的氣息,一開始是
氣味,接著變成了溫度,從衝上出境公路的那一刻起,才藏感覺齊格非的魔力正在加溫,
但現在看起來是完全失控,他的魔力變成一團難以控制的火團,竄入車身,同時也引發車
蓋後方一陣劈啪作響,才藏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明白了為什麼沒有人肯發執照給齊格非
,他一直在蘊釀,魔力已經累積超過機械所能承受,才藏把手放到方向盤上,發現就差幾
秒自己的手就要變成鐵板上的煎肉:齊格非的魔力罩住整台車,正在瘋狂灌入大量熱能。
貨車形同烤箱。才藏爆出咒罵,所以他才最討厭第七法的巫師搭檔,他們全都是這副
德性,像顆帶在手邊的炸彈,隨時都會因為情緒高張而引爆。他還記得自己曾經跟這樣的
法師一組,搭載雙人乘坐的子彈型穿梭機一起空投,結果那個法師太緊張了,第七法的魔
力不受控制的在穿梭機裡亂撞,最後才藏當機立斷,與其因為同伴的爆走而飛到異世界,
他更寧可賭跳機一把。
但是齊格非跟這位經驗欠佳的法師不一樣,他不是不能控制,而是不想控制,這才是
他真正麻煩所在。才藏知道貨車現在就像一顆火球,正在滾啊滾的前進地獄的入口,齊格
非把這台貨車變成一枚攻城武器,但他雷文‧才藏可不想奉陪,他放棄控制方向,開始讓
貨車隨意衝撞,試圖打開左手邊的車門:因為高熱使然,手把整個扭曲,門扳不開。
但他並不心急,他靈巧的滑過駕駛座,試了右手邊的門,理所當然的打不開;這時前
面的擋泥板已經開始爆掉,玻璃發出龜裂,才藏不會蠢到想撞破車窗,他會先滾出去,然
後被火球貨車迎面撞上,他當機立斷,試著往車廂退,當發現隔間門也和車門一樣扭曲變
形時,他毫不驚慌,依然神色自若;才藏抽出三日月,刷刷兩刀劈開鋼板,身子用力一撞
滾了進去,車廂內的帆布已經開始著火,有些貨品變成高熱的子彈疾射過來,他揮刀拍落
,開始向前衝刺,車棚開始崩塌,龍正在緩緩起身;他在車棚整個塌陷前一刻跳出去,罩
過來並且已經著火的帆布無法逮住他,他揮刀砍開,撕裂一道口子並且跳回路面。
當他落地時,他覺得自己幹的很漂亮,貨車後方的汽車來不及煞住,直直衝向他,但
他雷文‧才藏可是身經百戰的忍兵中的忍兵,不可能會被這麼愚蠢的意外給幹掉,他踩住
對方前蓋,借力一躍翻過車面,動作華麗而且流暢──
就在才藏覺得師父如果在天有知,一定會欣慰他的身手又增進許多,正當他這麼想時
,右側的一輛車碰上了連環效應,於是這輛撞那輛,那輛撞起這輛,一輛騰起的車不巧就
對準他的方向,而且時機算的剛剛好,他才剛滑上車頂,那輛車就直接砸向他──一切巧
合的令人哭笑不得。
於是『時空駭浪人』雷文‧才藏成為本明星賽第一個出局的選手;他連刀都還沒砍到
人就已經被判出局,他體內的〝那個誰〞判定這就是所謂的致命危機,將他彈出本時空,
開始進行游移,在跳躍過程中,才藏陷入深眠,夢裡他不停的反問自己,自己到底是怎麼
又飛出來的?
他在另一個時空顯然找不到這個答案,真正要追根究底,得回到貨車爆破的那短短幾
秒。
◆
龍來了,他媽的。
我的第一反應是爆出髒話,接著拋出手上槍鏈,眼前貨車爆炸火星四飛,火焰沖天形
同一道巨浪,飛快推進火裡升起的那個形體,那個已經不算是人的怪物,城市裡僅存的那
頭荒野之龍;我沒心情戀戰,槍鏈劃出一道大弧,逮中一台倉皇逃離現場的汽車,黑鏈扣
住後蓋,猛力一拉,身上所有傷處撕裂作響,我騰空跳起,越過兩台車、踏破一個車窗,
落到一台疾駛的轎車車頂。齊格非破開火浪,化身為龍的他形體沒變,但皮膚已如龍皮般
堅硬,張嘴大笑的牙齒有如利刃,更糟的是他還具備了龍的飛跑能力,他衝出火團,手腳
並用快速穿過車陣──
我繼續前進,槍鏈悄悄扣住我越過的兩台車,齊格非翻過左手邊的車頂,姿勢俐落的
像是在車展上表演的體操選手,他雙腳一沉,跳起來進入射程範圍;我保持向前奔跑的姿
勢誘敵,腳下的槍鏈猛地拉起,兩台串起來的跑車有如風車般旋起,撞入空中截斷齊格來
的來勢;我低估龍耳的能力,在兩台形同夾片的車殼困住他之前,就已經從那僅維持零點
一秒不到的空隙穿出,兩輛車在空中相撞,沒有達到預期的作用;我背後一陣火燙的灼熱
,我ㄧ咬牙,槍鏈快速收回,撞成一團廢鐵的兩台跑車順著力道拉回來,撞向齊格非背部
,就在鋼鐵湊上齊格非的那一瞬間,他發出龍般的嘯喘,渾身包覆著藍橘色的火焰光暈閃
現大作,灼熱的魔力將其遠遠撞開。
這場一跑一追的真正受害者其實是遠處的雷文‧才藏,這個忍兵好不容易從爆炸的貨
車中脫困,閃過了後方撞上的汽車,就是沒料到他的好搭檔在最後關頭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齊格非撞開扭作一團的汽車,這玩意飛過半空,不偏不倚掃過剛滑上車頂的才藏的頭顱
;誠然,他那個討人厭的天賦異能發揮作用,空間產生裂縫,才藏被拉進去,汽車團因為
