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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望去,儘是無邊無際的滾滾黃沙,沙丘不規律地層層疊疊 ,偶爾吹來一陣風,便灑得滿臉沙。   四周的景緻幾乎一模一樣,除了稀疏可見的幾株仙人掌之外, 便只有在太陽底下的商隊,讓駝羚獨特的同側步行姿態隨著鈴鐺, 拖著連串長影蹣跚前進。成排交錯的偶蹄印,是這支商隊曾經路過 的唯一證明,當一陣陣狂風刮過,這些蹄印也將隨之湮滅;這一切 暗示著沙漠旅途的不確定性,隨時一陣沙暴,都可能將人數眾多的 商隊,像那些腳印一樣全然掩埋。   商隊後側一匹駝羚背上,旅者不耐地搧了搧斗篷,露出底下的 年輕臉孔,只見那張臉孔略顯疲態,不耐煩地嘀咕著:   「呼!真他媽的熱死人了!什麼鬼天氣啊?現在可是冬天哪!」   「沙漠裡哪有分什麼冬天夏天的?不想被烤成人乾就閉上你的 鳥嘴吧!迪干!」少年身旁另一匹駝羚的長者也揭開了斗篷,他撫 著滿下巴的大把鬍鬚如此怒斥著:「那些駝鈴叮叮噹噹的已經夠煩 了,你閉嘴好不好!」   「那你自己先閉嘴吧!海蘭特!」少年不悅地回嘴,跟著有滿臉 無奈地將斗篷蓋回面前。   迪干和海蘭特來自東方富庶的亞提斯王國,是往來橫度巴沙拉沙 漠眾多商旅之一。離開國界後,兩人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走了十多天 。在白晝,無論身上的斗蓬再厚,也抵擋不住熾熱而毒辣的金色利箭 摧殘,灼燒的感覺延伸到整個後背,好不容易度捱到了涼爽的傍晚, 冰冷黑夜挾帶著刺骨惡寒,很快便再度降臨大地。他們就在這冷熱極 致的交替當中飽受荼毒,終於,到了第十一天的正午,快到達忍耐極 限、悶熱得快要發狂的兩人,抵達了素有「沙漠中的綠寶石」之稱的 綠洲都市蘇美爾。   迫不及待地褪下一身斗篷,躍入綠洲中那自冰河融化而成、清澈 而冰涼湖水浸泡之後,兩人投宿在蘇美爾最豪華的旅店,整整昏睡了 一天一夜,將十多日來上刀山下油鍋似的疲憊一掃而空。翌日起,他 們才穿著祖國風味的服裝,精神飽滿地在蘇美爾內閒逛。   蘇美爾位於大陸中央,四周都是被強風及炙熱所侵襲的沙漠,在 沙漠的東、南、西、北四方,各自接連著一個以上的國家;蘇美爾也 理所當然地成為各國貿易、商業的集散中心。在這裡,北國靈爾的紅 髮族,海洋王國波加西亞的水手,山嶽王國巴魯特的持矛者,以及總 是四野漂蕩的占卜者圖盧族都不過是熙攘人潮之中行色匆匆的一份子 ;酒館裡,操持不同腔調語言的旅客閒談著,遙遠北方濃密森林中神 出鬼沒的狼族、恣意玩弄生靈遺骸的血族,甚至連摩艾等另一個大陸 的居民等奇風異俗都是酒桌上的話題。偶爾,也能在人群之中、發現 許多來自異界的神祕旅客蹤跡。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血統、不同膚色 的人們,都以蘇美爾為旅程的中繼往來此地,也為這個綠洲都市帶來 了前所未有的財富。   遠遠地,海蘭特與迪干望見一群面貌黝黑,留著濃密大鬍子,身 穿鮮紅禮服、佩戴長刀,十分具有異國風味的男子。   「是沙漠彼端的帕尼西祖人啊!」   年近五旬,白髮斑斑的海蘭特望著那群異國男子,安然自得的如 是說,來往沙漠三十多年來的閱歷和智慧藉著歲月一筆一劃地在其臉 上刻下明顯記號。   「什麼?是帕尼西祖人?」   第一次出遠門的迪干一聽到帕尼西祖這個名字,登時倒抽了一口 氣。   「是那個堅信邪惡之道,崇拜黑暗與邪惡神祇的帕尼西祖帝國嗎 ?」   年輕而未經風霜的迪干,望著眼前那些帕尼西祖人,與當下腦中 浮現的、幼年時自行幻想的青面獠牙幻象相比對,意識裡竟有股莫名 的失落感-小時候,母親常用:「再不去睡,帕尼西祖專門吃小孩的 魔鬼就要來把你捉去吃掉。」