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脆進行曲 0012
《週五，台北夜空》篇
◎李伍薰
標題Ⅲ： 綠燈亮起
在人行道、斑馬線接壤處豎立的號誌燈裡，原本慵懶漫步的小綠人，正隨
著他腳底下銳減的黃色數字加快雙腳的擺動速度，不一會兒功夫，小綠人已經閃
爍著身軀飛奔；直到腳底下的數字遞減至方正並排的00之時，小綠人早在轉瞬
間褪下舊衣披上紅杉，紋風不動地原地立正。
右側行人號誌轉換的瞬間，他當下的心境若非起跑槍響前的田徑選手、便
像中古世紀等待衝鋒號令的槍騎兵 ── 包括他在內、紅綠燈前的大夥都在等待
著，在人行道號誌轉換後的數秒鐘內，快慢車道頂端象徵停止的紅燈也將要熄
滅，換上代表通行的綠燈。
對駕駛者而言，這段過渡性的等待期算是最難以拿捏的時段。在這步調緊
湊的都市氣氛裡，每一次的紅燈轉綠燈都代表一場賽跑的起始，對這些早被都市
節律制約的駕駛人而言，更是生活中層層競爭的重複演練。每一個路口都是場競
爭，因此競爭者當中自然也不乏偷跑者，不過起跑最快的卻也未必就是勝利者 ─
─ 總有些時候，他們會發現右前方路邊那穿著深藍色制服的身影，正揮動著橘
色光棒召喚他們靠邊停車，緊接著頒發索價三百塊到一千八百塊不等的紅色獎狀
以資表揚。
綠燈還沒亮，等待在右前方的那位騎士此時卻早已按奈不住性子，急切地
摧動右手油門醞釀情緒，讓引擎宛如仰蹄的戰馬般發出嘶鳴 ── 通常而言，這
個時候，也總會有幾位周遭的騎士受到引擎聲的驅使，而反射性地摧動油門，直
到發現燈號尚未轉換才趕緊鬆手煞車。不過這時，他們早已連人帶車稍稍跨過了
「越線受罰」的白線。
這種現象可能在每個紅燈的路口發生，甚至每個機車騎士都曾不經意地如
此窘困過。而這種機車騎士個體行為間微妙的連帶影響，則令他莞爾地聯想起肯
亞草原上的湯姆森蹬羚；或許找個動物行為學家稍微類比一下兩者間的異同，還
能歸納出個驚世駭俗的結論來發表，成為報章雜誌入口網頁「今日最新奇」類讀
者最喜愛內容。
他還繼續這麼異想天開著的同時，眾望所歸的綠燈終於亮起，等待已久的
騎士們各個摧足油門，白黃色的星輝頓時在柏油路面上閃爍奔流，為逐漸低垂的
週五夜幕，添上幾許動人色澤。
七點十五分，他已來到經羅斯福路與愛國東西路交叉口，也沒仔細思考，
便已順勢奔馳在中山南路上。
如果在平時，或許他會約略計算抵達目標的最短途徑，但既然適逢美麗的
週五夜晚，他也就索性慵懶地沿著大路、憑著感覺走。
週五夜晚的台北街頭，總特別亮麗繽紛，特別在他右轉騎上忠孝東路之後，
等待紅燈的枯燥更是轉化為一種愜意的偷閒 ── 從SOGO到台北一○一，路
邊漫步著的美麗女性就像動畫裡的時光包裹，足以令那長達數十秒的漫長等待、
縮短為稍縱即逝的剎那永恆。
而這段路途過後，他甚至忘記方才經過幾盞紅綠燈、滿腦子只剩下那雙紅
色細根高跟鞋曼妙的舞步。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在忠孝東路五段上奔馳了。
過了捷運永春站附近的陸橋後，道路走勢稍有左偏，而他則在此時減緩速
度，銳利的雙眼開始尋找路邊停車位。
在他正右方，矗立著一座外貌新穎的雙座式大廈，建築黑鴉鴉的巨影在夜
幕底下更顯龐然。
一如往常，每個屬於週五夜晚的沉著、每個屬於週五夜晚的刺激、每個屬
於週五夜晚的困惑、以及每個屬於週五夜晚的失落，也都是從這裡開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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