時空的反向作用力緩緩推回,最後鏘然落地,成了公路上一件怪異的裝置藝術品。
意外解決追兵並沒有讓我感到比較安心,才藏落後太多,左右不了關鍵局面;齊格非
發動魔力,我利用槍鏈的特性,如同狡兔般翻上翻下,避免跟他正面交手,擅於把對手逼
到不利的位置的齊格非於是改變策略;我打從心底忌妒這傢伙,為什麼有人可以把自己變
成一把霰彈槍,卻不會失去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任何天賦不是都有所謂的代價措施嗎?─
─我ㄧ邊抱怨齊格非是個規格外的產物,他的攻擊也一邊發動。
齊格非的策略簡單有效,善於打帶跑的游擊隊躲進叢林,與其跟著進去和對手消耗,
不如放把火把整片林子通通燒光:這就是第七法巫師的直線思考方式。我週遭的汽車同時
爆出火花,這已經不是『引線火』那種虛張聲勢的招數,而是運用於混戰的『希臘箭鏃』
,齊格非雙手揮舞,憑空顯現出多道箭頭,他的施法速度飛快,綽號『霰彈巫師』由此而
來,勾勒攻擊判定符文的速度跟扣板機一樣神速,火箭在空中劃出撩亂的弧度,劈啪接連
擊中範圍內的所有車輛。
這招的用途不在於製造破壞,交通已經夠混亂,齊格非只是略施手段讓車陣停下,氣
炸的駕駛們搖下車窗、有的甚至離開車體彼此叫罵,停下的車子宛若靜止的樹林,我這才
明白齊格非比我想像中來的細膩。他沒瘋到要燒掉整片林子,只是要讓風吹動的樹林趨於
靜止,跳躍躲藏的狡兔於是現身;我別無他法,出現在車頂,飄揚的黑衣是一個明顯的靶
子,齊格非從左邊衝刺;我槍劍分擊,左右架住他呈牛角狀攻擊的拳頭。
以肉拳抵擋劍刃,齊格非沒被我劈的皮開肉綻,反而反手抓住槍劍,灼熱的魔力沿著
劍刃傳過來,連召喚出來的武器劍身都因高熱微彎,『悟』包住的雙手大感刺燙;我收掉
槍劍,槍鏈還被齊格非握在手裡,黑鏈從他緊捏的拳頭縫間冒出,絞住他的雙上臂,齊格
非想用魔力光暈彈開,但我已經搶先他一步,左右開弓,槍鏈旋成一片,將齊格非拉得失
去平衡,我踢出一腳,他雙手受制,然而嘴巴裡仍是長滿如利劍般的龍牙,他張嘴迎接我
的踢擊,但我真正的目的是把腳上的槍鏈踢到他的頸後,繞回來扣住他的脖子,我向後一
仰,三條槍鏈一齊施力將齊格非拋至上方,黑色的拋物線劃過空中,我憑著印象使出獸人
角力用的招數,將齊格非頂入空中猛然摔出。
他摔向後方,落地時發出岩漿炸裂的聲音。我飛快起身,向前急滾,齊格非反拋出的
一記火炬在我後方炸開,我感覺到背後的衣服被火舌撕裂,所有的傷痛因為熱度而再度被
提起;我沒有停下來,跳過靜止的車陣,追向前方;前方路面已然淨空,後方的來車不是
被那台翻滾的卡車擋住,也會被齊格非的『希臘箭鏃』給強迫停下,我跟戰車男、同花順
、和齊格非輪番交手,架著浮空載具的哈姆地達姆地有充足的時間迎頭趕上,灰藍跑車一
車獨行,浮空載具不受堵塞的交通影響,在我跟齊格非激戰的同時逼近跑車,我從一段距
離之外看去,人腳不可能贏的過機械載具,前方也沒有任何一台車可以讓我用槍鏈抓取,
我別無選擇,『槍悟』的極限也已然探底。
我拋出僅存的槍鏈,捲住載具後方,試圖將它拉下,哈姆地達姆地的精神防禦,和載
具本身的護盾扛住拉力,我ㄧ咬牙,將槍鏈最後的力量放盡,藉著橡皮筋的原理,拉到底
端後猛然放手,被我自己的槍鏈帶著大跳過去,撞歪載具一角,我的臉接觸到載具駕駛層
的冰冷面板,一個驚恐的事實浮現在我心中,『槍悟』逐步瓦解,我的黑斗篷快速隱沒,
只剩下骯髒滿佈血汙的黑大衣,多處破洞,還有一大堆零星的傷口留著陪我。
但我還有赫金跟穆尼,體力還沒放盡,我吃力舉起槍劍朝哈姆地達姆地劈過去,但卻
發現自己反手砍中後方的面板;在旅館裡我已經體驗過一次,『Peace Maker』哈姆地達
姆地的方向魔術,會短暫的讓對手失去方向感,左右錯置,上下顛倒,於是動作露出大量
破綻,同時也跟著遲緩;我從來不曾因為這招吃過虧,但我如今是強弩之末,這個心理魔
術成功令我失手,往前砍的槍劍砍在最壞的位置,操控著載具的哈姆地緊接出手。
載具前方頂上灰藍跑車,哈姆地達姆地抓準時機迅速迴身,左右手使出路數迥異的招
數,左手大開大闔,中段連擊三拳,是為從壁畫上抄錄而下的『北少拳』;右手吋拳層遞
,小而有力,是以小幅度施力聞名的『詠春』,哈姆地達姆地的身體扭曲至不合乎力學原
理的角度,只有在此時,你才能真正發掘他真的是集兩個人於一身,一人控制一邊身體,
扭轉做出各自不同的套路。
我在大門口對打時已經被修理過一次,這次槍劍被方向魔術所惑,更是來不及迴身防
禦;兩人份的怪力同時在我身上爆開,要不是我快速收掉槍劍,用受到刺青加持的手臂抵
掉部分力道,我如今可能斷得像塊海綿;但哈姆地達姆地一次攻擊就已經成功的擊潰我,
我雙膝猛然跪地,完全招架不住他凶猛又迥異的拳招,明星賽的九號選手於是第一次出現
了絕望的神情。