之類的話哄騙他上床睡覺,造成他長久 以來對「帕尼西祖」這個名詞的恐怖印象。   在迪干的祖國亞提斯,帕尼西祖常常被認為是惡魔之國。經驗老 道的海蘭特看著年輕人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   「所謂的惡魔之國帕尼西祖的人民,其實跟我們亞提斯人一樣有 血有肉,只不過據說帕尼西祖的太陽跟沙漠一樣毒辣,使他們的皮膚 稍微黝黑點兒罷了。甚至,就連他們使用的語言,也都和我們亞提斯 語一模一樣呢!」   所謂的「神蹟」,就是指這回事兒吧!幾百年前,當亞提斯和帕 尼西祖兩個國家的旅人們第一次在這個沙漠見到對方,比手畫腳半天 之後,竟發覺雙方擁有同樣的語言,只不過腔調略為不同時,大概連 怎麼樣不相信神的人,也都會立即跪下來膜拜吧!   對亞提斯人來說,帕尼西祖之所以被傳為惡魔之國的原因,乃在 於雙方的信仰。   帕尼西祖人常說:「願黑暗與你同在。」他們崇信黑暗、邪惡之 神,甚至,連精銳的駝羚騎兵也都取名為『黑暗駝鈴團』。這樣離經 叛道的荒唐之事,對篤信光明與正義的亞提斯國民來說,自然是無法 被接受的;無獨有偶,當帕尼西祖人得知亞提斯人信奉光明與正義時 ,也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惡之情。因此,兩國的人民也不自主地避免任 何往來─儘管雙方擁有相同的語言……。   對面的帕尼西祖人,似乎也瞧見了海蘭特和迪干,其中一名較為 年輕,看似貴族的帕尼西祖男子與迪干兩眼相對的瞬間,涉世未深的 迪干身體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這樣的退縮反應或許是潛意識所引 發的自然現象。然而,更令迪干吃驚的倒不是自己怯懦的表現,而是 那名年輕的「惡魔」竟然也做出了和他一樣害怕地退後一步的動作, 臉上的表情也略為凝結僵滯。   就在迪干感到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在此刻推了迪 干一把,他被嚇出一身冷汗,直到轉過頭見著海蘭特沉著的神情,才 鬆了一口氣。   「別害怕!只要不主動招惹他們,就不會有事,來吧,小伙子!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默默尾隨著海蘭特腳步之後,一種奇異的念頭浮現在他腦海中, 他不知道是否該要相信海蘭特所說;到底,帕尼西祖人究竟是他從小 耳濡目染聽聞到的、披著人皮的惡魔,或者如海蘭特所言,不過就是 普通的人類?而倘使海蘭特說的並非實情,那麼……。   迪干將視線移向遠處那個同樣望著自己的帕尼西祖青年,但見對 方眼神裡也同時蘊儲著些許的畏懼與怒意,不禁產生了疑惑:   「連『惡魔』也都會害怕嗎?」   過了數日,由於當天很早便把貨品批出去,海蘭特雀躍萬分地前 往娼館飲酒,想在踏入沙漠歸國前好好享樂一番,而獨留著不願意一 同尋歡的迪干自己在蘇美爾大街上閒逛。   迪干穿巡在蘇美爾熱鬧的市集當中,漫無目的地跟著人潮徐行, 也撞見不少咭哩咕嚕的圖盧族用那含混不清的方言,推銷些他從用不 著、卻稀奇古怪的商品,就在他語言不通,比手畫腳地要像這些鬼頭 刀族推辭起身之時,他右前方不遠處的一張藝品攤子卻在此刻被打翻 ,喧嘩的大街上的人們紛紛轉過頭來關注,只見那攤子下緩緩爬出一 名瘦骨嶙峋、穿著破爛的老人,他嘴角淌著血,支支吾吾地以迪干聽 不懂得方言,朝著迪干身後的方向不斷哀求。   迪干轉過身去,雙眼裡映出的卻是那名年輕帕尼西祖人的身影, 只見他滿臉憤怒的神情,緊握著拳頭朝著老人快步逼近。