哈姆地達姆地可以輕易的收拾掉我,但問題就出在這台大漠舊型的機體沒有自動駕駛
,所以他得騰空回手去控制載具方向,他可以一人當兩人用,我猜是『P.M』回過一隻手
去控制面板,『瘟神』則持續以符合他性格的北少拳朝我猛攻;他一隻手對付我就綽綽有
餘。我舞起槍劍死命抵擋,感覺虎口快被震到出血,如果繼續硬撐下去,我的手會直接鬆
掉槍劍,然後『瘟神』立即一掌劈斷我的脖子。
這是個不遠的結局,但感謝老天就在此時插手,哈姆地達姆地的頭像是貓頭鷹般的翻
轉,一下回過來盯住我的動向,一下又要轉向前方判斷跟跑車的距離,當他以一記『虎撈
月』把我打的撞上後板時,哈姆地達姆地轉過頭,發現灰藍跑車竟然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
中。
有過一次經驗的他並沒有慌張,他在旅館時就因為這樣的小伎倆吃過悶虧,現在有了
載具他就再也不會追丟對手;於是『P.M』伸手按下載具的蟲洞按鈕,載具前方的蟲洞震
盪器發出嗚鳴,接著強制扯開了空間的缺口,灰藍跑車在鼠人挖出的異空間隧道裡無聲的
奔馳,『P.M』控著載具衝入蟲洞,『瘟神』的拳招猛然逼近,我掄起槍劍格擋,又被方
向魔術誤導,砍偏方向,『瘟神』那可以打斷鋼鐵的掌風已經劈到眼前。
齊格非大吼一聲跳上來,這頭龍被我重重摔出,但天生的狩獵能力卻讓他被拉開一段
距離後,依然能緊咬住獵物的尾巴不放,旅館裡的那場失手意外再度重演:齊格非拔腿跳
上載具,正好撞偏了『瘟神』的拳招,瘟神手臂斜斜擊入載具一頭,正好是整台載具的動
力中樞;火星從我側邊竄出,瘟神的手陷入中樞,撞進來的齊格非落地的力道則令整台載
具失衡,一向溫文的P.M此時一定也爆發了,哈姆地達姆地發出雙倍的嚎叫,齊格非東倒
西歪的撲向我,無力回天的我則眼睜睜的看著載具撞進蟲洞、又因為失控而彈回物質界。
也許是載具的衝擊,使得鼠人的隧道開始瓦解,空間超過承載,不屬於物質界的空間
線條產生扭曲,我眼角裡捕捉到灰藍跑車最後的印象:巴多的臉蒙上一層陰影,我暗自祈
禱鼠人昆達和他的兄弟一定要趕上,還有我找來的幫手也成功達陣──鼠人的異空間隧道
破碎,三人搭乘的浮空載具跟灰藍跑車一齊衝出瓦解的空間。
我們進入蟲洞不到五秒,我很懷疑這樣的時間是否足夠。我倚住火星四濺的引擎後蓋
,視點越過齊格非和哈姆地達姆地,眺向公路盡頭:在公路底端,佈滿了黑色的軍隊,四
足戰車,飛行的魔像,我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是哥德族的軍隊駕到,為了收拾這場殘局,佛
旦不惜違反跟多瑞姆之間的界線條約,派出軍隊直接守住盡頭,我相信伊卡魯斯即使有再
好的翅膀,也衝不出這片包圍網的生天,更何況他的黑色翅膀已經墜毀,翅膀的持有人甚
至連自保的能力都失卻了。
所以我終究到頭來是白忙一場,伊卡魯斯仍然會落入他父親的手裡,把孩子們的人生
當作是權力踏腳石的俾斯麥,會繼續掌握這城市的部份權力,巴多終究和他兄長們一樣,
成為必然的犧牲品;我呆呆看著灰藍跑車衝向哥德人的路障和軍隊,對我自己感到無比的
失望、沮喪和憤怒,我們終究沒飛太高,我心想,太陽還是抓住我們了,祂還是擊落我們
了。
浮空載具瀕臨失控邊緣,哈姆地達姆地打壞了動力爐,齊格非也撞掉了部份零件,整
台機械開始打滑,接觸地面爆出火花,機身狂亂旋舞,就跟奔馳的跑車一樣抵達窮途末路
;哈姆地達姆地無心再戰,巨大的男人率先跳下,齊格非恢復正常神色,不再是那一副狂
野要把所有東西都毀掉的神情,他看向我,我心中對這個打手的評價大幅提高,他雖然收
放不夠自如,還會誤炸到隊友,但是看到情勢走到這個地步,他也知道繼續胡打是沒有意
義的。
於是我們彼此支持著跳下載具,摔在路面把所有的疼痛解放出來,載具支持了一會,
撞上公路的邊緣然後起火,爆炸,還留著殘電的蟲洞震盪器甚至飛出好幾呎。我趴在地面
,看著跑車帶著失去翅膀的伊卡魯斯走向盡頭,出境公路的尾聲,宛若世界盡頭一般無助
跟黑暗。
驚變就在此時發生,我不確定是誰開的火,又是為了什麼命令軍隊扣下板機;但掃射
是那時唯一的聲響,子彈如暴雨般的掃過跑車,我跟齊格非瞪大了眼,對這發展震驚不已
,如果巴多死了,俾斯麥也不會久活,施特能家族於是大亂,哥德人只能插手掌控,然後
其他勢力會群起抵制哥德人的介入……這樣的猝變完全大出我意料之外,子彈穿入的孔洞
佈滿車體,已經到極限的車身開始瓦解,引擎起火,機件紛飛,我張著嘴但是發不出聲音
,車子在連串槍響後逐漸減速,靜止,最後起火爆炸。
我當時一定是跪著的,如同古代的信徒那般跪倒在地,看著如同神話般的光芒一閃而
過:那個讓所有人嚮往的伊卡魯斯起飛,終究墜落,高度永遠停留在那裡,再也不曾推進
,也再也不曾突破。
神話的終點如此令人震驚,而我瘋狂的問我自己,為什麼?
◆
當哥德人扯開芬區刻意設置的蟲洞障礙時,這位狗頭人一點也沒有因為這位意外訪客
而方寸大亂,眼前的哥德人形體高大,相目威嚴,要不是罩著吸血鬼的面甲,芬區甚至會
跟別人形容他連臉孔都有若神明般莊嚴神聖。這就是貝爾海姆幕後的最高統治者,哥德族
的領導人,自封為神的佛旦‧華爾妲姬,這不是真正的本體,只是一個替代用的軀殼,不
過這類大人物就是有辦法,讓即便是替代品也看起來威風凜凜。
佛旦親自前來,這讓芬區感到非常的榮幸,「佛旦大人,」芬區從辦公桌上站起來,
擺出臣子才會對主上表示的禮儀,「您的大駕光臨使本店蓬蓽生輝。」
『少跟我來這套,狗頭,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不懂您的意思,大人。」
『不懂?狗頭,你的膽子真夠大的,你何不打開你最愛的電視,看看現在多瑞姆的即
時新聞?』
芬區不用看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是乖乖照辦,他打開電視牆,螢幕上浮現出斗
大的標題,背景都很類似,呈現煉獄景象的出境公路,到處都是冒火的廢鐵,掀翻的車輛
和扭曲的機件,感謝文明的進步,即便是最古老的戰前汽車,都裝置有魔力薄膜,會在碰
撞發生的瞬間、車禍發生的瞬間噴出包裹住車主,許多人都受到輕傷,並且對著鏡頭大聲
咆哮那些瘋子是如何在他們的頭上大打出手,有個全身黑漆漆的傢伙甚至還拉翻一台卡車
、進而砸壞了更多台車。
不過這都只是旁枝末節,鏡頭真正注意的,是出境公路盡頭發生的事情,那個畫面被
一直重播,視角是從車內拍出,只見遠方哥德人的軍隊設下路障,卻不明就裡的開火射擊
,車內瞬間一片狼籍,連鏡頭都可以感受到掃射的魄力,血和破碎的車件沾在鏡頭上,最
後失去訊號;地方新聞指出,當時坐在車內的是死而復生的巴多‧施特能‧提爾,他如何
從那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中逃脫,在公路引發意外大戰,最後被哥德族軍隊射殺,目前沒有
任何明確的證據可以說明…………但不爭的事實是,關於屠街獵手死亡謎團,還有更多有
待電視台挖掘……
佛旦‧華爾妲姬的替身轉過身子,冷冷的瞪著芬區。
芬區面無表情,他心底有兩種巨大的情緒能量在交戰:一種是衝動的大笑,一種是萬
分莫名的緊張。佛旦自大又狂妄,還是個強悍的大法師,但不代表他對權力交鋒不熟悉,
芬區的每個字必須小心斟酌,說錯一句話就是萬劫不復。他保持謙卑的姿勢等待佛旦發球
,這位替身於是率先發難:『狗頭,神族承認你是仲介人,是因為我們沒興趣打理那些瘋
子的生活點滴,一直以來你都做的很好,至少沒讓他們擾出的亂子惹到我們──』替身的
口氣裡滿是怒意,『但你這次做的太過火了,你先是指使偵探打亂『轉體』儀式的進行,
連帶插手了施特能家族的內部問題,現在你又把新聞發給多瑞姆人,讓所有人以為是神族
動手殺死重要的祭品──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大人,我沒什麼好辯解的,我當初擔任仲介人就宣誓過了,我們只負責把案子接到
偵探手上,而偵探在案子裡的所有行動,都由他個人概括承擔;當然,這是我ㄧ開始的看
法。」芬區看著替身,臉上沒有透漏太多神情,「當我知道偵探劫走祭品時,我只是就直
覺做出判斷,他的行為也許可議,但綜觀整件事的後續效應,我反倒認為支持他才符合神
族的最大利益──這是我自作主張的看法,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馬上指示其他偵探解決
他。」
佛旦發出冷笑,『狗頭,你知道我最訝異你哪一點嗎?你從來不會花時間跟我做無謂
的辯解,第一時間就承認所有的罪行,然後丟給我一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犯案動機,』
替身發出巨大的笑聲,彷彿來自天上,『符合神族的最大利益?你是在跟我說笑嗎?』
「不敢,大人,一開始是施特能家族先犯下大錯,俾斯麥‧施特能‧提爾要怎麼繼續
活下去是他的家務事,他怎麼對付自己的孩子,旁人沒有過問的權利,然而,他這次踩過
界線,動到了不是自家人以外的對象──」
『狗頭,他們根本不算什麼,你不會天真到以為有人會真的關心他們的死活吧?』
「我當然明白,大人,他們並不重要,但他們的〝死亡〞卻很重要,他們的死亡會給
予許多人足夠的動機,讓他們可以在這整件事裡插上一腳,大人,恕我直言,當年神族撤
出貝爾海姆,不就是要強調即便是神族,也願意遵守當年共同簽訂的停戰條約嗎?」芬區
看著佛旦的替身,不急不緩的說道,「同時也從各項事業裡抽手,從此神族在貝爾海姆變
成象徵性的存在,暫時不具有任何實質上的權力行使;事實證明,您的政策確實明智,並
且成就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貿易工業城──」
『狗頭,當年我跟那群低等民族簽訂條約時,你說不定都還沒出生,我需要你來提醒
我『愛達條約』的內容嗎?』佛旦不耐煩的說道,『我也不需要你的花言巧語,來歌頌我