迪干見到帕 尼西祖的惡魔怒氣滔天地逼近,出於直覺,他顯然是以為帕尼西祖人 正在零強欺弱;然而,迪乾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老人手中所緊握著的、 那一枚不似其身份所應擁有的金幣……   「住手!」   一聲呼喊打斷了年輕帕尼西祖人的連續動作,憑藉著一股身為光 與正義的亞提斯人的驕傲,迪干搶著起身擋在蜷曲的老人身前。不分 青紅皂白的就對著那帕尼西祖青年破口大罵:   「像你這樣年輕力壯的青年人毆打如此衰弱的老人,難道不感到 羞恥、不會感到有違正義良知嗎?」   「正義?」那帕尼西祖青年見到迪干就著麼擋在眼前,立即便認 出了迪干的臉孔,他眼裡閃過一絲恐懼,隨即轉為倨傲,指著老人冷 笑道:「哼!不虧是正義的亞提斯人,竟敢在我黑暗子民面前說出『 正義』兩字?我勸你還是讓開,讓我教訓這個老傢伙。」   「不可能,要是我現在把這孤苦無依的老人身前讓開,我於心何 忍?難道你就忍心欺負這樣一個善良老人?」   「你不知道這條老狗做了什麼事情,我勸你讓開,我不過是在執 行帕尼西祖的規矩,只要你不阻礙,我也不會……。」   果然,事實證明帕尼西祖人聽得懂亞提斯語。從那年輕惡魔臉上 所披露的嫌惡表情,迪干體認到了一項事實:   再怎麼說也沒有用了!   於是迪干索性把心一橫,挺著胸膛硬是來到帕尼西祖青年面前, 惡狠狠地瞪著青年。   「你仍是執意要偏袒這老傢伙?」帕尼西祖青年此刻也面露嚴峻 神色:「既然如此,你我正義與邪惡誓不兩立,就此作一了斷吧!」   帕尼西祖人拔出了腰間長刀,虛晃兩下。   「也好!」   迪干應聲抽出了隨身長劍。下一瞬間,金屬和金屬之間互相撞擊 的聲響震驚了周圍的人們。   一個是身穿華麗紅衣的帕尼西祖青年,另一方則是手持長劍的亞 提斯年輕人,對峙的雙方,似乎都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情況,顫抖的 雙手緊緊握住鋒利的兵刃……   終於按耐不住滿腔的怒火,長嘯一聲,向前突進!   一刀、兩刀、三刀!猛然間,對手溫熱濕黏的紅色體液迎面潑來 ,理應為之狂熱躍動的心臟卻再也無法跳動。無力垂下的雙手,鏘噹 落地的兵器。   不自覺的緩緩抽蓄中,恐怖、深沉、幽暗、戰慄的四重奏排山倒 海般襲來……   圍觀群眾莫不目瞪口呆地凝視橫臥血泊中的兩人─插著對方兵器 倒下的兩人。   「殿下!王子殿下!」   而這個片刻,群眾被凶神般的紅衣戰士驅散,帕尼西祖武士黝黑 的臉孔上竟找不到一絲的血色;他們呼喚著敬愛的王子殿下,所得到 的回應卻是那漸漸遲緩,陣陣的抽蓄。   同一時刻,醉醺醺步出娼館的海蘭特,聽見了大街一端轟然爆發 出的喧鬧聲,好奇地轉過頭去,他只看了第一眼,手就這麼僵住了, 手裡的酒囊就這麼摔在地上,袋口泊泊滲出的葡萄酒,色澤宛如大街 另一端、兩名年輕軀體上所流出的體液……。   「天殺的亞提斯人!」   猙獰的臉孔所吼出,充滿憤怒與仇視的眼光。佈滿血絲的灼熱雙 眼似乎要將整個大地都化為灰燼。   針對第一皇子慘死蘇美爾一事,軍事強國帕尼西祖皇帝立刻興軍 五十萬,準備向未盡保護之誼的蘇美爾及世仇亞提斯討回公道。蘇美 爾邦主連忙派遣使節進貢稀世珍寶數十載、良駒數千、美女數名以期 能平息帕尼西祖的憤怒。然而,平安返回的,只有使節頸部以上的部 分。   當蘇美爾城主驚慌失措的頭顱高掛在城牆上,當綠洲清澈潔淨的 湖面泛起腥紅,這個世界上似乎已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止歷史洪流 ── 流向那最為急湍之處。                          ......待續 -- 伍薰的生態奇幻園地: http://www.wretch.cc/blog/braveheart2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