有多偉大,狗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人,我的意思是,愛達條約當年有許多合同上不完整的部份,這麼多年來,我們
自己早就研發出許多鑽漏洞的方式,來達到不違反條約、卻又可以擴張權力的目的,我想
這點即便是神族,也是一樣的。」
『你不必這樣暗示我,狗頭,我心中很清楚你說的是俾斯麥‧施特能‧提爾,沒錯,
我們需要他,所以我們可以允許他定時發作一次的小小違約,或是你們比較喜歡說是復仇
行動?』
「哪種說法都一樣,大人,俾斯麥的作法毫無疑問,我們沒有置啄的餘地,但這案子
裡加入了一個變動的要素,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問題,屠街獵手的慘案也許是個失控的意
外,但連您也不能否認,他們真正隸屬的是AC/DC電台,多瑞姆當地的最大電台。」
『那又怎樣?』
「我稍稍做了一個統計,關於屠街獵手這個節目的收視率,在貝爾海姆本地就已經高
達20.38,在多瑞姆當地更是48.21的驚人數字,這些數字對我們可以很重要,也可以完全
不重要,裡頭隱藏了一個隱諱的事實,就是我們低估了這節目的影響力,和它對於我們和
多瑞姆之間扮演的角色。」
佛旦啞然失笑,『我的天,狗頭,你是在暗示我,區區一個該死的綜藝節目會影響到
我們跟多瑞姆的貿易關係?』
「我當然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但是大人,這樣的隱憂並不是全無根據,我們把事件
從頭到尾重新思考一遍,就可以發現施特能家族這次的行動可能會遭致的後果:以往他們
動手的是條約約束下的〝貝爾海姆人〞,但這次,他們失控屠殺的對象,名義上卻是〝多
瑞姆人〞,我當然知道這有很多可以解釋的餘地,但您覺得多瑞姆人會願意跟我們坐下來
好好釐清條約的不完善部分嗎?」
『你不要忘了,狗頭,你忙著把問題歸咎於施特能家,卻也不想想是誰的偵探先踩線
的?』
「我當然清楚的很,大人,他的行動又帶出另外一個事實:施特能家族的繼承問題。
大人,我知道俾斯麥對於神族的重要性,身為一個父親,俾斯麥要怎麼〝使用〞他的兒子
我也沒意見,但問題就出在俾斯麥自己違反規則,大人,施特能家族大可以選更好的時機
下手,為什麼偏偏就是要把其他獵手也一起扯進去?」
『狗頭,你一直繞著這話題打轉,說穿了就是想說服我先犯錯的是施特能家族?』
「大人,這您心中自有公斷,但我的看法是,他們動到其他獵手是一回事,但讓背後
協助他的神族曝光,就是更嚴重的問題。」狗頭人盯著佛旦,「大人,我無意冒犯,遊戲
規則一向很清楚,關於貝爾海姆內部的問題,您一向不過問,您只要等著我們朝您進貢就
好──但施特能家族怎麼對您呢?他們先是跟多瑞姆的電視台談攏條件,不惜牽動城內所
有的集團,也要賠上一整隊獵手拉高收視;接著在事情爆發後,又讓記者潛入旅館拍攝─
─」
『你說什麼?』
「大人,我對施特能家族的指控都來其有自,他們跟AC/DC的交易證據,還有記者在
『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拍攝到儀器運送的過程,大人,神族從頭到尾都被利用了,施特能
家族不只想對神族示好,他們也在跟多瑞姆那邊招手,他們暗中答應AC/DC可以進入旅館
拍攝,製作獵手報導的後續,最要命的,他們拍到了神族的醫療器材,更不要說一眼就認
得出來的『生命醫生』──」
即便是替身,佛旦的怒氣也快要超過這具軀體所可以承載,芬區知道自己成功的切入
了事件的關鍵地帶,哥德人根本不關心所有事情的後續發展,俾斯麥、還是誰的死活對他
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哥德族涉足城內事務,這才是這位自恃甚高的神王所在乎的。「大
人,我手下的偵探越線是事實,但施特能家族在玩險棋也是證據確鑿,既然巴多‧施特能
‧提爾在電視上,他們也就順水推舟把這個人情賣給電視台,卻絲毫沒考慮到神族的利益
,」芬區追加一擊,「絲毫沒有。」
佛旦沉默不語。
「大人,神族謹守停戰條約,我們都很清楚這點,但施特能家族無意把神族的地位置
於險地,您應該清楚如果神族插手繼承權的問題曝光,對於您和條約的公信力──」
『住嘴,狗頭,我很清楚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有城內的低下民族都會反彈,本來
就已經很草率的停戰條約會變得一文不值,到時我得把所有的人都叫醒,衝進貝爾海姆讓
大家重新想起那些古老的日子──』
血腥的鎮壓,以暴制暴,恐怖和平──芬區腦裡閃過所有的字眼。「是,大人,我憑
著手上的情報,做了我認為正確的判斷,我們得讓整件事不照著電視台和施特能家族的意
思走,順便讓神族在這件事中展現出必要的神威──」
『所以你就把巴多的跑車爆炸栽贓給神族?』佛旦吼道,『所有的電視台都重播了那
一幕,我的軍隊就在那裡,看起來就像是我們的人朝他射擊──』
「大人,跑車是個純粹的意外,您要知道在那樣激烈的追撞中,就算是再好的跑車也
很可能會出事;我所做的,不過是推波助長了這個說法而已。大人,施特能和AC/DC用什
麼辦法讓您置於不義,我們當然也可以如法炮製的反擊回去。」
『什麼意思?』
「大人,看電視也許很浪費生命,但您不可否認,卻也非常易於改變生命。」芬區按
下遙控器,所有螢幕於是切換到最新的消息,斗大的螢幕閃著冷光,芬區和佛旦的替身登
時籠罩在非現實的光暈中。「我已經替神族寫好了最佳劇本,現在就等候您的最後裁決。
」
佛旦的替身轉過去,看向螢幕,所有的事情正在轉向,芬區心想,每個人都把底牌打
光,他還押著一張牌沒出,就算佛旦不認同他的作法,他也還有應變的手段,這位大膽的
狗頭人還是向諸神求告,希望事情會如他所預料的一般;佛旦伸出一隻手,用憑空的法術
手掌抓住了他的咽喉,這位狗頭人呼吸困難,被強大的法力舉至空中,佛旦吐出的第一個
字,讓這個示威的舉動顯得很無謂,史基尼爾‧芬區心想即使自己被佛旦痛揍一頓,也改
變不了他正在翻本的事實。
當佛旦走回蟲洞時,跪在地上、不住惶恐顫抖的芬區用眼角看到,冷光螢幕上,他改
寫過的劇本正在播映,屠街獵手的故事還沒說完,另一個版本才正要開始……深呼吸,芬
區跟所有人這麼說,千萬別轉台。
◆
「蘇格蘭威士忌。」
「雙倍伏特加,一盤辣炒花生,你們這邊有炸小魚嗎?那也給我ㄧ份。」
「我要煎蛋培根香腸法式吐司燉甜豆肉泥洋蔥圈還有馬鈴薯泥……總之菜單上有的通
通給我來兩份!」
所有人轉向我,我看了看四周,嘆了一口氣:「給我整瓶波本威士忌,外加兩個小冰
杯。」
轟翻一整條出境公路,造就一幅末世錄景觀的罪魁禍首在哥德人接手後,馬上用最快
的速度衝進近郊唯一可以找到的酒吧,有人手指斷了,有人手臂還在淌血,有人全身上下
都是爆炸後的血污,當然也有人骨折多處,大衣破爛,而且身上魔力已經被榨乾到一滴都
不剩;儘管現在隨便哪個小太保跳出來都可以打倒我們,我們還是義無反顧的衝進酒吧,
用炫風般的速度把整個案子所錯過的東西點過一輪。有個專屬於夜行偵探的笑話是這麼說
的,有一天審判日降臨在所有人身上,大家都死光了,惟獨剩下一個偵探蹣跚獨行,他走
進最後一家酒吧,對著滿櫃的威士忌大喊:神啊,給我ㄧ個酒保吧。
這笑點很難體會,但我們都笑了。在那股驚心動魄的『戰爭嚎笑』過後,我們需要的
是輕鬆一點的笑料,跟上次走進旅館的酒吧不同,這次我們少了兩個人:一個不幸罹難,
不過我跟齊格非都心知肚明,他如今人已經在另一個時空、展開又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冒險
;哈姆地達姆地對自己非常失望,沒完成雇主的請託,還弄壞了工作的車輛,沒那個臉跟
我們一起走進酒吧,於是他決定懲罰自己,要用走的回到舊猷他交差,我們默默的祝福他
,並且知道反正他也不會無聊,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就是有這個好處。
我們坐在酒吧裡,先前那場大混戰彷若未聞。哥德人接手後,我意外的沒有受到任何
責難,我本來以為當他們幹掉巴多後,下一個就是跟我秋後算帳,但哥德人忙著應付整條
公路上抱怨和暴怒的人群,還有已經守候多時的多瑞姆電視台的窮追猛打。三個偵探外加
一個打手偷偷溜出人群,互相掩護逃向了夜行偵探的最終避難所。
我們一邊喝東西,一邊收看電視上那場大戰的後續效應,我只能說這些冒出來的消息
,所帶來的震撼力完全不亞於偵探之間的過招:大家最關心的事情,當然是哥德人為什麼
要對巴多的座車開槍,和巴多死而復生的秘密,於是在諸多陰謀論、名嘴評論連串爆發後
,一個全新的事實隱約浮現,就是整件事牽扯到施特能家族的權位鬥爭!這個對我來說並
不新鮮的消息卻讓大家趨之若鶩,有一陣子,報導瘋狂的討論各種可能,直到下一波事實
又被揭露為止。
於是越來越多的元素被加進這個本來很單純的故事中,復仇,權力必然引發的腥風血
雨,還有牽扯極大的AC/DC電台高層…………整件事在巴絲特‧施特能‧提爾發出聲明後
,徹底成為失控的鬧劇:以巴絲特為首的改革派相信,巴多‧施特能‧提爾組織的屠街獵
手,其實不若表面那般單純,而是針對年邁體衰的父親,意即俾斯麥‧施特能‧提爾的一
場陰謀叛變,詳細說法有待商榷,但無可置啄的是,主謀巴多‧施特能‧提爾躲過了伏擊
,逃向多瑞姆的出境公路,最後遭到正義之師,也就是哥德人的軍隊當場就地正法……看
到這邊我們強迫老闆關掉電視。
這當然是很荒謬的說法,整個過程破綻百出,問題就在於,電視機就是有這樣令人難
以置信的神力,有一天,如果某個人真的願意相信神其實是一頭驢子的話,經由電視的推
波助長,說不定就會開始變成真實……這就是電視教會我們的事情,我們在電視上相信獵
手們慘遭殺害,真相卻又倒打我們一鈀;AC/DC拍攝到哥德人的器材,間接證實哥德人的
確涉入貝爾海姆內部事務,然而一個消息過去,哥德人反倒變成穩定局勢的世界警察;然
而『屠街獵手其實是個反動組織』這一說法固然荒謬,但在那些名嘴和主播的鞭策下,神
都可以是一頭驢子,那巴多‧施特能‧提爾這個身不由己的伊卡魯斯,又為什麼不可以是
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反動份子?
事情演變至此,已經不是過招動手就可以釐清楚的程度。於是偵探們決定關掉電視,
開始取笑彼此在混戰中的醜態,過程中偶爾會冒出一些有意義的見解,你這招該怎麼擋,
我這招又該怎麼強化,我相信這比去心理治療協會還要博愛,在那裡,我們勇敢的揭露傷
口,試著讓自己相信自己不是唯一一個正在受苦的人;但在這裡,我們更健康也更有遠見
,彼此交流增進,讓彼此在下一回的交手裡有更大的機會可以打死對方。
這就是夜行偵探的古怪邏輯,我們遲早都會死,所以要及時行樂──當然也包含享受
廝殺的樂趣。戰車男滾滾泥爾第一個起身要走,站起來還很紳士的邀請已經解除搭檔身分
的同花順小姐一道,戰車男說他知道一個很棒的醫生,在戰時常協助他處理斷肢,同花順
那被我砍掉的三根手指一定也可以痊癒,於是這對反差極大的男女站起來跟我們道別,看
著他們的背影,我已經開始幻想紙片人跟暴食巨人的蜜月有多少笑料可講…………齊格非
長嘆一聲,想到了截然不同的事情。
「他們真是一對好搭檔,在工作中建立了強大的互信基礎,我真羨慕他們。」齊格非
看著手裡剩下的伏特加,「迷魅大人總是說不要派搭檔給我,現在看起來那頭矮妖還滿有
遠見的咧。」
「龍耳,原子彈不可能跟人並肩作戰,你應該認清這點,然後學我ㄧ樣懂得釋懷,我
們生來就註定是一頭孤狼,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帥嗎?」
「沒錯,東方人有個說法,說這種人就是命犯天煞孤星,週遭朋友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所以我們還是乖乖的當獨行俠就好。」
我們又喝了兩三杯,酒力開始衝上來。「所以說,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齊格非問
道。
「沒什麼打算,我相信史基尼爾‧芬區已經幫我安排好行程了,我大概會被哥德人狂
刮一頓,八成還會被市議會約談,恐嚇吊銷執照還是幹嘛,不過龍耳,我從你身上學到很
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罵到大,沒在怕。」
齊格非爆出大笑,我於是反問他:「那你呢?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我要回去出事的現場,查出才藏究竟去了哪裡。」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沒,我很認真的,偵探,我答應過他了,我雖然連他到底之前遭遇了什麼都一無所
知,但我答應他就是答應到底,迷魅大人在這件事過後為了避免麻煩,至少會放我ㄧ個月
的假,東方人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雖然很想整天窩在家裡看Rammstein的新專輯
特輯,但我這人比較適合出門動動。」
「龍耳,你要怎麼打發假期我沒意見,但你要知道才藏的能力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的,
先別說你怎麼穿越時空限制,更大的問題是你穿越時空之後:身為一個巫師,你應該不會
不知道〝時空平行法〞吧?」
「我當然知道,偵探,〝目前已被證實,我們的時空非獨一存在,但在任何情況下,
魔法師都不得違反進入另他時空的諸多限制條約〞──」
「看,你連條文都會背了,你要知道跨時空開打有多少限制,他們那裡會有完全不一
樣的物理法則,甚至連魔術的修正性都大不相同,你進入光是揮一拳都會冒出無數個問題
,更別說還有教廷的〝審判廳〞等著對付所有膽敢破壞條約的人,我告訴你,那些傢伙可
不是好惹的。」
「我當然明白,偵探,」齊格非兩眼發亮,「但你一向很了解我的,不是嗎?」
「沒錯,祝你好運,龍耳,」我舉起冰杯,「他媽的戰翻審判廳跟他們的平行法吧!
」
當龍耳齊格非走出酒吧時,我真的有種做了天大好事的感覺:老天在上,真該有人頒
給獎狀給我,我先是打飛了腦子壞掉的雷文‧才藏,現在又送走了『拆店高手』齊格非,
這絕對是比拯救巴多脫離老爸的魔掌,還要巨大的一件豐功偉業。
說到巴多,好了,現在每個人物一一退出本案,該是輪到我收尾的時候了。
◆
我不知道巴多的下場如何,我只知道,當天衝出蟲洞、最後坐在跑車裡被打得稀巴爛
,讓哥德人騎虎難下的那個人,又稱做替身傀儡,不是他本人而已。我跟東內‧基爾里‧
史卡德談過,也跟那天帶他挖進去的昆達等人有過接觸,但對於巴多‧施特能‧提爾究竟
去了哪裡,又以什麼樣的身分繼續活下去,我ㄧ無所知,也避免觸及,我當然可以推斷出
他最後的下落,但我不覺得有那個必要。
最後的結局當然對『來自屠街的伊卡魯斯』不公平,他的父親才是那個真正應該墜落
的人,但是貝爾海姆這裡不講求這種償還式的結局,所有的古神話都很殘忍,如果神需要
你的才華,對於你的過錯他們只能以你身邊的人來償還;於是伊卡魯斯死了,代達羅斯繼
續替神建造更多的城市,堡壘,迷宮。我從不認為哥德人是什麼神族,他們只是更龐大、
也更自以為不沾鍋的權力集團,所以他們才會允許俾斯麥這麼做,世界上的第一個神傳說
吞噬自己的孩子以維持神力,我想俾斯麥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
但是『鐵血的代達羅斯』也大勢已去。巴多名義上的死亡後,俾斯麥失去了轉移的儡
體,『棚頭』組織全成了強化巴多是反叛份子可信度的陪葬品。光靠電視新聞的大肆報導
,就可以扭曲所有的事實,施特能家族只能默默承認後果,失去哥德人信任的俾斯麥如今
只有一個做法,就是跟和芬區結盟的巴絲特談條件,『鐵娘子』最後破除了塞爾頓人的性
別魔咒,在俾斯麥走進棺材前的最後一段日子獨攬大權。但我ㄧ點都不替巴絲特感到高興
,她接受芬區的幫助,同時也受到芬區的鉗制,因為巴多還活著,只要這張底牌還在芬區
桌上的一天,『大工頭』對於重組的施特能家族的影響力就不會削弱。
芬區成為本案唯一把手伸進其他集團的獲利者。而哥德人縱使對他不滿,卻也承認他
處置恰當,元氣大傷的我則在鼠人的護衛下進入市議會接受審判,被暫時性的取消一個月
的偵探執照,這段期間沒有庇護,芬區也不得出手保護我,哥德人大概很希望有哪個不滿
意結果的集團朝我出手,然而AC/DC的電視台卻出手讓一切相安無事,雖然我更願意相信
,這些大集團對我根本沒有興趣。
雖然是芬區主導,但把混戰的影帶寄給AC/DC名義上的人卻是我,是我開的跑車,理
當也是我錄下的影帶,我完全不知道有隱藏攝影機的存在,但他確實幫了我ㄧ把;我跟三
個偵探、一個傭兵和一個打手大戰所換取的代價就是AC/DC認為我有那個新聞價值,願意
在我被吊照的這一個月出力,期間我常見到包登‧塔洛德,這位升任主導播的多瑞姆人告
訴我,他們預定要推出的全新系列,希望可以盡量降低暴力的部份,「因為你知道,」他
告訴我,「看過你在公路上的精采表現後,觀眾都反應他們根本看不下去其他的了。」
他們當然提議過要拍攝一連串夜行偵探的動作特輯,我斷然一口回絕。在那一個月之
中,我經歷了一些事情,當然也手癢參加了一兩場有趣的冒險,暫時卸下偵探職務確實讓
人心曠神怡,不過位子越坐越大的史基尼爾‧芬區可是警告過我,一個月後我就得乖乖回
去給他老人家剝削。這段期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反覆練習和重組『槍悟』,還順帶重溫
跟師父的所有白痴回憶。
最後要說的事情,是某日當我走出遊戲聚會時,所遭逢的插曲:那天來的人很少,聚
會可以說是草草結束,不過『神經廚子』阿里曼倒是帶了一款很棒的『開膛手傑克』來,
遊戲內容是回到古代煌羅,跟著午夜的巡邏隊長,一起追查有史以來最惡名昭彰的黑魔術
殺手傑克究竟是誰。這遊戲是最新版本,追加了幾條額外的規則,讓遊戲更顯難度和深度
,我們大約進行了兩三場,因為一直找不到對手的加入只好宣告提早解散。
我從地下室走出來,不當偵探讓人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我知道所有的冷硬派故事是怎
麼說的,私探的價值根本不在於你有沒有那張執照,有沒有那個被社會認可的身分,真正
重要的是,你的信仰是否經得起考驗;我想這樣的說法在這裡稍嫌太浪漫,是只有在報紙
書刊才看的到的說法。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回到大街上,熙攘的人們每一個都對這座城市
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認為這裡是築夢之地,也有人認為這裡是罪惡之城,所以為什麼不能
有一個傢伙,偏偏就是還相信那些古老的偵探精神呢?
我ㄧ定是微笑了,所以才看見那個人在對街對著我笑。其實我根本沒仔細看清楚他的
長相,連身影都很模糊,但我看到了那道疤,那道藏在臉頰之後,彷彿是缝上去的那道疤
,我忍不住會猜想那就是巴多‧施特能‧提爾,但事實真相依然就跟空氣中潛藏的污染物
質一樣朦朧不清,人群很快的淹沒他,我也沒有機會可以追上去一探究竟,不過就像東內
告訴我的一樣,神話的重點並不在於發生了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是歷史,都可以被電視、
或是將來持續發明出的機械所改寫,唯有那個隱喻永遠存在,象徵則不會遭到抹滅。
於是我知道了,無論是蠟做成的翅膀、『槍悟』搭起的翅膀也好,太陽並沒有擊潰它
們,也沒有抓住那個不聽話的孩子,這次伊卡魯斯穿過了太陽,超越了既有的那個高度,
完成了神話裡最後的隱喻──
他飛走了。
也自由了。
(全篇完)
本篇謹獻給我的朋友
他在2009年4月6號因為意外過世
對我來說,他就跟伊卡魯斯一樣
才華洋溢,同時也俊美的讓男生也忌妒他
就跟我的想法一樣
最後伊卡魯斯沒有墜落
他其實飛走了
也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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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弄好了部落格,有空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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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24.8.7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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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longbow:推 12/02 00:34
推 susushi:推 12/07 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